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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台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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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借 盗 窃 尸 易 脸 容

  清廷官府和刘进忠等人都在四处寻找孙可望,而且一找就是近十年,一刻也未放松过,到目前在四川境内各地都还能看见缉捕的告示图文,特别是各城市的城门外都还张贴有孙可望的画象。就是这样,官府仍然没有得到一点有关孙可望的有用信息。

  有传说他已死了,也有传说他渡海到了东瀛。

  其实,他并没有死,就在这顺庆府附近。

  十年前那天,他让王天鹏把张献忠的尸体抬走以后,便带领十一名家将“汉侠十二骑”趁乱向北突围而去。这“汉侠十二骑”是他家乡汉中的同乡,个个武艺高强,精明能干。本应是十二人但李虎被他派去办事,所以只有十一人随他而去。十二骑是他在军中精心挑选武功高强之人,并经过多年的训练和培养,已是他信得过的家将和护卫,对他是俯首贴耳,常年都跟随他的左右,李虎便是他们的头领。

  前一夜,他正在帐中,突闻破风之声冲帐而来,他提棍冲出一看,十二骑早已围在门边,只见一枝箭钉在帐门上,上有一张纸条。第四骑杨昆上前取下,交给他一看,上书:“明晨攻营,快逃,莫要逞能。”没有落款。但孙可望熟悉这字体和口气,分明是刘进忠写的。

  孙可望明白这是刘进忠在还他的人情,当年张献忠要杀他,就是孙通风报信才使之逃脱杀身之祸。他望着夜空沉思了一会便对十二骑说:

  “你们进帐来,我有话交代。”

  十二骑进帐后围在他的案前。

  “王朝的气数已尽,你们也知这几年的情况,看来大西军是保不住了。现在帐外已有十万清军包围了我们。如果硬拚肯定没有好结果,而大王的意思是要硬拚到底,同归于尽。劝也没用,所以我们要趁早想办法才能保住性命。”

  一众人又研究了地图,决定从北边突围。从孙可望派兵侦察的情况看,北边由于地形陡峻,山路曲折,大队人马行进困难,清军估计张的部队不会大规模从这边突围,因此,只布置有少量步兵和游骑,大部队都放在了正面和东南两线。

  于是他先让李虎明日一早去找其他几位将领知会他们乘清军攻击前寻机突围。然后自己找机会逃避。其余十一骑都牵马守候在他的帐外,等他的差遣,共同从北边向巴中方向突围。

  商议完毕后,他和十二骑一夜未眠,将金银细软分别装袋,文件全部烧毁,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李虎按孙可望的安排,分别通知了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冯双礼等各位将领。他们本就去意已定,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见张献忠的亲信孙可望都如此,而且又是他的通知,于是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按他的通报,在张献忠命他们派人侦察时,便乘机带人逃脱而去。

  后张献忠一死,孙可望才带着十一骑突围,人人身背一个大包袱,带着一杆长枪,手提斩马刀。刚冲出中营,就被清军围住。孙可望一声大喊:

  “布阵!”

  平时训练有素的十一骑便向四方纵马急驰,随即围成一个长方阵,十一人全部换成长枪,向四周冲刺,孙可望在中间舞着铜棍,边战边行,一路杀来。

  突然,一团团浓雾突降,这就是丘陵地带冬春二季常见的坨坨雾。

  “天助我也。”孙可望分外惊喜。迅速召拢十一人,策马单兵排列,人人枪尖朝前,一声呐喊,所到之处清兵象草一样倒下,他们象一股洪水般冲进了浓雾。

  从凤凰山冲出来后,快马加鞭往仪陇、巴中,经过三天的急驶,途中除遇小股清兵阻截外,未见有大部队,这些少量的清军根本拦不住他们。

  最后一行十二人在米仓山的小兰沟找到了一隐蔽之所,安顿好后。孙可望安排第三骑伍魁、第五骑陈文龙、十骑张中法和七骑李中孝四人分别向保宁府、西安、CD、宝鸡一带寻访大西军的其余将军的下落征询他们今后的打算。因这些将军的家就是这几处地方。并叮咛不管有不有结果三个月后都在此集中。同时嘱咐其余人等在此候他的消息,并将每人所带的包袱里的钱财分给各人后,就只带了第三骑沈寒,两人装扮成农夫模样继续往汉中而去。

  到了汉中,孙可望没敢进城,他想到处都可能在追捕他,出现在城中人多的地方将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所以,他就在城外将沈寒留在了一家客栈中等待,而自己则一人骑马带一个包裹将那铜棍斜插马上便前往了汉中紫柏山。

  紫柏山是他当年被家父送去当了三年药童的地方。十三岁时,他被送到这里的香草谷给一位药师当徒弟学医。后来因战乱而中断,如今他已离开这里整整三十年多年了。

  那药农姓蒯名通,长年在紫柏山采药制药,是远近闻名药师。孙可望给他当药童时,他已闻名于世,在汉中一带家喻户晓,不但精通医理,而且对难度极大的手术也相当在行。

  来到紫柏山,沿着曾经熟悉的山路,孙可望找到了香草谷,这里重嶂叠翠,树木参天,峭壁陡削,一条崎岖小道蜿蜒而去,在山的弯陷处,一排房屋紧靠着崖壁,沿着崖前的一条小溪顺势排列着,房前屋后树荫浓郁,绿草围绕,孙可望远远看见了当年的房屋仍然依旧,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将马拴在附近后就提着包裹沿着草径斜道一路小跑到了门前。

  “师父!师父!”

