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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台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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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云 谷 桃 花 悄 悄 开

  桃红李白三月间,天气渐渐地开始热了起来。

  在龙台寺的后山沟里,一条长满桃树的山谷纵横延亘十几里,这山谷两边崖壁耸立,中间宽约二三里,沿谷都是各种桃树,偶有李子树杂混其间,树荫浓郁,树间各类花草遍布,树林间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此时,正是桃花李花芽苞初绽时节,一眼望去那欲隐欲现的花红色、纯白色,错落有致,迷迷朦胧,如彩云一般。

  这就是顺庆府奇景一绝的云谷霓霞。每年这时,这绮丽的景象就会吸引大批的游人前往观赏。特别是那些去龙台寺的香客们这里是非来不可的地方,一到这个季节,香客们每每烧完香都会沿着龙台寺后山的山路,到那云谷去看桃花,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红男绿女,热闹非常。

  可从前三年开始,就算天气睛好,前去赏花的游人渐渐的少了,香客们也不去了。原来那谷中的一座尼姑庵,居然划出了禁区,说那云谷中的一段地方是尼姑庵的产业,不经同意不得擅入。虽然地方上屡次提出异议并诉之衙门,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加之那些尼姑个个凶恶,武艺高强,一般的人都打不过她们。于是,为了避免冲突,去那里的游人就少了,就是有去的,也就在山谷口边望望花海了事。

  这尼姑庵名叫云谷庵,那将云谷划出禁地的就是庵主妙如师太。五年前,这妙如师太不知从哪里过来,拿着朝廷理藩院的文书前来接管了云谷庵,她带了二十多个尼姑,将庵里原来的尼姑统统赶走,全部换上了自己带来的人。

  这云谷庵在云谷的中间一段,依山而建,背靠山壁,顺势而上,梯次的建筑,分为云堂、经房、殿堂、寝屋,最底的两边则是香堂,厢房,伙房等。自从这妙如主持这里后,香火也不如以前旺,不知她们是靠什么过活,除了在庵的周边有些空地,由尼姑们种了些蔬菜、养些鸡兔外,也未见有其他什么来钱的东西。每年很多的桃子,除了她们自己吃也不见拿去卖,倒是每月定期有马车送来粮食及付食等。好在这云谷庵离城较远,又在山沟里,往来的人很少,基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里,所以,云谷庵的尼姑们多年来都十分平静地生活中那里。

  这天一大早,天刚一放亮,云谷庵象往常一样敲起钟声,随即便有催喊声音响起:

  “起床练功了,快起来。“

  不一会一队二十名尼姑手执长剑鱼贯而出,到庵前桃林的广场中开始练功。这时,那妙如师太早已等在那里了。

  这云谷庵的尼姑们有些奇怪,从来不做早课,不热衷于诵经念佛,反而把练武当作必修课,天天早上练武成了庵规,还要定期进行比试,就如军队一般。

  这妙如师太年近四十,身形妙曼,虽然身着尼姑道服,看不出身材,但身高却是女子中难得一见的,站在那里十分惹眼。

  “按队形站好,快一点,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她声调高昂地对那些跑过来的尼姑们说。

  不一会,尼姑们都站好了队,象是训练有素一样。

  “今天的练剑,继续按昨天我教的练,你们看好,我先做一遍。”妙如说。

  她过身去,背对着队伍,手执一柄长穗剑,屏气起势,一招平沙落雁开始了示范。

  她的剑姿灵动而沉稳,招式起落之间,剑气激荡,一看就是剑中高手。几招过后,她停了下来: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剑法有几招有几式?”她问。

  众尼姑开始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回答。

  稍项,站在后排的一位尼姑回道:

  “师太,刚才的剑招有三招,每招五式,共十五式。”

  妙如脸上稍稍有了些笑意。

  她的左边脸上,一道伤痕,从眼角边一直到鼻沟,左眼皮似是被伤所累,住下斜拉使左眼如倒角一般。只看左边脸的话,就觉她丑陋不堪;而她的右半边脸则美艳如花,如站在右侧面看上去,一定会觉她美如天仙。而在她的下巴靠近脖颈的地方,有一小块灰黑的胎记,如铜钱般大小,大概正是因为这些,才使妙如看上去总是有些忧伤和自卑。在众尼姑眼中,她是不苟言笑的,十分严肃,并有几分凶恶。

  “兰竹说得对,看来这五招十五式她是领会到了。她能看出这些招式,可以说就基本掌握了这剑法的要点。你们要向兰竹学习。”妙如难得夸人。

  “我就示范到这里,你们自己练吧,不懂的问一问兰竹。练完各自回去。”她说完就转身回庵里去了。

  妙如今天要见一个重要的人,所以要回去收拾打扮一番。虽然她对自己的脸庞有些自惭形愧,但女人爱美的天性却依然挡不住对自己的装扮。

  她今天要与见面的人是按约定,每月两次在庵后的那片桃林深处。一想到约定,她心里都会有些激动,盼着这个时刻早些到来。

  她将这云谷的后一段划为禁区,也是因为这个约定,她不想有人打扰她,加之她心中的秘密促使她必然要将这云谷加强戒备,以防不测。为了划这个禁区,她不惜银两多次跑衙门通融才得到准许,她给衙门的理由是尼姑庵是清修的地方,全是心无杂念的女子,如果放开云谷让人来看桃花,必定会涌来很多人,这样就打扰她们的修行,加之尼姑们如被男人们打扰必定会影响其声誉,之前就有这样事件,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对官府来说,有伤风化是必须禁止的。由于银两的作用,那杨雅重才开具了公文并告示大众。从此,云谷庵就成了这云谷的主人,妙如还加派了人手在谷口设了暗桩,防止不速之客。

  妙如化好妆后,在脖颈上围上一根白色的纱巾,这是她每一次出门都会围的,主要是掩饰那块胎记。同时又会将特别缝制的面纱戴上,这面纱是粉红色,两边做有耳钩,便于挂戴,沿边下缀着一串小金圈,坠着面纱不易被风吹开,行动也方便。戴上后,既遮住了脸上的伤痕,又增添了粉色,隐约蒙胧,又显神秘。

  她向窗外看了看,返身将门关好,她不想让尼姑们知道她的行踪,所以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她到底做的什么。

  她从窗口跃了出去,窗外就是桃林,她在林中隐伏了一会,见无动静便施展轻功,向庵后而去。

  与此同时,谷口的路上,稀稀拉拉的数名游客也纷至沓来,其中一名中年模样,身形瘦高男子头扎纶巾,手执折扇,大摇大摆地走着,身上的丝绸长衫随着微风轻轻地飘摇,显得几分潇洒,一付风流倜傥的样子。

