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人声鼎沸，唯独王言这桌有些平静得过分。
汪枫沉默了许久，不时扶扶黑框眼镜，显示此刻他内心的焦虑。
“不瞒你阿言，华娜唱片找我了，他们要签我，这两天都在缠着我。”汪枫冲不远处一桌子抬抬下巴，“但是……”
“但是只签你对吧？”王言将视线转向那张桌子。
一个儒雅的西装男正举杯看向这边，友好地朝王言笑笑。他身边两个跟班，一个扎着马尾的眼镜男，一个穿着小西装略显古板的女子。
“那边，华娜唱片中华区的副总和音乐总监，女的是法务总监。”汪枫自嘲道，“还是第一次把自己当成商品出售，至少他们很给面子，对吧！”
劝降的阵容很强大。
原位面，汪枫的黑子们最喜欢攻击的就是这点，什么只能共苦没法同甘，放弃友情投奔荣华富贵……根本就不在乎当年被资本合力绞杀的音乐人实际难处。
就如同攻击许渭一样，放弃愤怒成了他的原罪。
世间最邪恶的就是资本，为了获得最大收益，成本自然要压缩到最小，只签头牌，只要头部内容，就是资本的本能反应。
王言奇怪华娜这帮人对自己招揽汪枫不闻不问，是认定了自己没有打造艺人的能力吗？
汪枫摘下眼镜，仰着头双手捂脸。
余南在桌底悄悄拉了拉王言的衣角。
王言起身，冲华娜音乐的人拱拱手，大声笑道：“多谢各位成全。”
华娜领头的西装男脸色一变，低头和同行的窃窃私语。
汪枫惊讶地松开手，双目通红地看着王言。
“不废话了，有空带上你的乐队来找我。”王言正色道，“不过你跟乐队要分开签约，感谢华娜，帮我指明了一条打造你的路径。”
汪枫激动地抓起酒瓶：“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我替我的兄弟们干了。”
咕咚咕咚，汪枫一口气吹了一瓶，面色有些酡红。
不远处，华娜的人齐刷刷起身离开，临走前，西装男愤怒地瞪了王言一眼。
啪啪啪，郑均在鼓掌。
“阿言你牛逼，我就没见过那家伙生气过。”郑均笑呵呵地说，“恭喜你们红星，还没开张就碰上个强敌。”
王言啐道：“别以为你是华娜一哥，我就不敢惹你啊，小心我不给你歌！”
郑均软下身段：“别，别，有话好说嘛！”
王言拉着汪枫通报上门签约的地址。
郑均上前，摇头自哂道：“我算啥一哥啊，顶多就是帝国主义的帮凶。”
一桌人哈哈大笑。
对于郑均的警告，王言一点没放在心上，如果华娜也能算是强敌，那他的娱乐帝国根本没办法立足。
不过虽然挖不走郑均，时不时来撩拨一下他，估计能让华娜的人心惊肉跳，哪里还有时间来对付王言。
王言越想越开心，笑得像只狐狸。
隔了一会，汪枫带着乐队成员来敬酒，这帮人虽然个个牛逼轰轰，老子天下第一惯了，不过也不识好歹的人。
王言一个个好言好语劝勉了一番，承诺即便汪枫单飞，乐队仍然会活得很好，因为他还有个影视公司。最后郑重其事地提醒他们一件事：禁止他们吸大烟。
大烟是什么，他们应该心知肚明。
鲍家街成员们人人喜笑颜开，如果不是王言，他们说不定就此告别音乐，郁卒地学别人上班去了。
余南很烦，明明是自己不开心想来放松的，结果王言连续收了两员大将。若不是有她在挡酒，王言早就被这帮摇滚长毛灌倒了。
“还没喝够啊，走啦！”余南拽着摇摇晃晃的王言出门。
吧台正调酒的郑均，冲余南暧昧地点点头：“小嫂子这么快撤了，天还早着啊！”
余南红了红脸，完了，今晚被喊小嫂子的次数也太多了。这不伦不类的称呼由不得她拒绝，那帮老炮儿真是瞎了眼，王言才多大的人啊，还都喊哥……
王言虽然酒意上头，脑子还是清醒的，可惜了，黄柏这泥鳅没抓到，要不然今天就完美了。
出了门，迎面一阵冷风，卷起废纸和树叶呼啦啦上了天，墙角堆放的酒瓶，被碎石敲打得叮当作响。
京城的夜生活远没有后世繁华，这会儿已经行人罕见，零星能看到骑着自行车的人路过。
“钥匙给你，你开车。”王言掏了半天裤兜，车钥匙的钢箍被兜里的线头缠住，始终取不出来。
“你别掏了，我又没驾照。站稳点，我去打个车。”余南扶王言贴墙站好，没驾照的人，给她钥匙也不敢上路。
除了酒吧招牌有点亮光，四周黑黢黢的，耳畔凄厉的风声不断，找书苑wwｗ．ｚｈaｏshuｙuan.com余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黑暗中，忽然冒出个人影，小步快走冲余南而来。
“啊！“余南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王言猛地睁开眼，朦胧间看见黄柏腆着笑脸。
“是我，是我啊！”黄柏眯着小眼，“钥匙给我，我来开。”
余南犹豫了下，没敢立刻答应。
王言爽快地侧过身：“自个掏。”
黄柏大喜：“老板，你这么信我，就不怕我把你俩卖了啊？”
王言嗤了声：“你……你信不信我能拿钱砸死人贩子啊？”
黄柏笑笑不吭气了，掏出钥匙，瞪了一眼：“大奔呢，名牌啊！”
面对大奔这么豪华的车，黄柏手忙脚乱了一阵，终于在余南的指点下发动了车子。
“想通了？”王言冷不丁问出一句。
“嘿嘿，我哥们常说，人啊就是一场梦，能做美梦干嘛要做噩梦呢？对吧，老板！”黄柏认真地回答。
余南愣神了，这话太符合她的心境，忘了王权这人渣吧，有王言这么好的老板和……想想都很开心的。
王言微笑着，听着黄柏聊着这些年草根生涯趣事，即便天生的喜剧演员，也要有合适的舞台。幸运的是黄柏不用再继续漂泊了。
“想上学吗？北影还是中戏，去报个班吧。”王言突然提议。
黄柏顿了顿，自嘲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合适吗？”
车子孤单地穿行在空荡的大街上，仿佛一条舢板在平静的海面上自由航行着，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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