  孙可望连连喊到。

  可没有回应,他急步推门一看,房内无人,到处都是罐罐缸缸,盆盆碗碗摆满一屋,他知道蒯通还是象当年一样痴迷于药物研究,这些东西就是他用于试验的器皿。一座炉子上正在熬煮着什么,满屋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屋正中的木桌上摆关很多药书和写着字的草纸本。孙可望一眼就看见了,一本翻开的书《药源毒理》。他明白,蒯通又在研究毒药类似的东西。

  他放下包裹伸手从桌上拿起书来翻看着。

  “放下。”一声吆喝,一个身着青布长衫,脚穿草履,三绺白须,长发齐肩,满面红光的人端着一蒌药草走进屋来,这就是蒯通。

  孙可望转身一看,只见身材矮小的师傅正抬着头眯着眼打量他。

  “师父是我,望娃子呀。”

  蒯通围着孙可望转了转:

  “哟,是望娃娃呀,出息了,出息了。”他口中连连说道,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听说你在跟着张献忠杀四川人呀?”

  “师父,你..你..听哪个说的?我虽然是在张献忠的大军中,可我并没有滥杀无辜呀!”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张献忠已经死了,我才逃出来,就来见你了。”

  “八大王死了?”

  “真的,就死在我身边,还是我叫人去埋的。”

  听了孙可望的话,蒯通疑惑地看着他。

  “真的!”

  “看来你没说谎。你娃娃的个性我还是知道的。八大王是如何死的?”

  孙可望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蒯通。

  听完后,他点了点头:

  “天数天数呀!”

  孙可望从地上提起包裹打开,全是黄灿灿的金块:

  “师父,这是徒弟的一点心意。徒儿长年俗务缠身,多年没来看你,十分内疚,请师父多多谅解。”

  “哈哈,来看看我就行了,不必拿些这些东西来,我也用不着,我独人一个有吃有喝过得比那个都还潇洒。再说,你这些金子沾没沾血呀?”蒯通又拿眼盯住孙可望。

  “师父你放心,你的个性我还能不知?能拿不干净的东西给你?这些都是我多年的俸银,在军中有吃有喝,也用不了许多,这就攒下的。所以,你就放心地收下吧,我的心意你也应明白的。”这是实话。这些黄金都是平时张献忠赏给他的,加上他为人节俭,更无不良嗜好,所以才得有许多的余银。

  蒯通也是爽快之人,也不再推阻:

  “哈哈,你既然用不完,我就收下了。归总那村子里私塾的娃娃们还用得着的。”原来他是为了村子里办的学堂而收的。

  “多谢了多谢了。”蒯通连连点头。

  “师父你别客气,这是应该的。”孙可望拱手作揖。

  接着,蒯通又问了他当年学医的那些东西丢了没有?教他的打坐练气之法忘记没有等等。

  “所学医术没有什么进展,只是抽空看了看医书;倒是气功没有丢,时时练着的。”孙可望回答。

  “看你娃娃气色和精神都不错,是有些进展。”蒯通点着头。

  二人家长里短地叙完旧,孙可望才告诉蒯通自己的来找他的目的是想为自己易容。

  他知道,蒯通除了研制药物外,对易容术也颇精通。当年给他当药童时就见过他弄这些东西,那时还对他说过,有一天自己想易容也会来找他的。当时,蒯通只当他是玩笑话,没想到这倒成了真的了。

  蒯通起先并不同意,但孙可望将自己的经历说完以后,蒯通也就同意了。

  “既然张献忠已死,你也不再给他当走狗了。为了保住你的一条命,我就看在你当年给我当徒弟的份上,帮你一回吧。但你要发誓,易容不是去做坏事的才行,要不就别想。”

  孙可望马上就跪下:

  “苍天在上,如我孙可望易容做坏事,就会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现在我被到处追缉,如果被抓住必死无疑,可我还有家人,这也是不得已的呀。”

  见孙可望如此有诚意,蒯通也不再好说什么了:

  “易容不是说弄就能弄的,起码要有十天半月,而且还要等机会。”

  “什么机会?”

  “死人。”

  “死人?”孙可望不解。

  “我的易容术之所以精致,不会被人看破,主要是材料用的是人皮。”

  “人皮?”

  “对,当然不是活人的皮,要的是刚刚死去之人的皮。在人刚刚死去时,剥下有用之皮焙制而成,这样才有弹性,成型容易,也经磨耐用。”

  “是这样呀。”

  “所以,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而且要有象你这们年纪的人死去才行,年龄大了的不要,这样才会做得更好些。当然,这找死人的事嘛,就要靠你去办了,我是没办法的。”

  “这…这…”孙可望嗫嗫嚅嚅。

  “好吧,我试试去找一找。”

  为了自己,孙可望不得不应承下来。

  蒯通接着告诉他有两个法子可以找得到尸体,一是从城里去找那些死了人的户头;二是在坟地里的新坟去找。

  “你去找到后不要超过三天,就要送我这里来。现在天气热起来了,超过三天就腐了。”说完,从挂在墙上的背蒌中找出一包药来:

  “找到尸体后,就把这个洒在上面,可以管三天不腐。”

  “是。”孙可望接过药包。

  从香草谷出来,孙可望一路快马加鞭地往沈寒所住的客栈赶赴。

  到了离客栈不远处,突见客栈外人群涌动,人声鼎沸。

  “谁说我是张匪余党,凭什么抓我?”分明是沈寒的声音。

  “骑马带刀,外地口腔,一身衣服又不合身,不是匪类还是什么?”象是当地捕快的口气。

  孙可望大吃一惊,忙从马上跃下,藏身暗处。他想,连沈寒这个平时不被清军所知的人都遭怀疑,而自己的图像到处都有,如果现身那不就是自投罗网。于是他摸出头罩戴上,不敢用棍,因一用棍谁都知他是“棍将”反而会露馅。所以从马上取来腰刀,蹑手蹑脚地从草丛中绕了过去。

  客栈外,沈寒正被一伙人纠缠,推推搡搡:

  “告诉你们,我就是一个赶路的人,我要往西安去办事,在这里歇脚,什么张匪李匪的,我一点也不知是何事。”

  “不管那么多,你跟我们到衙门去一下就行了。”

  “不要推哈,把我惹毛了教你们吃不了好果子哟。”

  “哈哈,还要毛……哎哟!”

  沈寒动手了,他的武功在十二骑中排在前五,十二骑中有五人都在少林寺学过艺,沈寒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一套少林长拳本已练得滚瓜烂熟,又经过十几年跟随孙可望的征战,已锻得炉火纯青,一般的武林人士那里是他的对手。

  “哎哟!”