  入谷约一里多路的地方,路边耸立着一块木牌,上书游客止步几个大字,旁边贴着官府关于此事的告示。

  游人见了纷纷停止了脚步,选了地势高一点的地方站定,欣赏着沟谷里一望无边的灼灼桃红。

  那瘦高个男人,则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前行,也不管其他人的诧异目光。他往前走进桃林后便借着浓荫施展开身法,如风一般地飞驰而去。掩在隐蔽之处的云谷庵暗桩,只见一道青影一晃而过,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不见踪影。

  这人就是那天在奎阁大酒楼,点了菜后又没吃就匆匆忙忙离去,并在桑园坝将那跟踪而去的女子擒获了的男人。

  他就是艾天明,张献忠的爱将。

  这艾天明,是张献忠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在张献忠众多的护卫中,他属顶尖高手,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外围侍卫,在一次随张出行时,他担任前哨,在行进途中,他发觉几名担着挑子做买卖的行人有些可疑,便上了心,就跟后卫们做了些防范的安排,果不其然,那几名都是刺客,在一处辟静处下手了。

  当杀手们冲向队伍中骑在马上的张献忠时,贴身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艾天明就已经到了张的身旁,一柄短剑一把折扇,双手齐挥,同时,那些后卫由于先得到了他的暗示,齐齐围了过来将那些杀手团团圈住。圈中只有艾天明一人力战四个杀手,那些杀手个个凶狠异常,上来就抱着必死之心,恨不得将张献忠生吞活剥。

  四人事先将武器藏在扁担中,见机便取出合围过来。他们武艺高强,行动迅捷,那些贴身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四人就已近张献忠的马边,举剑直刺。艾天明那里能让他们得手,挡在张的马前,只见他左扇打穴,右剑刺身,身法轻奥,一招拨云见日,左扇将当头一名杀手跃身刺来的剑锋荡开,右手短剑斜送向上一划,一道血水喷射而出,那杀手脚还没有落地就全身仆伏在地。

  些时其他侍卫已经将张献忠团团围住,杀手近不到身,三人只得将剑向着骑在马上的张献忠飞掷而刺,就在这瞬间,那艾天明也将手中的扇和短剑同时飞抛而出,击向其中的两支剑,与此同时,他飞身纵起,一手拍向另一柄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那掷向张献忠的飞剑全都被撞落在地。但他拍向飞剑之时,被那剑锋划伤了手,鲜血直流。同时,那些杀手也被侍卫们制服。

  不到片刻工夫那些杀手们还没近到张的身边,就全部了账。当时,看得张献忠是称赞连连,还拍手鼓掌。见艾天明伤了手,还下马亲自为他包扎。

  “你们都看见了吧,一个外围侍卫能这样舍身为我,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他对那些侍卫们说到。同时,他叫过侍卫统领王奇虎:

  “今后,就将他留在我身边。”他指着艾天明说。

  那王奇虎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于是,艾天明当场就升为了贴身侍卫。

  后来,当张献忠问他:

  “你为何知道那天有人要杀我?”

  艾天明当时一愣,随即答道:

  “全靠经验和感觉,那天我见那几人的挑子很轻,里面没装多少东西,我想,既然做买卖,为何不多带一点货呢。加上当我从他们身边过时,其中一个侧头瞟了我一眼,我就感觉这几人有问题,所以就多了心眼,往你的马这边靠了过来。”

  “哦,有办法,有办法。”张献忠点着头说。接着他又问:

  “你的武功在那里学的?”

  “回大王,佛灯大师是我的师傅,五岁时跟着母亲在遂宁府的灵泉寺门前乞讨,妈妈被饿死,我就被佛灯大师收留,从此就一直跟着他。”

  “佛灯大师!难怪有这等身手,名师出高徒啊。”

  当时在四川,佛灯大师的名头是响当当的。只要是武林中人,没有人不知道佛灯的。他是蜀中第一高手,在整个中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是位德道高僧。他一身武学已臻化境,能成为他的徒弟实属不易。

  张献忠每年都要选拔和淘汰一批贴身侍卫,也要选换侍卫头领。就在当年,他让艾天明去参选侍卫统领,但只告诉了他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怕的是众人晓得是他张献忠所推荐后,在比武时让着他,这样反倒显不出艾天明的水平,同时也不公平。

  当时,作侍卫统领的是出身少林的王奇虎,此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很少有对手,他从来都不用器械,全凭一双手打天下。他是张献忠花重金从河南少林聘过来的,是少林主持亲自推荐。

  选拔比武那天,艾天明本来心中有些虚的,因他知王奇虎是少林高手,一是名气比他大,二是他平时对他很不错。和他比武,他有些不安。

  那王奇虎见艾天明想和他争统领的位置,气不打一处来,他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平时虽然对艾不错,但那是他的德性,他对谁都不错,那是他自认为有大家的风范才做成那样的。

  艾天明上场前见王奇虎气冲冲的,并一脸不屑的样子,猛然明白他根本就瞧不起自己,也是火从心起,把先前有些内疚的心情放在了一边,想要力争夺得这位置,好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又加上张献忠对他寄予厚望,也不想辜负他。于是雄心顿起,燃起争霸的决心来。

  在场上,那王奇虎先前并未使全力,一双肉掌迎敌,挥拳生风,脚踢长气,与艾天明缠斗。起初艾天明也没用器械,用他擅长的游斗方式想在拳脚上与争高下。

  王奇虎擅长少林金刚拳和罗汉拳,一上来就将金刚拳的起势摆起,这是武林人士瞧不起对方的一招,意思是我用最基本的初招就可以打败你。艾天明也不计较,以一式白鹤亮翅迎招,意思也十分明白,我不怕你,敞开胸堂让你攻。王奇虎一见,气一下就上来了,你娃居然在我面前摆谱。二话不说双拳斜冲,力猛劲大,想一下就将艾天明打趴下。

  艾天明等对方双拳冲到胸前不到分寸时,才将白鹤亮翅收拢,右手啄起,左手握拳,一边快速地啄那冲过来的手肘弯上曲池穴,一边出拳击向另外那只手臂上的下廉穴,只要能击上,对手不但手软发麻,而且会短暂气喘,力道泄减,就有乘机取胜的可能。

  但对付王奇虎那有那么容易,没等他招式到位,对方就已经变招,双峰贯耳直截了当地击了过来。他只好退步相迎。

  几个回合下来,那王奇虎沉稳不躁,招式有度,且气韵绵长,攻多守少,要想羸他是万万不可能的。而艾天明虽未落败,但退多攻少,长处守势。

  好在那王奇虎从来不用器械,艾天明看准这一点,乘机从腰间抽出折扇来。一扇在手便发起猛攻,他擅长打穴,便利用灵巧多变的身法,围着王奇虎转,几圈下来,王奇虎久攻不下,急于求胜,等不得再转圈子,便侧身退步,想截拦对方,刚一退步,身侧突显空隙,艾天明抓住机会,电石火光般挥扇而出,一下点中下腿箕门穴,那王奇虎右腿一萎,软了下去,艾天明一扇斩向王奇虎肩头,但到肩头时便停住了,只把扇子放在他肩上,没再用力道。

  王奇虎明白,这是艾天明给他的面子,没让他再难堪。便也十分客气地拱手认输。其实,这王奇虎输就输在有些托大,不用器械,如遇高手,实力相当,如无器械便会吃亏。加上本来就已萌去意,他一直看不惯张献忠滥杀无辜的行为,如不是为了那令人动心的酬金,早就离职而去了,如今有艾天明相争,正好有了理由。

  第二天,王奇虎就辞去了统领职务,告别张献忠回少林寺去了。

  艾天明作了统领后,尽心尽力,对侍卫队原来的规矩作了一些改进,增加了贴身侍卫的人员数量,同时扩大西王宫护卫的范围。这西王宫原本叫蜀王宫,是明朝朱元璋为自己的七岁儿子蜀王朱椿所修,北起御河,南到红照壁,东至东华门,西达醇西华门,占地在五里之上。宫内处处殿阁楼台,金碧辉煌,到处的表柱、乐亭、石兽等皇室装饰,令人感到一派肃杀之气。建筑之华丽可比北京的故宫,被称为西南皇城,张献忠攻占CD后,首先就住进了这里,并将其改名为“西王府”。并将宫中“承运殿”作为大西王朝的天子殿,接受各方朝拜和议政理政之所。

  面对这样大的王宫,要想防范做得滴水不漏,是十分困难的事。艾天明就将原来的两层护卫,增加到三层,每层增加一名高手作小头目,并加强了夜间的巡逻,由原来每晚三队两班改为五队三班,这样一来,张献忠的保险系数更高了,这些举措,让侍卫队焕然一新,深得张的赞赏。

  艾天明作了统领后不久,有当朝官员进献美女许若琼给张献忠。那美女貌若天仙,艳影惊鸿,张献忠万般喜爱,夜夜幸宠。艾天明却不以为然,因他第一次见许若琼时,见她面有忧色,眼含暗火,似乎有些不情愿。他便多了一个心眼,派人暗中调查了她的来历,发现邓若琼的家人是被张献忠给杀害的,同时,此女会些武功,如此看来她接近张献忠肯定有目的。加之那将许若琼献上的官员是被张献忠从高位贬下去的。于是,他多次提醒张要留神,但张却不以为然,认为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加上那邓若琼对他是百依百顺,夜夜奉承,更让他色迷心窍,放松了防范。

  果然,过了不久,邓若琼就动手了。那天夜里,张献忠喝多了,晕晕糊糊的,邓以为时机已到,先万般温存,继续劝张喝酒,张喝多了就要水喝,许若琼偷偷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包药来,放入了要喂张献忠的水杯里,然后端到床前扶起张就要给他灌下,她刚一抬手端杯还没递到张献忠的嘴边,一支飞镖击来,“乒当“一下将水杯打碎,那邓若琼一惊,知是事已败露,慌忙抽出插在发间的金钗,就向张刺去。这时,艾天明从幔帏后飞纵而出,一扇就点倒了邓若琼。

  原来,艾天明见张献忠不听劝告,就自己亲自对邓进行监视,暗中一刻也不离张左右,就连他与邓若琼夜里行欢作乐他也隐在暗处不离左右地防范着,所以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张献忠。

  张献忠酒来后,一听此事,勃然大怒,一方面怒责那些侍卫,并将当夜值守寝宫的两名侍卫当场斩杀。另一方面又亲自审问邓若琼,尽管用尽残暴手段那邓若琼就是不开口,气急败坏的张献忠拿一把砍刀一阵乱砍,将邓若琼砍成肉泥并将所养的狗唤了进来,将好肉泥喂了,其暴行当场吓晕两名宫女。艾天明也心有不忍,知是无法劝说,只好转头不看。事后,张献忠命他将那贡献美女的官员捉拿,予以凌迟处死。

  此事之后,艾天明也就成了张的心腹,凡是宫内之事都要让他知晓,一来知道他无二心,不必防他;二来让他了解宫中之事,也能让其从中发现蛛丝马迹,以便防卫。因此,艾天明成了张的红人,每天都形影不离。

  暗杀事件后,艾天明觉得有增添女子侍卫的必要,就向张献忠提出可以找一些女子来当侍卫,这样可以到张的床前守卫,以免男卫的不便。那天,被杀的两个侍卫就很冤,张献忠和美女同床,如何能让别人特别是男人靠近床边看着他呢?当时明明无法靠近张献忠却还要替他受罪。两名侍卫真是死得不明不白。男侍卫们的不便,这点张献忠肯定也知道,于是就采纳了艾天明的意见。

  就这样,谢怡就进了大西王宫作了女卫。

  这个谢怡就是这云谷庵现在的主持妙如师太。

  此时,她正在那庵后的桃花林深处等待艾天明的到来。

  正在盼望之时,一声“怡妹”,让她如入蜜罐。转过头去,艾天明正站在她身后。

  “明哥!”一声娇嘀,她乳燕入窝般的一下投到艾天明的怀中。

  艾天明紧紧地抱着她,二人耳鬓厮磨,十分亲热。

  “等你好久了,为何才来?”妙如喃喃。

  “路途较远,全力赶赴。”

  “知道吧,你让人等得好心焦呀。”

  “我也是,昨天就想过来的,又怕你说。”

  “当然,必须遵守约定,否则容易暴露。”

  “怡妹,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是吗?”谢怡吃了一惊。

  艾天明把昨天被人跟踪的事说了一遍。

  “你将如何处置那姑娘?”谢怡问。

  “我把她关在玉屏楼,看一看有不有谁来相救,以便查出是哪些人在找我们。”