  “妈呀!”

  一阵拳脚声,那围住沈寒的人群纷纷倒地。

  这时,突地闪出一人来,身穿衣锦衣,手提长鞭。显然是那群人的领头。

  “朋友,身手不错呀,还说不是张匪余党,哪是什么?”话音未落,鞭子带着啸音挥了过来。

  沈寒一听鞭音便知此人内力不弱,也不敢轻敌,将身子一低,一个侧身旋子躲开了来鞭。顺势来到坐马前从佩鞍边抽出斩马刀,起身便一式“劈波斩浪”,向那锦衣人腿上劈去。

  “好刀法!”

  锦衣人一声呐喊,也不躲闪,只将身子往上一纵,让开了刀锋。

  “闪得好,再躲一刀。”

  沈寒也不含糊,身子一挺,缩手一退,将刀侧在身边,脚步不停地旋转起来,突地一个飞纵,斜斜地向前冲出,刀光直刺那人腰间。这一招是沈寒从马上格斗中悟出的,叫“白马过隙”,其式威力颇大,很少有人从这一招中躲过。

  “来得好。”那锦衣人将手中长鞭挥成了圈套,一圈套一圈,不停地转动。沈寒的刀光刚一到,就被圈套化去,无法更进一步。而那鞭子突地停止转动,变成一根直线,硬硬地刺向沈寒胸前要穴。

  “汉中鞭神!”已赶到的孙可望见状,禁不住呼出声来。

  正在沈寒紧要关头,这一声呼叫让那锦衣人窒了一窒。沈寒就在这一瞬时往后一倒脚下一蹬,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孙可望蒙面跳进了场中,扬手一格,“咣”一声便将那鞭势荡了开去。

  “鞭法不错!佩服佩服。”

  锦衣人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两步,吃惊不小。

  “来人是谁?”

  “哈哈,无名小卒,不足提名,倒是神鞭大名如雷灌耳”。

  “可与那人一路?”锦衣人指了指沈寒。

  “什么一路不一路,天下人都一路。见路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说得轻松,不是一路为何帮他,你可知他是张匪余党,是朝庭的要犯。”

  “知与不知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平白无故要人命。这我决不答应。”

  “要你答应?哈哈哈。”那锦衣人仰天大笑:

  “真不知天高地厚,敢在我的地盘上抢夺朝庭要犯。来人,给我围起来。”

  刚才那伙人听见此声,一下全部散开,将孙、沈二人团团围住。

  原来,那锦衣人乃是汉中城衙门捕头首领,当地人称为“鞭神”的麻文端,外号“麻三”。其祖上是明锦衣卫指挥副使,从祖上就开始用皮鞭作兵器,“鞭神”的绰号也一代传一代,其鞭技也十分精湛,在当时也算得上江湖顶尖高手之列,这陕西一带使鞭的,他要算第一。这麻三一身所学全部精力都花在这鞭子上,功夫也学到了其祖上的四五成,他父亲凭一根蟒鞭在陕西打出了名声,便在汉中衙门谋得捕头职位。令尊去世后,他由于鞭法了得,也就继任了其父之职。这天,得到上头抓捕张献忠余党的文书后,便带着一帮捕手到处侦看,来到这客栈就碰到了沈寒,便发生了这一幕。

  “你快去牵马,此地不宜久留。”孙可望一边吩咐沈寒,一边注视着四周。

  那沈寒从身段上早知来人便是孙可望,但他却不作声,因见孙蒙面而来,知是为了怕被人认出。加之早先孙已给十二骑打过招呼,不要他们再叫他为“将军”、“大人”等称呼了,以兄弟相称为好。

  “谢谢英雄相救!”沈寒拱手相谢。

  麻三等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便将圈子收得更紧,个个神情紧张地提刀戒备,随时准备冲向前去捉拿二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对方收缩包围之际,孙可望大喝一声,飞身跃起,刀锋直指那麻三。

  麻三刚要抬手挥鞭,只见刀光已至,只得连连后退躲避,孙可望不等他喘气,催动刀光劈头盖脸地杀到。只见一派刀影罩来,麻三眼花缭乱,鞭法早已使不出来,只得一个倒纵,转身就跑。就在此时,孙可望一招旋风扫叶,平着刀锋直扫过去。

  “哎哟。”那麻三握鞭的手臂齐齐地掉落在地上。可怜麻三,鞭技都还没使出来,就被斩断了手,都是轻敌惹的祸,原以为碰上的是小毛贼,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对付谁知对手是身经百战,格斗经验丰富的孙可望。那孙可望知麻三是高手,一上来就不给对方施展的机会,连连煞着,一鼓作气。用能将三十多公斤的铜棍舞得像风一样的双手使刀,那力道不是谁都能挡的。

  听见麻三的惨叫,那些捕快们都怔住了。

  这边沈寒也杀得性起,趁机砍翻两人,将那围着的人吓得四处逃散。他借势扑到客栈门边的马棚,一刀割断马绳,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孙可望见麻三倒地,也不继续追杀,返身便向藏马的地方纵去,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捕快也不敢追去,只得扶起麻三捡起那断手:

  “也不知是那来的土匪?”