  “你千万要小心啊!”谢怡关心地说。

  “那是当然的.”艾天明说完就搂着她使劲地亲了起来。

  “你坏,你坏。”妙如撒着娇。

  二人开始亲热起来。

  当年谢怡进入西王府给张献忠当女卫,是艾天明挑选的。那天从各地挑选来的武林女子共有十二人,是经过四川各地层层选拔而来的,谢怡是从峨嵋山选来的。她出身武术世家,自幼习武,父母是当地有名的武师,在乐山府开了一间马道镖局,自己也兼作镖师,长年走镖于川康一带,为那些茶商和盐商作保镖,深得商人们的赏识,所开镖局生意兴隆。谢怡自小跟着母亲学练基本功,五岁便送到峨嵋山拜阳春庵玉镜大师为师。那玉镜乃是武学宗师周倜的后裔,周倜号称铁臂大侠,精通各类武术,并能融会贯通,终成一代大家。

  这玉镜大师本姓周名冠凤,是周倜的四代子传嫡孙,传承了周倜的武学秘籍,一身武学深不可测,曾有人看见她在峨嵋的山道上,将飞鹞遥指击落,救下一只野兔。她年青时,由于感情的挫败,看破红尘便遁入空门,自创了阳春武学一派,专供女子修练,并在峨嵋山洪椿坪后山坳中修建了阳春庵。

  谢怡入庵学艺时,阳春庵已有五十多年历史,玉镜大师已近八旬却精神矍烁,庵内住有三十多个学武女子,其中象谢怡大小年纪的就有六个,在这些学武的师姐师妹中就有后来成为名家的六绝师太,虽然她的年齡比谢怡大,进庵比她早,但她对谢怡这个小师妹照顾有加,两人十分亲密。

  学艺十五年后,功成下山时,她已经二十岁了。原本打算跟着父母走镖,好接他们的班,谁知张献忠大西王朝招募女卫。乐山官府就将她报上来。其父母见能进宫作事,也算光宗耀主之事,就高高兴兴地将她送来应试。

  艾天明第一眼见到她时,眼前一亮,就觉得这相貌动人,身姿挺拔,眉宇之间透着英武之气的女子不简单,不由暗暗地多看了几眼。艾天明本早已该成家,但由于这些年来一是东奔西跑,无睱顾及;二来也是没有多少机会与女性相处同时也是一直没遇到心仪的女子。现在,一见到谢怡就让他心里一动,一阵冲动涌了上来。

  考试时,由艾天明亲自下场与谢怡过招。为了显示他是主考武功一定了得,同是也为昭示自己男人的标签,便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只用一只手对阵。一来他想给对方一个压力,就是想让她尽出全力;二来他也想试一试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谢怡见他对自己如此轻视,心中不由火起,也不管是不是考试,将平时所学尽量发挥出。一开招她就用玉镜大师所创的“阳春绵拳”与艾天明过招。这阳春绵拳是玉镜大师专为女人的特点所创的,她根据女性身轻力薄的弱点,以轻盈迅捷,灵活多变,游走觅机为基本架式,将主要力量聚集放在双臂之上,伸缩之间突然发力,在不经意时瞬间攻击,有令人防不胜防的效果,谢怡在与师姐师妹们练习时,屡屡得手,因此,显得十分有信心。

  当谢怡几招过后,却跟平时练习时不一样,根本无法找到机会击中那艾天明。而艾天明仍然将一只手放在身后,表现得从从容容的,谢怡只好用游斗的方法围着他作势欲攻,气势不如先前,看似轻轻的没有一点威胁,其实这正是那阳春绵拳的取胜之道。果然,艾天明见谢怡许久不攻一拳,却软软地转圈游走时,他感到有些失望时,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时,谁知一松神,谢怡的一记直拳突然发力直捣面部而来,要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但他身经百战,经验十分丰富,本能地一个铁板桥往后倒去,才险险避过这一拳。虽然躲过,但却令他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放开,用双手打起十分精神地认真对付起来。但他在拳脚上将自己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对付谢怡时,只能让谢怡处于下风,却仍然无法取胜,近百招时,那谢怡虽然已显气短,但却全无败象,这让艾天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刚出道还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女人居然能和他对招近百,这对他来讲有些说不过去了。

  原来,他对这阳春绵拳没有一点认识,以前也没有见过,在对招时,无法用原来的经验去应付,对方的招式看似软绵无力,但接招过后却无从下手,一来找不到着力点刚一接触,对方就一下滑开,又只得应付紧接而来的下一招;二来对方始终不下杀手,而刚一松懈时,杀着又猛然而至。而自己下杀手时,又找不到破绽,且对方躲闪轻盈,转腾挪动,真是令人恼火又着急。看来就这样下去,就是再打百招也没有取胜的把握。但他又不能输,输了的话,在众人面前丢不起这个脸,同时也无法向张献忠交代他是如何输在一个女人手上的。

  于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突然一下从背后抽出折扇,就地旋风般的转身过来,看准谢怡刚好劈过来的手掌,一个猛戳地点中了她的鱼际,谢怡痛得一缩手,艾天明趁机进扇虚点她的上关,这一下,谢怡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艾天明胜了,但却胜之不武。众人心里明白,但艾天明却说:

  “与敌对阵,应不择手段,只要结果,如果什么都要讲规矩,那死的人说不定就是你。”

  他的这番话,除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外,其实也是说给谢怡听的,是教她如何应敌。

  谢怡听明白了他的话,心想,我就是心软了一点,看来还得多多向他学习才行。她从心底地有些佩服他,不由得偷偷地多看了几眼,她首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地看他,没想到这男人如此俊样,双眼皮上两道剑眉,眼虽不大但正配略圆脸型,嘴皮微薄,鼻梁直挺,虽然眼光游离,目光闪晃,但却让人一望而生好感。谢怡突觉心中一颤,少女情窦猛地一下给打开了,血色一下就涌上脸庞,她不由转过头去,生怕那艾天明看见。

  “下面的器械考试不用再考了,你们都看到了,谢怡的武功足以担当重任。”艾天明对着众人说到。

  这样,谢怡就留在张献忠身边作了女卫。没过多久,艾天明成立了女子侍卫队,谢怡自然就当了女子侍卫队长。

  这个女子侍卫队共有三十名队员,都是分两批选拔进来的,全是川内各地有名的女子武术名师、女护院、女镖师、女拳师之类的人物。女卫队分为两队,各队一半人执剑,一半人执枪,分两班值守,主要护卫西王宫的内宫、寝宫和张献忠宫内女眷住所等处。谢怡将女卫队整饬得井井有条,且纪律严密,某些方面比男侍卫还做得好,张献忠多次给予称赞。