  他们嘴里骂咧咧地回城去了。

  孙可望与沈寒汇合后,向米仓山方向急驰以尽量避开捕快们的眼线。

  “大哥,你好刀法,平时很少见你用刀,没想如此精湛。”沈寒说。

  “我其实最早就练的是刀,后来马上作战时候多就学了棍法,所以刀法也略知一二。”

  孙可望的刀法是他弃医学武后,拜峨嵋山报国寺护院大师释仁平为师学得了峨嵋五虎断魂刀法。后参加大西军后,又跟军中武教头陆统学了五郎棍。由于他天资聪颖,在陆统的指导下又将刀法和棍法揉合自创了混元望龙棍法。陆统也可以说是他的师傅。在学医时,他跟蒯通修练了内气功的基本功法,加之长年习练从未断过,其内功功力大增,舞动三十多斤的铜棍毫不费力。平时在马上拚搏的时间多,所以就经常用棍,常人很少见他使刀。但他的刀功却从来也没有丢过,今天危急时刻也就用上了派场。

  他们骑马跑大半天,来到米仓山麓脚下,在一个岔路口,一条路往红庙子,另一条路通牟家坝,他们停下马来,孙可望不能离紫柏山太远,最多只能一天的路程,以便找到尸体后能及时送到。

  “沈寒,你一人先去小兰沟与十一骑汇合,我要去办一些事。多则三个月,少则两月,你们要安心等待,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我肯定会来找你们的,还有重要的事要你们办。我没在时,你传令让第二骑王海武负责,你协助他。”

  “是!”沈寒拱手领命后将身后包袱交与孙可望后,便向米仓山深处绝尘而去。

  望着沈寒的背影,孙可望对他这些家将的忠诚深信不疑,多年来养成的信任的默契,让他办起事来如鱼得水。他深知,下一步要查艾天明和谢怡的下落寻找大西王朝的财宝,非得靠十二骑才行。

  他不由得意地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向牟家坝奔去。

  他想在离汉中较远的地方去寻找尸体,也不敢去城中找了,想就在野原的坟地里去碰碰运气。

  牟家坝是较大的场镇,距汉中也就大半天的路程,人气较旺。他在离牟家坝五里左右,便下马寻了一家偏静的农家给了一两银子,说是来附近找人的,天晚了要歇在他家。

  那农家将马喂了,打扫了一间偏房让他住下。

  趁天未黑他便四处溜哒了一圈,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新坟。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坟墓之类的地方。

  回到屋中,那农夫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到:

  “客官找人可在这附近?”

  “是的,所找之人本是牟家坝人,多年前就住在这附近,但不知何故,竟然不知所踪?”

  “也是,十多年前,这里有很多房屋的,也挺热闹,只是后来闹瘟病,死了许多的人,很多人户也就搬走了。”

  孙可望一听,心里动了一下,顺势接了下去:

  “我要找的那人,不知是不是在那场瘟疫死了,要是的,也想到他坟上去祭奠一下。”

  “看来你也是个有情义的人,真是难得。那场瘟疫所死之人都埋在离这五里的朱家山那边。”

  “那里葬的人多吗?”

  “多哟,那本来就是坟场,方圆几十里的死人都在埋在里。”农夫回道。

  “那我明天去那里看看,多谢指点。”孙可望问明了方向。

  “不客气,客官早早歇下吧。”农夫退出了房间。

  孙可望那里等得到天明,子时未到,他就换上夜行衣,蒙上头巾,提着铜棍悄悄地从窗户溜了出来,往朱家山那边窜去。

  时值腊月间,正是寒风刺骨,冰冷的夜风吹得树叶唰唰作响,令人寒战不已。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朱家山脚边缘一片黑漆漆的树林,根本分不清东西,阴森可怕,孙可望不由得一阵发毛。他摸索着进了树林,果然隐隐约约地发觉这就是坟场,到处都是隆起的土包。他伏身子,挨着一个个地摸看着,想找出新土堆砌的土堆来,那是不超过一天的新坟,也许可以找到新鲜的尸体。正想掏出火折点燃,突然几点象星光一样的火苗带着低啸声向他飞来。

  他大吃一惊,正想退下。转念一想,这可就是磷火?正想之间,谁知那火苗却笔直朝他而来。

  他突地扑倒在地,火苗便从他的身上疾飞而过。飞出不远又返回朝他冲来。孙可望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急忙起身转着大树躲藏,那火苗似乎长着眼睛也随着他追来。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土埋身,树葬魂;土埋身,树葬魂。”

  孙可望吓得毛骨悚然,紧紧靠着大树一动也不敢动。

  那阴冷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夜里回荡。

  孙可望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似乎有一间房屋里面有些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飘飘浮浮,于是他伏着身子弯腰向那里蹑步潜去。

  那火苗突兀地在他面前向后退去,那啸音突然也不响了。

  孙可望这才从树后探出头来一看,排成一条直线的火苗直退向那小屋,火苗尽处一间小土屋赫然出现。他将铜棍提起作势慢慢地朝土屋走了过去。只见屋门紧紧关闭,上挂有一块牌子上书:

  “擅入者死。”

  这时,孙可望的恐惧之心好了许多:

  “看来是闯入了某门派的禁地了。”他知江湖上有些门派专门弄一些神密兮兮的事情来壮门面,刚才那火苗定是暗器之类的东西,用来吓人的。这么一想,不由胆气骤升:

  “何方高人,不知此处是禁地,无意闯入,请恕罪。”

  “你胆子不小呀,竟敢擅入禁地,你没见门上的牌子吗?”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飘了过来。

  “前辈何方高人?”孙可望胆子有些大了起来。

  “敢闯禁地必有几分能耐,来吧,让我试试你的斤两。”话音刚落,一阵风声在孙可望的耳边响起。

  孙可望已知不妙,反手将铜棍往后一格“当”的一声,他被震得血气上涌,手臂发麻。“噔噔”地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不错,能接住老娘这招雷霆万钧的没几个,来,再接一招看看。”

  孙可望没等她说完,早就心气合一,握棍胸前,紧守门户。借着微光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长袍,手持一根长拐杖的婆婆。

  只见她跃起一跳,那拐杖便带着啸声迎面向孙可望砸来。

  孙可望以先锋手握棍,脚蹬弓步,将棍斜举先避开那婆婆的着力点,然后使出八成内力用一招“霸王举鼎”往上一格再随势将棍一拐,便将那婆婆的千钧之力给卸了去。

  “噫?”婆婆一声闷哼,倏地退到了一边。

  “你这招是跟谁学的?”婆婆口气软了下来。

  孙可望见婆婆不再咄咄逼人也就答复所问:

  “陆统,乃我棍法师父。”