  女子卫队成立后,也有一次成功地阻止了暗杀张献忠的行动,川西“燕子帮”杀手紫燕,受江湖帮派的委托暗杀张献忠。她筹划一年后,让人举荐进入西王宫作宫女,但却因相貌平平,无法作为陪寝而接近张献忠。于是她买通管事,当上了张献忠的侍酒女。张献忠荒淫无耻,他有个规矩,凡作他的侍酒女,每次侍酒必得裸体,一来是供他淫乐,二来是了防止暗藏武器,免遭暗杀。每次侍酒都有四名陪酒。

  紫燕刚当上侍酒女就迫不及待行动了。当晚,她所端的酒先前就已被侍卫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才交予她,她接过酒托后,在往张献忠房中的半途,将早就藏在一边的另一酒托换上,那托中的美酒早已放进了毒药,她就想利用这唯一的机会下手,因为是裸体也无法携带刀具等利器,只好用毒酒一计。那知她端的酒托与先前的酒托颜色不同,验酒前的酒托是红色,而她放在一边的则是黑色,这一点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就急急地要端进房去。当时谢怡守在门口,见那一溜四个端酒过来时,有些羞涩,别过头不想看,却一瞥之下,觉得有人的酒托岔色,便不再顾羞了,叫住一行人,仔细一看,其中一酒托是黑色的,这与平时用的红色不同,而侍酒所用红色酒托是统一制作的,不会有黑色的。于是她当场叫四人每人端起酒托里的酒来喝上一口,侍酒女的酒量都相当可以,喝一口酒权当喝水,根本不在乎,于是,有三人毫不犹豫地就喝了,但那紫燕却磨蹭着不肯喝。

  “拿下!”谢怡一声暴喝,伸手就去抓紫燕,紫燕见事已败露,顾不得赤身裸体,将那酒托作武器,向谢怡伸来的手砸去。谢怡不及收手,变掌为拳,突然发力于拳上,“嘭”一声将那酒托击得粉碎。同时一个侧身,飞起右脚向紫燕的腰间踢去。

  “哎哟!”一痛叫,那紫燕雪白的腰肢间顿显乌红,一下弯腰倒地,一旁的女侍卫一拥而上,擒住了她。

  后来,张献忠审都不审,就将她活活地扼死。

  至此,艾天明和谢怡两人在大西王朝风光十足,深得张献忠的信任和赏识,他二人当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刘进忠、孙可望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将都望尘莫及。特别是刘进忠的“捕杀营”,艾、谢二人没有来时,他也和他们现在一样显摆,但自从二人得势后,“捕杀营”就没有以前那样风光了,这让刘进忠忿忿不平,十分忌恨。

  艾天明和谢怡长年在西王府做侍卫,经常见面,渐渐地熟悉后,便暗生情愫。每天一大早,艾天明就要召集各侍卫头领开会,进行当天的安排布置,在安排上,很多比较麻烦和劳累的事他都照顾着谢怡,不让她去,同时,常常在值守夜班时,他都不怎么放心,自己悄悄躲在旁边观看,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因为在CD,想要张献忠的命的人很多,西王宫里经常有夜行人出没,所以,他才担心谢怡。至于为何这样,他也说不清,只是晓得,每次见了谢怡,他都感到身心愉悦,一种畅快的感觉遍布全身,同时让他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做起事来,干劲十足,精神百倍。

  其实,他的这些表现,谢怡都明白,女孩子心细,特别是对男女之间的事都很敏感,艾天明爱慕她,这是肯定的。要不,他做这些干什么呢?特别是每次见到她时,他都会脸红,支支吾吾地,她最喜欢他这个样子,每次见他这个样子,她都要回味几天。但她从来不主动和他打招呼与亲近,一来是女子的矜持所致,因为在家时,妈妈经常教她,女子在男子面前要善于藏羞,要装着架子,要让男子主动相求,这样才能过一辈子;二来是玉镜师傅经常严厉地讲,女子在男人面前千万不要主动,男人没有一个不是坏蛋,任何时候都要有防范之心。从小听到的这些话,让她面对汹涌而来的爱情时,也不得不多了一些顾虑。所以,在艾天明面前,即使她再想念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一付冷若冰霜的样子。就是这样,艾天明也从不计较,反而觉得她的冷另有一种美丽,更让他欲罢不能。

  有一次,谢怡值勤夜里,当时正是隆冬,寒风呼呼,冷得人直打抖抖,谢怡一众女卫,又不能到屋里避寒,只得不停地巡逻走动以驱寒取暖。此时,艾天明送来棉披给她们披上,还叫人送来火锅叫她们吃,一众女卫明知他是为了谢怡才一并讨好她们,但也乐得沾光。

  “艾统领深更半夜送温暖,真是关心我们呀!”女侍卫们说。

  “是不是为了怡姐呀才给我们送这些来呀,统领?”

  “这。。这。不是的。。。哦,是。。是。。。”艾天明支支吾吾说不伸展。

  “哈哈哈,你看他都不好意思起来了,快看,他脸都红了呀!”众女卫们指着艾天明笑着说。

  “怡姐姐,你就代表我们谢谢统领吧。”女卫们怂恿谢怡上前。

  谢怡忸忸怩怩地就是不好意思去,那脸红得象被火映了一般。但她甜蜜蜜的表情出卖了她,让众人知道平时她是故意不和艾天明亲近,其实心里边是想他的。

  二人的身高、相貌等在众人看来,十分相配,虽然艾天明长谢怡近十岁,但那时,男女之间是不怎么讲年龄的,只要二人情投意合,有人撮合就成。就这样,二人渐渐地热络起来,你来我往,此时谢怡也不再惧怕什么了,她完全淹没在澎湃的情海里了,一天见不到艾天明就觉得不舒服。除了经常为艾天明缝缝补补,清清洗洗,让他清清爽爽外,还天天在饮食上想方设法照顾他,艾天明一有伤风或小感,她便求医抓药,嘘寒问暖,这些细节,让从小就缺少爱的艾天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暖意。

  而艾天明更是对谢怡百般疼爱,万分爱惜。他一出生还未满月,爹就死了。稍稍长大,就遇大荒年,只得跟随母亲到处乞讨,母亲去世,他五岁就成了孤儿,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来不让他饿着,就是童年时期那几年的大饥荒,母亲带着他到处乞讨,就是为了不让他饿死。现在他才明白,当年她到灵泉寺乞讨,就是为了给他找一条活路,当时她已知自己不久人世,也知当时只有寺庙还有能力赈灾,且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如她有不测,儿子肯定会被出家人给收留的。所以,他才有缘成为了佛灯大师的弟子。在心里他深信只有母亲才能给他最好的爱。如今遇到的谢怡,从她身上似乎又找到了那种母爱,因此,他有些为之疯狂。

  西王府里的后宫,有一翠月湖,是二人经常约会的地方,一有空,两人都要相约到此互诉衷肠,切磋武功。

  “明哥,你是不是看见我第一眼就喜欢我了?”谢怡常常在约会时问这个问题。

  “是的,那天你刚一进来我就瞧上你了。”他说的是谢怡来当女卫的入宫考试那天。

  “才怪,我不信。”尽管艾天明多次回答她,但她都是这样说。

  “我发誓,要不是这样,我就会….”

  “我信,我信。”谢怡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艾天明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里攥着。谢怡这时就会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二人静静地对着湖水,享受着这一时的安宁。

  温存过后,他们都要切磋一下,谢怡十分佩服艾天明扇子上的功夫,并对他的点穴之道赞口不绝;而艾天明则对谢怡的阳春派功夫羡慕不已。于是,艾天明就开始教她点穴的门道,每次教一个穴道的认穴、定位、下手的力度等等。而谢怡则将阳春绵拳的窍门告诉他,二人你来我往,挥拳舞扇,郞情妾意,情意绵绵。

  没多久,艾天明就找了宫中的一个史官作媒人,将谢怡在乐山的父母接到CD,当面提亲。谢家当然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

  不久,艾天明和谢怡就结为夫妇,他们的婚礼张献忠也参加了的,并送了百两黄金,千两白银,珠宝十担的一份大礼给他们。当时,孙可望、刘进忠等也出席了他俩的婚礼。虽然他们之间并不是很熟悉,艾、谢二人长年在内庭做事,而孙、刘他们是外官,专事军事,所以来往不多。但由于是张献忠的红人,也不得不前去庆贺,也就是那一次,二人才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了艾天明和谢怡二人的相貌,但时间很短,也就是进门奉上礼品时,与艾天明拉了拉手,看过他两眼;在婚礼上,谢怡揭开盖头帕时,才第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的美丽女卫队长,当时二人也十分赞叹她的美丽。

  从此以后,二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见过艾天明和谢怡两个人了。

  顺治开年,张献忠早已开始呈现败象,大西王朝岌岌可危,想杀张献忠的人越来越多。他就不停增加侍卫,鼎盛之时,他的侍卫多达五千多人,而女子侍卫也有三百多人。同时,大西王朝人心涣散,怀有二心的极多。于是,张献也开始留找后路,他将多年经营的财宝全部收集起来,分别集中在CD的郊外的府河、南河和金堂一带。想着一旦败退,便将财宝带走,找个好地方隐藏起来,自己隐姓埋名慢慢地享用。

  他为了不让人知道他这个想法,就经常一个在房里筹划,当时,让他信任的人没有几个。于是,他就想一个法子,将那几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请到宫中来,聚在自己的书房里。

  被请来的人有孙可望、刘进忠、艾能奇、冯双礼,李定国,刘文秀等一干将军、都督、统领等;那艾天明也在邀请之列。

  刚一坐定,张献忠就起身说道:

  “今天请诸位来,不为别的事情,只为我要认你们七人为我的义子。”话音未落,众人就离坐揖拜在地。

  “谢谢大王!”

  “我认你们作义子,一是真心感谢你们这些年来为我做的一切;二来你们是我的重臣,在目前这关系到大西王朝生死存亡的时候,更要团结在一起,不能有二心。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可能不愿意当我的义子,但我要老实告诉你们,当不当由我说了算,作了我的义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嘛,就不要搞什么忤逆的事了,只要你们与我同心同德,我那些财富,还不都是你们的。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们能一起走到最后,那些财宝统统分给你们,一辈子都用不完。”张献忠一边威胁,一边撒糖地说道。

  听完他的话,哪里还有人敢说不,便一起作揖相拜:

  “义子磕拜义父!”

  “哈哈哈,拿酒来!”张献忠放声大笑。

  外面端上酒来,人手一杯,众人列队与张献忠碰过杯后,便一饮而尽。

  张献忠在关键时刻,用认义子这招,将重要人物一一拴住,以防他们异心二起。其实,众人心里都明白他的用心,只是不说罢了。何况他的财宝有那样多,到时如何能分到一些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他们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挣钱养家,既然这么多财宝就在眼前,顺着他的意思也许还是有利可图的。虽然这些人各怀心思,但都是想的是这笔巨大的财宝如何才能让自己得到一点。

  认了义子们后,张献忠就开始筹划了。

  一段时间来,在西王宫中的张献忠书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很晚。张献忠与艾天明两人秘密在灯下商议如何将这样多的财宝藏起来,藏在哪里,用什么装等等并一一计划着。

  张献忠之所以找艾天明一人,而不找其他官员或亲人来商量,除了信任他以外,还主要是想利用他的武功门派的力量来保护他另有安排的一些财宝。艾天明是蜀中第一高手佛灯的得意弟子,背后巨大的江湖力量不言而喻。

  “天明,你说这些财宝应藏在何处啊?”张献忠对艾天明说。

  “回义父,就看你最后想在哪里落脚。”艾天明深知张献忠多疑,因此也不敢放开说话。

  “也是。”张点了点头。

  他伏下身子,仔细地看着铺在案上的地图,不时地用手指划着。看了一会说道:

  “我想在江南找一个靠水的地方,舟船方便。”张一说完,艾天明就知道他想用水路运输这些财宝。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一点,如此大量的金银珠宝,根本无法用其他东西运输。但他不会先提这个,也不敢提。

  “你看如何?”张献忠抬起头来问他。

  “大王觉得好肯定是对的。江南好,江南不但风光好,那里的女子也漂亮。”艾天明知道张的喜好。

  “哈哈哈,你小子真的明白我呀。”

  “好的,就顺着长江到扬州的江都去,就在那里养老了,到时,你要跟着我哟。”张献忠使劲地拍了拍了艾天明的肩膀。

  “我肯定一辈子都跟着你,你到哪我就跟到哪。”

  “好,不愧是我的好干儿。”