  “陆统?陆统!”婆婆突然激动起来。

  “他还没死?师弟,师弟!”婆婆高声叫道。

  “师弟,陆统是你师弟?”孙可望诧异地问。

  婆婆平静下来:

  “当年我们一同拜在鸡鸣山杨家棍门下学艺的。”接着,那婆婆盯着孙可望看了又看:

  “师弟能收你到这样的徒弟,造化,造化。”

  “天冷,请到屋里吧。”婆婆邀孙可望进屋。

  “谢婆婆。”

  那间小土屋内,点着一盏油灯,一些树枝和叶子铺成了一张床,简陋的陈设似乎象临时的住所。灯光下再看那婆婆,大约五十多岁,脸上布满绉纹,一身粗布长裙,褴褛不堪,脸上黑黑的似乎很久没洗脸一般,显得有些邋遢。但前额高高隆起,一双眼睛十分有神,内气充沛的样子,显然是内家高手。

  “我在这帮有钱人守墓,挣钱来维持生活,期满就换地方了。”婆婆见孙可望打量着住处便对他说道。

  “陆师弟可好?”刚坐下,婆婆就问。

  “师父他已去世。”

  “啊!”婆婆一声惊叫,两行热泪随即流下来了。

  “师父他老人家在军中不幸染病,由于行军途中医治不及便抱病而去。”孙可望接着将自己如何参军,如何认识陆统拜他为师等一一道来。

  “命呀!命呀!这都是命呀!”婆婆边擦泪边说道。

  “请问婆婆贵姓?如何在这里给人守墓?”

  “说来话长,我叫梁紫玉。当年学武艺成后,我和师弟分别下山找活路。分手后,也不知他去了那里,现才知他参军跟了张献忠,也算有了着落。”婆婆叹息地说道。

  “我则出山后才知世事艰难,到处兵荒马乱,很难找到活路,后仗着一手针线活做得好才经人介绍在川南富顺一家大户当手工丫头,后来就与这大户家的一个长工成了家。一年后我有了孩子就又给这大户的小姐当起奶娘。想当时,也算过得富足。”婆婆静静地说道似是在回忆当年的美好时光。

  “谁知,没过几年就祸从天降,不知是江湖上那个帮派听说这户人家收藏有一把星光剑便杀上门来。这星光剑乃上古神器,据说得剑者能统天下。我当时出门在外,回到家时已经晚了,全家人都被杀光,我男人和娃娃也未幸免。只有这家人由我喂养大的小姐没有找到尸首,她要不死也该有三十多岁了。唉!灭门呀。”婆婆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等婆婆说完,孙可望就暗暗地大吃一惊:

  “星光剑?灭门惨案?”心中一竦。

  他记起二十多年前张献忠曾派刘进忠去了川南一地寻找什么星光剑一事。难道就是婆婆所说的?记得当时刘进忠回来对他说过寻到了什么剑,还带回一个十五六岁的妹子,说是捡到的逃荒女。当时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刘进忠当时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好像是说漏嘴似的。两年后他就和那妹子结了婚。不知这事和婆婆有不有联系?

  孙可望越想越觉得可能。当年张献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恐怕这事他也脱不了干系,看来此事定是他所为,大约他知内情了。

  孙可望这样想着,却不敢有半点流露出他略知此事的表情。

  “我男人和娃娃死后,我抱着娃娃尸体哭得嗓子都哑了。”婆婆满面泪水。

  “后来,我埋了他们,踏上了寻找仇敌的路,可找来找去近二十多年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当时听说仇敌来自陕西一带,于是我就来到了这边,可还是一无所获。”

  婆婆无可奈何的样子,十分沮丧。

  孙可望在心中暗暗地想:

  “如何找得到嘛?那刘进忠去办这些事都是秘密进行的,不但很少人知情,就连随去的人都是蒙头盖脸。有些人一走漏风声,马上就被杀掉。加之又是军队人员,流动性很大,你到哪里去找呀。”

  “后来生活无着落,我就只有到处找短工做,你想我一个女人家哪会有人请我嘛。还好我会武功,除了偷偷摸摸打些秋风,劫一些富豪维持生活外,就靠做这种看坟守地别人不愿干的事来做了。”婆婆继续地说。

  “你呢?为何深更半夜跑到这坟地来?”婆婆问。

  “我是来找尸体的。”

  “找尸体?”婆婆十分惊奇。

  “对,刚进树林来查看,就差点被前辈的火苗暗器打中,没想到你的暗器功夫这般厉害。”

  “火苗暗器?哈哈,也是,我是用缝衣针尖包裹上遇空气即燃的磷土,以内功控制专在夜里用于看地形或吓唬来犯之人的。”

  “原来婆婆内功如此精纯,佩服!佩服!”

  “我除了棍法外,就是练的内气功,可惜呀,空有一身功夫,还不是吃不起饭。”梁紫玉长叹一声。

  孙可望心中一动:“她有一身本事,我何不邀她与我一起去办事?”想毕便接着将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哟,原来是孙将军呀,可是坏事做尽?”婆婆突地站起身来,陡地变了脸色。

  孙可望见状,连忙解释:

  “你看我是陆统的徒弟,能干坏事吗?你难道不了解你师弟吗?”

  孙可望有些着急:

  “我虽然跟着张献忠,那也是混口饭吃呀。当年我参加义军也是看着朝廷腐败才进军中想做一番事业。这些年来,我可以对天发誓,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再说我一向反对张献忠做坏事,这是有目共睹的呀。现张献忠已死,为何我没有死,上天有好德之心呀。我如果做了坏事,早就该死了吧?”孙可望激动地说道。

  “张献忠已死?”

  “对,乱箭穿腰而亡。”

  孙可望把张献忠当时死去的情景对梁紫玉说了一遍。

  “死得好,死得好,报应报应。”

  “那天几万清兵围着打,我都没伤着一点皮毛,难道不是我不该死吗?”