  虽然他认了七个义子,但常在身边的就只有艾天明一个人,只有张献忠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而其他干儿子,他无法晓得他们的情况。

  “那我们就只有用船队运财宝了,直接从锦江出去到长江,既方便又保险,而且时间也快。”张献忠最后作了决定。

  “至于走岷江过去,还是从沱江过去,让我再考虑考虑再说。”张献忠做事从来都是留有一手。他怕泄密,所以才将最后的运宝路线不作透露。

  “天明,你除了卫队的人外,看能不能再找一找你师父那边的人过来帮我一下。”张献忠就是想利用这些武林高手来护送财宝。

  “这…这..这个,能是能,但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是请不动,只有找一找我的几个师兄弟他们。”艾天明有些为难。但也无法推脱。

  “那好,就这样吧,你找一些高手过来,帮我看好这些东西。”

  “好。”艾天明只得答应。他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这么多的财宝,很多人在觊觎,如何能做到万无一失?他明白张献忠这样做也是为了找一个承担子的人,但他无奈,只得应允下来,好在他在江湖上的朋友还多,到时能找几个算几个。

  就在他俩人在密室商议的时候,谢怡就守卫在房门外。这也是张献忠吩咐艾天明安排的,其实就是他不想让更多的不相干的人知道他们商议的事。谢怡是艾天明的老婆,他不怕他们泄密,同时也是想让两口子知道,他对他俩是多么的信任。这样好让艾天明二人对他更加死心踏地。特别是在这关键时候他也更需要忠心耿耿的人来帮他。眼下他也确实需要他二人,其余人他总认为不怎么靠得住。

  接下来,艾天明外出到遂州、乐山、眉山、青城等地找人去了。

  他先到了乐山,找到大师兄杨展,佛灯大师慈悲为怀,凡是他认为是可造之材的他都会收下,在他座下,有几分成就的徒弟就有十几人,大多分散在各地做事,有在朝当官的,有为土豪护院的,也有自己开武馆、镖局的。而这杨展就是在乐山作团练头领,当朝参将。这团练属地方武装,由当地富豪、地主、商家等出钱所办,为的是保护他们在当地的利益和维持当地的治安秩序。杨展由于武功高强在乐山招募团练时打擂而打败众多高手而坐上这个位置的。在佛灯的徒弟当中,这杨展功夫要排在一流之列,他的刀法算是一绝,内气功也属顶尖高手,拳脚上在川内也罕见对手。艾天明除了在折扇点穴功夫上略胜他一筹外,其余的可能差不多。当然,这是其他师兄弟的看法,他二人也从未比试过。那杨展生性自由,服不得管辖,曾有多人几次找他为大西王朝做事,都被他拒绝,加之他仇恨张献忠的所作怕为,所以对西王朝恨之入骨。因此应了清朝的招聘,出赛武进士比试,一举夺冠。取得参将职位。后又在家乡比武夺得团练总领之席。

  “胸无大志。”艾天明是这样评价他的。

  这次来找他主要是想利用他团练头领的身份,借用一下他手下的那些高手。他所率领的团练武装有三州十几个县,多达几十万人,这里面高手如云,但对能否借到,艾天明也没有把握,他对这个师兄了解不多。除了当时在一起学武时所得的印象和了解外,出了师门就没有再来往过了,所以对他现在的情况,艾天明不甚清楚。

  见了杨展,二人寒喧一番,把手叙旧后。艾天明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来意,但没明说要护送财宝。

  “你到底要做什么事?“杨展追问。

  “这个嘛,我主要是想保护我的家人,你知道我已成家,老婆也在军中,这次张献忠可能要撤出CD叫我沿途护送他的私藏。但他不怎么相信我,可能要拿我老婆一起随着财物走,肯定是做人质。所以就想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借些高手过去保护家人和这批财物。”艾天明编了一个谎言,他知道不能说实话。

  “什么私藏?”杨展问道。

  “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几十车。”艾天明不说是船,也将数量说得很少。

  “既然送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为何要借人给你呢。“

  见杨展一口回绝,艾天明知这人不好说话,昔日那种同门师兄弟的情谊早已不见了。

  “这官真不是人做的,一当了官就六亲不认了。”他想。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我只是一个跑腿的,如何能晓得这里面的真实情况呢?”艾天明十分诚恳的样子,眼神直直地望着杨展,不得不让他相信他所说是真的。

  “哈哈哈,谁不知你是张献忠的大红人呀,还说不知道?你这师弟,太不耿直了。”杨展反而有些埋怨。

  “二师兄,你到底想不想要钱,我是有诚意,看在我们同门的份上,才给你带来发财的机会。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哟。”艾天明直接把利益摆上桌面。

  “当然要,既然你不愿说让我们送什么,我也不好再多问了。但你要多给我一些保密费用才行。”那杨展趁机狮子大开口。

  “要多少?”听见他开口要钱,艾天明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给你二十个高手,每人五百两银子,一万两,如何?”杨展说出一个大数目,想吓倒艾天明。

  艾天明略一思忖后,说道:

  “可以,但不能再增加了,这个钱只能先给五千两,剩余的要等完事后再付。”艾天明这次出来,张献忠交代过,不要再乎银子,只要能请要到人就行。

  “好吧。”杨展答应了。

  随后,二人一起到了演武场选人。

  “团练所有的高手每天都这里点卯训练,你挨着看吧,上眼的你就带走。”杨展指着那些正在练功的人说。

  艾天明走过去认真地看选。半天功夫,选了二十个人,带地来站在杨展面前。

  “就这二十人了,你对他们说吧。”

  杨展对他们说道:

  “你们跟着艾统领去做事,时间不长,去了后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回来后我这里银子等着你们。”他没有说艾天明是张献忠的人,同时也没有讲给每人多少银子。

  艾天明知道这些银子,杨展是不会全部给他们的。

  杨展打发那些人马上回家去收拾一下,下午就跟着艾天明出发。

  随即,他又对说艾天明说:

  “我给你推荐一人,你也带上。这人是我的好兄弟,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人称双枪欧八。是乐山第一用枪好手。你带他去能一个抵三用,你看如何?”其实,杨展荐欧八的目的是别有用心的,只是艾天明不知而已。

  “师兄你推荐的人,能错到哪里去,我带上就是了。多给你加一人的费用而已。”艾天明说。

  “好,现在他不在这里,我叫人去找他,待会叫他跟你一起走。”杨展说。

  “行,你找他过来吧。”艾天明说。

  “不愧是师弟,做事就是利落。过几天我要到彭山大营去办今年的比武大会,你如果还要人的话,就到那里来找我。那里高手比这里还多,只是价格可能要高一点哟。”杨展见有利可图,以为艾天明需要大量用人,所以还想借人给他。