  “那倒也是。”婆婆点了点头。

  “那你找尸体干什么?”婆婆问。

  “用来做面具易容,逃避搜捕。”

  “这个办法好。”

  “前辈能帮我吗?你在这守墓肯定知道那里有新坟。”孙可望问道。

  梁紫玉没有马上回答帮不帮忙,只是说:“这片坟场有十来天没尸体埋了,都是些老坟。”

  “如果你肯帮我,你今后就跟着我,保证你不会再为生活发愁了。”孙可望想拉梁紫玉入伙。

  接着将已有十二骑的跟随,也有一批老部下等候召集等事宜说给了婆婆听。

  “你们不会是搞什么反清复明的事吧?那是徒劳无益的。”婆婆口气有些讽刺。

  “不是,反清复明?清朝都建朝十几年了,还能反清复明?虽然现在各地都有一些义士在反清,但复明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孙可望很明智地说道。

  他没有说找大西王朝宝藏的事。

  “不反清你们结伙做些啥?”婆婆又问。

  “报仇!我们还有些无法化解的恩怨未遂,要找到仇人一了百了。前辈不也是还有仇敌吗?何不趁此机会一起去找?你既然与我一起,我们的人也会帮你找的。再说,你也不会再为生活奔波了。”孙可望加重语气地说道。

  见孙可望如此诚恳的样子,婆婆点了点头。

  “也好,那我就跟着你了。不过此地没有新鲜人尸,只有到别去寻了。”

  “太好了,有婆婆加入,如虎添翼,我也能跟前辈学几招棍法。”

  “好的。”梁紫玉应道。

  接着,孙可望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梁紫玉,叫她收拾一下明早汇合去找尸体。

  他原路退出树林回到了农家。

  第二天,孙可望早早就起床,开门一看那梁紫玉已候在门外了。

  “前辈早啊。”

  “你也早,我也是刚到。”

  孙可望告辞了主人,与婆婆一起上路。到了牟家坝镇上,孙可望先给婆婆买了一身新衣穿上,又找到一户人家买了匹马给婆婆骑。自己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便戴了一顶破旧的草帽,并将兵器铜棍用布条缠裹包住似是挑夫所用杠子一般并与梁紫玉的桑木长杖互换,装扮成兄妹二人模样。

  然后二人向汉中方向驰去。

  按梁紫玉的指点,他们决定去汉中附近的南郑新集一带去,那边人口稠密,场镇众多,也许能好找一些。

  二人行了半日便来到了南郑附近,时已晌午便寻了一家店铺打尖。拴了马便到店内坐下,堂内已有了不少人,吆五喝六地煞是热闹。他们寻了空桌坐下,孙可望要了驴肉火烧、红烧牛肉、清蒸鸭子、烧白、扣肉等满满一桌菜,要了两壶当地的太白春酒。

  “老姐姐请吃吧,不够再添。”孙可望边给梁紫玉斟酒边说。

  “谢谢老弟。”

  梁紫玉许久未见荤腥,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正吃之间,店门涌进一伙人来,肩挂锣鼓,手提铜锣,还有的夹着唢呐。

  “伙计,快点上吃的来,我们还要赶路。”一个领头模样的叫道。

  一伙人在孙可望他们旁边找到位子坐了下来。

  “这家人有钱啊,死个人排场才大。请了三个班子过去吹打。”那夹唢呐的说道。

  一听见这话,梁紫玉头一抬看了孙可望一眼。

  孙可望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这是一伙赶去给一家刚死了人的去办丧事的。

  “来了。”随着店伙计一声吆喝,端上来了一萝馒头、包子放在了那伙人的桌上。看来他们是熟门熟路,经常用到这家店来,伙计也知他们要吃些什么,十分默契。

  “快拿起吃,好赶路。”那领头的催促着。

  不一会儿那伙人便吃完,陆续往外走去

  这边,孙可望和梁紫玉也叫来伙计付了账偷偷跟了出去。

  这时,孙可望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转过头一看,又没看见什么。便对婆婆说到:

  “好像有人盯着我们了。”

  婆婆微微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门外走去。同时眼角余光一扫,只见靠窗边那张桌一个矮个人男人正将眼光移开,她也没理会装着似乎没查觉一般。

  出了门,他们二人远远地跟着那伙人。同时,往后一瞧那矮个子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了约摸三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叫新集镇的场口,一座红墙灰瓦的大院宅在场镇头分外显眼。只见那伙人陆续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了鼓乐之音。

  “肯定是这家了,不知死的什么人?”孙可望说到。

  “这好办。我去去就来。”梁紫玉对孙说完就快步向围在那宅院门口看闹热的人群踅了过去。

  一袋烟功夫,梁紫玉回转来。

  “是这户人家的大儿子,二十多岁,得风寒重症不治而亡。”

  “死了多久?”

  “今天早上。”

  “太好,正是要找的。”孙可望喜出望外。

  “你等着,天黑了,我去弄出来。你先去找一个大点的麻袋,待一会好装。”梁紫玉说。

  二人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一段时辰就牵马来到一片树林边找了一礅大石头坐下歇息。

  不一会,孙可望起身到镇里寻麻袋去了,梁紫玉则喂牵着马找草吃。

  这时,树林里的暗处,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婆婆眼尖,一下瞥见。

  “什么人?”起身跃起追了过去。

  树林中光线暗,有些模糊,梁紫玉追了过去不见了人影。她静静地站着,用内力使出窥听之术。隐约感到三丈的丛中有喘息未定之音,她一个纵步跃了过去。

  “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她立在那杂丛旁,厉声喝道。

  “没..干..什么,找地方拉屎。”杂丛中钻出跟踪他们那人来。这人十分矮小,一身黑衣短打,宽大的腰带上插着一根两尺多长的铁铲,长相猥琐,几根猞猁胡须随着说话在嘴角抖动着。

  矮人一边说一边作提裤腰状。

  梁紫玉见状便转过头去,就在一瞬时,耳边风声骤起。已来不及躲避,婆婆足尖点地后跟往后一磕,同时将右手五指叉开向上一顶。

  “啊!”一声叫喊从身后传来。

  矮人在被中踢中腿骨的同时,挥出的拳头正被叉在手腕的列缺穴上,手一麻,所握拳便泄了劲。

  梁紫玉一个转身蹁腿,飞起一脚横扫出去,正中矮子腰身。

  他闷哼一声便倒下了,倒下的同时抽出腰间的铁铲,一翻身就攻了上来,看来那铁铲便是他的兵器。他一招“直捣黄龙”铁铲对着婆婆的肚皮快捷地刺来,婆婆没带兵器,只得双手一摆,肚皮吸气后缩的同时将右臂上抡左臂下抡,一个圆转将攻来的铁铲扭转旁落到一边,躲开了凶狠的一击。

  “哟,好凶啊。”婆婆一声吼叫,双手早就将一串用线拴住的绣花针,从腰间瞬间发出射向矮子手肘曲池。

  那矮子手膀顿时一软,铁铲掉落身子“叭”一下扑在地上。

  婆婆上去踏住他的手掌。

  “为何暗袭我?”

  “哎哟,痛死我了,快放开我。”矮子失声叫道。

  “快说!”梁紫玉厉声喝道。

  “你们可是想毁我的买卖?”矮子反问到。

  “毁你买卖?此话从何说起?”

  “你们不是在跟踪那为死人打锣的那伙人吗?是不是在打死人主意?”

  “你如何得知?”梁紫玉有些意外。

  “哎哟,你先放开我再说吧。”那矮子叫道。

  “好,量你也跑不了。”梁紫玉松开了脚,收回串针。

  矮子爬了起来,一边揉搓着手腕,一边说:

  “我见你们在那店中窥看那伙乐人,我就知你们没安好心。于是我就跟来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管你何事?”梁紫玉有些气恼。

  “我怕你们抢了我的生意啊。”

  “生意,什么生意?我们可不是生意人。”

  “那你们跟着给死人做事的干什么呀?”矮人侧着头问。

  “这..这..”梁紫玉有些语塞。

  “我可是这一带唯一做阴亲生意的人啊,你们可别抢我的生意哟。”矮子带着强调的口气说。

  梁紫玉这才知矮子原来是盗墓人。

  这一带盛行结阴亲的风俗。谁家有或男或女的未婚人死去,为了让死者安心投胎,来世为人。家中长者便会买那些同是死去的同龄人的新鲜尸体来配阴亲。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会卖尸体,于是就会花钱去找那些盗墓人来促成此事。

  梁紫玉本也是做了守墓人多年,对干一行的多少有些了解,听见矮子这样说便好了许多脸色。

  “原来是摸金师傅呀,失敬!失敬!”点头作揖。

  “不客气。”矮子也回敬。

  “我们不是做阴亲生意的,只是要找一具尸体来做药。所以看上了这家刚死去的男子。”

  孙可望突然出现。他听到了刚才二人的对话,便提着一条麻袋现身出来说道。

  “做药?”矮子疑惑地看着二人。

  “对,做--药---救-命。”孙可望口气有些凶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见孙可望凶神恶煞的样子,那矮子胆怯起来:

  “没..听说..过。”

  “你是和我们抢呢,还是不抢?”孙可望问。

  “这..这..我可是收了钱接了活的,要按期交货呀,我们这行也讲信誉的,要不会毁了饭碗的。况且,这桩生意是我跟了好多天的。”矮子无可奈何地说。

  “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收了好多钱,我加倍给你,如何?”孙可望开出价码。

  “如果你要硬和我们抢的话,你觉得打得过我们吗?惹毛了我,杀了你,人不知鬼不觉的。”孙可望吓唬他。

  “好吧,你们给我五两银子罢了。”矮子见状只好答应。

  孙可望叫梁紫玉去马上包袱中取来银子,递给了矮子。

  “这是补偿你的---”孙可望停了一下,灵机一动想借助于他来办事:“另外,你如果帮我们去把那家人的尸体给弄来,我会加倍付钱给你。如何?”

  一听有钱挣,那矮子一下来了劲。

  “好说,这种事小菜一碟,手到擒来。不知几时要?”矮子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不超过一天,越快越好。”

  “好吧,你们就在这树林里等我,一天之内保你拿到货。”

  “师傅贵姓大名?”孙可望问。

  “免贵姓苟,苟德高,江湖上称‘地耗子’的便是我。”苟德高回道。

  “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

  客套完毕,孙可望拿出蒯通给他的那两包药交给矮子:

  “你弄到尸体后,就把这个撒在上面,尸体在短时间就不会腐。”

  那苟德高接过药包就拿过麻袋出树林去了。

  孙可望与梁紫玉二人将马牵进树林,找地方坐着边歇边等苟德高的消息。

  苟德高出了树林,就到那富家的院子边围着大院的围墙走了一圈后,心中已有了打算。便来到大门外的人群中凑热闹,观察里面的动静。

  掌灯时分,敬德高从人群中踅了出来,走到起先看好的院后围墙外的一个沟渠边,见四下无人便下到沟里的水中,抽出铁铲开始挖了起来,此人果然是个中高手,挖掘的声音居然微乎其微。而且挖出的泥巴都随着水流缓缓地移走了,毫无堆码之势,一点也看不出痕迹来。

  不一会就将那围墙挖了个能钻过一人的洞口。他先将那麻袋铺开将洞口掩上,然后自己掀开钻了进去。

  围墙内,刚好是一片竹林。苟德高伏在竹林中仔细地看了看四周,除了前边传来鼓乐和哭喊声外,偶尔有一两个下人打扮的匆匆走过。其实,他在刚才看热闹时就已探听好了,那灵堂设在前庭的堂屋中,两边厢房则是那些来奠祭的亲朋好友歇息和吃饭的地方,鼓乐队和哭丧礼仗等都在前堂的院坝中落座。而此家只有两个护院,刚才在门前都见他们站在前院着着大门口,后院定是无人看管。