  “好说,如果还需要的话,我定会前来。”艾天明回道。

  下午,他将说好的银子付给了杨展后,就带着那二十一人出发了。

  接下来,艾天明又到遂州、青城等处找了一些人手,一起回到CD去了。

  此时CD正混乱不堪,到处都惊恐不安,兵霸乱市,民不聊生。各处都在大兴土木,一边到处开挖,一边在府南河沿岸大量造船。计划建造两千艘,除了自己造船外,张献忠还在通水路的大西朝辖区内的各地方衙门大量征用木船,说是为打仗用,是保护CD。当时,大清已派多路兵马向CD出发进剿张献忠,江西副总兵曹勋一马当先,已从南昌攻来;清朝亲王豪格也从陕西入川从广元方向攻来,两面夹击,形势岌岌可危。

  张献忠深知大势已去,利用最后的时间,更加变本加厉地在CD制造血雨腥风,搞和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但有无可奈何,只盼望他快快离开。

  虽然在日夜不停地赶造木船,但在造了一千二百多艘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曹勋的队伍已经离CD很近了。这时,张献忠将那些造船的工人全部杀掉;派部队五万人连日连夜装船,一千二百加上征用来的三百艘共一千五百船,整整装了五天,所有的船装完了,都还剩有一些金银没船可装,看来是无法运走。

  张献忠叫来CD都督刘进忠,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在CD城内将剩余的财宝找地方藏起来。

  “你熟悉CD城内地形,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然后与我一起离开CD。你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事,你悄悄去办吧,记着,办完事后一定要做好善后,不要留有后患。”

  刘进忠领命而去。

  这时,艾天明已回,他共找了一百八十多人,除了二十一名乐山的外,其余的是其他地方师兄弟的弟子和好友等,都是用重金聘过来的。

  他回来的当天,张献忠就对他说:

  “我已把财宝分成了三批,除了大船一批外,另有小船五十艘,全部是我挑选出来的最为贵重的东西,还有一批无法带走,我已找刘进忠去处理了。”他歇了歇又说:

  “这五十艘贵重的东西,你让谢怡带上一部分你邀来的人和她选一些女卫护送,你就顺我一道跟大船走,带上你的卫队和请来的人,不得有误。”

  艾天明才明白,让他找人帮忙是为了他的私藏。让他和谢怡分开是为了拿他当人质,怕谢怡将财宝吞掉。但他只有服从,无法讲价钱。

  “是,义父!”

  “后天一早就出发,全部在锦江的合江亭集中后顺着锦江出去,大船走岷江,小船走沱江。然后在宜宾汇合。”张献忠厉声地说到。

  此时的他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论对错,只要他看不顺眼和冒犯他的,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杀掉。

  “是,义父。”艾天明极不愿意和谢怡分开,但却不敢开口,他明白此时如果向张献忠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必招杀身之祸。

  艾天明将他找来的武林高手悄悄分成两拨,他信得过的和武功好的,分成一批,交暗中在一边给他们交代了注意事项,并秘密地带去交给谢怡。

  而乐山来的,全部跟着他自己,他不想让乐山那帮人跟着谢怡她们。这几天,那乐山来的双枪欧八一直在打听他们来做什么,他终于打听到了他们过来是护送财宝的,而他一听要护送一千多船的财宝,差点昏了过去。当晚,艾天明召集他们开会,将他们分派在比较重要的大船上,并将相关事项一一作了交代。而就在此时,那欧八却闹起病来,又吐又拉,发起高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艾天明正忙得不可开交,无及管他。只是对他说,如果病重就不让他去了,让他就留在CD养病,好了之后自己回乐山去,那欧八千谢万谢地留下了。

  半夜时分,艾天明才有一些空闲,便去找谢怡,想利用这最后的时刻,聚一聚。谢怡也正想见他,二人一起来到翠月湖边。

  “怡妹,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不知要何时才能安定下来。”艾天明有些顾虑地说。

  “我也很难过,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爸妈他们还在乐山那边。”谢怡有些担心地说。

  “这次张献忠让我俩分开走,就是不相信我们,是拿我们互作人质,你送的船也了事,我脱不了手,我的船出了事你也会受牵连。”艾天明无不忧虑地说。

  “事到如此,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谢怡开导地说。

  “也只有如此了,你一定多多注意一些啊,路上放机灵一点,不要苦了自己,我安排给你的那些人会帮助你的。”艾天明不放心地说。

  “我知道,我家里开镖局的,路上那些凶险我从小都知道一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倒是担心你,晓不得照顾自己,我又不在你身边,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你各人注意一些啊。记得冷了加衣,饿了吃饭,不要过些时候我见了你,认不得你了哟。”谢怡唠唠叨叨。

  “我知道。”艾天明抱过谢怡,紧紧地搂在怀里。

  此时,微风已起,湖上的水面已开始微波荡漾。

  云谷庵后的桃林里,两人正沉浸在甜甜的温情中。那桃花却已撒满了他俩一身,原来,那已含苞欲放的桃花这时已悄悄地开了,经微风一吹,便飘飘洒洒地缤飞而下。

  “明哥,该练一练了。”妙如师太提醒地说。

  二人每次见面都要与以前一样,要切磋一下。

  “来吧,看你有进步没有?”艾天明一跃而起。

  “看剑!”

  妙如一声娇叱,挺剑便刺。一招春风摇柳就飘了过来。

  “好身法!”艾天明脱口而夸。他原地一个侧翻,避开了剑锋。

  “躲得好,再接我一招。”妙如有些调皮地再变剑招。

  “也吃我一扇。”艾天明早已握扇在手,一式蝴蝶穿花,罩向妙如。

  妙如顿感眼花缭乱,一下就不见了艾天明,正想扭腰转身时,背后一股凉风袭来。

  “糟了!”心中一惊,身后已被扇尖抵住。

  “哈哈,你又输了。”艾天明哈哈地笑着说。

  “你坏你坏,重头来过。”话音刚落,妙如的剑又刺过来了。

  二人在桃林中你来我往,剑气激荡,扇风罡烈,裙裾飘飘,将那桃花振荡得片片飞舞,落红满地,如梦如烟,好像是谁洒泼下来满地的红粉,画成了一幅春色无边的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