  他要在寅时这家人落钉封棺前将事情搞定,否则就要等到第二天晚上去掘墓,那样就更麻烦,况且他已保证一天之内交货。

  他见四下无人,从竹林中蹿出往前院潜去。借着树木花草和房屋阴影的遮蔽,顺利地来到了前院堂屋后的一棵桂树边,爬上树一步就跨到了堂屋的房顶上,揭开两片瓦往里看。

  堂屋里分为里外两层,中间用幔布隔开,棺材就停在里间,棺材前放有一个大大的花圈。外间放有蒲团、坐凳、火盆等物什,是拜祭的地方。在外间只能看见遮住了棺材的花圈,并看不见棺材。

  苟德高见状心中就已有了主意。他盖上瓦片,梭下房顶。来到堂屋后边看了看墙面,见中有一道窗户,是木格雕花窗棂,用手一扒拉竟翻转过来,知是可以转动的。于是,警惕在四周转一下,见根本无人。就掏出一把凿刀来十分熟练地且毫无声息地将那道窗给卸了下来放在一边。他将缠在腰间的一块黑布解下铺开,又蹑手蹑脚地到周边分几次捡来许多石块放在青布上,估摸着与那尸体的重量差不多了就全部包起。然后翻钻进窗口到堂屋去偷瞄一番再出来将那包石块拖了进去。

  他将青布包悄悄地拖到棺材后头边放下,又轻轻地掀开帔幔往外看了一看,见外边的人瞌睡的瞌睡,聊天的聊天,院落中的鼓乐声断断续续,掩盖了其他的声音,更无人注意这棺材后面。堂屋内的蜡烛也突明突暗、闪闪扑扑地,平添几分恐惧。趁此机会,苟德高踮起脚尖慢慢地一边使劲推开那口楠木厚漆棺材盖子一边心中默默念着:

  “上天入地我领路,投胎为人我来渡。罪过,罪过。”

  他把盖子开一半往里一看,见是具身着华服寿衣,头带黑色扁帽,脸盖黄蜡面纸的尸体,他用手去捏了捏尸体的手。

  “新鲜!”他想。

  他无声息地将尸体从棺材中拉了出来,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放在里面。然后将尸体背在背上迅速地后退到窗洞边敏捷地爬钻了出去,到竹林中放下尸体,又踅了回去将那青布包放进了棺材,盖好盖子后才闪出来将窗户原位装好后才走进竹林中,背起尸体就从墙洞中钻了出来。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出来后,他把尸体放在沟渠边剥开衣服,将孙可望给他的两包药粉撒在尸上,随后纵到墙洞边把那麻袋扯了来,再把尸体装进去用绳捆扎起扛在肩上,飞快地向孙可望所在的树林跑去。

  孙可望正眼巴巴地等着,就见一条黑影窜来,定眼一看正是那“地耗子”。

  见他肩负重物便知已得手。

  “地耗子”放下尸体,抹了一把汗。

  “还好,没遇到麻烦。”

  “兄弟辛苦,快歇歇。”孙可望边说边把早准备好的一包银子递给他。

  “点一点,十两。”

  “不用,见老弟也是爽快人,那里会少了我的。多谢!今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招呼一声就是了。”矮子客气地一拱手。

  “今后有事找你如何联系?”孙可望深知江湖上多个朋友多条路。

  “到南郑苟家药铺留个话就行了。”“地耗子”回道。他见孙可望二人出手阔气,知是有钱的主,便也愿交这样的朋友。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赶路了。”孙可望将尸体横放在自己的马上后便与梁紫玉双蹬鞍上马。

  “告辞,来日再见!”孙可望双手一揖便拍马而去。

  这南郑本就离汉中不远,二人快马加鞭在黎明前就赶到了紫柏山。

  刚走到蒯通屋前,蒯通就迎了出来。

  “我估算就这一两天,你就会来了。”

  孙可望放下尸体,指着梁紫玉对蒯通介绍:

  “这全靠她的帮助才弄到的。”

  “紫玉见过老师。”梁紫玉弯腰一揖。

  在路上时,孙可望就已对她说过蒯通。

  “不客气了,快快把尸体搬过去。”蒯通催促着,他在前面引路,与孙可望一起将尸体抬进了屋子的侧厢房内,随后出来。

  “我要开始动手了,你们自己招呼自己吧。不要打扰我,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挖个坑吧,我做完后就把他埋了。”说完就一头钻进房里去了。

  孙可望在屋背面的山后找块地,很认真地挖了一个坑。梁紫玉找来一些霍香铺在里面。又找了一块木板,让孙可望在上面刻上:无名氏之墓。

  傍晚时分,那蒯通就出房间来叫上孙可望抬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来到那挖好的坑前放了进去。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三人插上香并跪下磕头祭拜后,就掩土埋了并插上那木牌。

  蒯通对孙可望说:

  “皮和头发我已剥下,已用朱砂、芒硝的药水泡起。还要再等一天,定型后才能做面具,你先去把脸洗干净,我给你量模子。”

  孙可望洗净脸仰面躺在床上,蒯通将已调好的石膏均匀地敷上,干后再轻轻地揭下,共反复三次,他准备做三张面具。

  第三天,蒯通早早就进屋去了。到了下午便叫孙可望进到里屋去了。

  半晌,从屋里出来一位,面色红润,浓眉大眼的壮年汉子,模样十分英武。

  在外面的梁紫玉乍一看来了个陌生人大吃了一惊,怔了一下便随即明白了:

  “哎呀,简直认不出来了,做得好!做得好!”

  蒯通跟在后,一副笑脸,看来他也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接着又试了试另两张面具,三人都十分满意。

  蒯通回到屋里提出一只牛皮袋交给孙可望:

  “每次用完要用这皮袋装好,里面有药粉可以保持型状也能防腐。”接着又交代了面具的使用方法。

  “谢谢师父!”孙可望接过皮袋,装进去了两副面具。

  然后又戴上那浓眉面具,整理好后,就向蒯通告别。

  “我们还有要事办,这就告辞。”

  “也不留你们,去吧,你这下可以放心走大路了。”蒯通挥了挥手。

  从香草谷出山后,二人向CD方向奔驰而去。孙可望要去CD那边安排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