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一刻,朱武还在睡梦中,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大哥,大哥,城外来了好多流民。我们不敢拿主意啊,大哥,大哥,快醒醒啊!”
朱武一看天还没亮,又是张飞的声音,不由得道:“三弟,莫要诓我,天还没亮,哪来那么多流民。”
张飞急着辩解道:“下午张角造反消息才传到广昌,很多百姓都犹豫了一下,确定消息属实才连夜逃跑,大哥,是连夜逃跑,那些流民晚上都没睡的。”
朱武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确实,那些百姓听到消息肯定会连夜逃跑的,几个大步打开房门,问道:“那些流民都到哪里了?”
张飞拉着朱武就往外跑:“已经到城门口了,各个城门都有,大哥您快去看看啊。”
朱武来到西城门,踏上城墙,向城外看去,天还没亮,夜色正浓,朱武根本看不到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只能听到嗡嗡一片的喊声。
“大人,开城门啊,我们都是良民。”
“大人,您要救救我们啊。”
“开城门,开城门!”
“不开城门,我们就杀进去!”
朱武阴沉着脸,从城墙上走过,每一处城墙外面都有人,甚至还有人往城墙上抛飞爪,都被巡逻的士兵打了下去,四个城门口的人最多。
天渐渐的亮了,初升的太阳撒下薄薄的红光,将广昌的城墙拉出长长的阴影。
关羽张飞还有一干乡绅都来到了朱武的旁边,朱武看到了城下那些翘首以盼的眼睛,有老人,有孩子,有壮汉,有妇女,有小商贩,有小地主,有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人。朱武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城墙的上方,清澈的双眸里是天真的诉求;他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人,坐在地上,满脸皱纹,一双睿智的眼睛盯着城墙的上方,安静的双眸里是对生命的渴求;他看到一个壮实的汉子,袒着胸口,似乎冬天也不能让他屈服,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城墙的上方,布满血丝的双眸里是对上苍不公无声的呐喊。
关羽低声道:“大哥,不能开啊,一开城门必生骚乱。”
张飞也道:“大哥,你也听到了,昨天晚上就有人喊打破城门,里面必有黄巾同党。”
众乡绅也是七嘴八舌不同意。
“大人,城中人手不够,维持不过来啊。”
“大人,广昌城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大人,城中已无安置他们的地方了。”
城墙下的流民似乎也知道,这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一刹那间,都安静了下来。
朱武陷入了沉思,来自二十一世纪讲究人权讲究民主的他很难接受这种不作为,久久不语。
良久,朱武清晰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空之下:“如果你们是城外的百姓,你们明明知道太阳出来了,却被高高的城墙挡住看不见,只能生活在这高高的城墙的阴影之下,你们会怎么办?你们会甘心吗?”
“明明知道太阳出来了,明明知道太阳就在这高高的城墙后面;明明知道活下去的希望来了,明明知道活下去的希望就在这高高的城墙后面,你们会放弃吗?他们会放弃吗?凭什么让他们放弃?”
朱武的声音越发的激昂:“这堵高高的城墙不应该让他们看不到太阳,这堵高高的城墙不应该让他们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这堵高高的城墙应该让他们看到充满温暖的太阳,这堵高高的城墙应该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这堵高高的城墙不是毁灭的终点,这堵高高的城墙是充满希望的起点!我宣布:”
“开-城-门!”
关羽张飞一脸激动的望着朱武,众乡绅则是无奈的叹气,城下的百姓应经全部跪下:“感谢官老爷,感谢官老爷!”
城门一开,地下的百姓就开始骚乱起来,你推我挤,你争我抢,生怕自己进不了城池,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哇哇地哭着,被四周的大腿不停地推着向前,仿佛没有一个人看到她。
关羽走到朱武身前,低声道:“大人,这样不行的,很快就会流民相互践踏,争着进城啊。”
朱武也看到了,不由得说道:“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你带几个人跟我过来。”
朱武来到城门下,大声的喊:“乡亲们,你们慢点进城,不要着急,城门不会关的!”
“乡亲们,别急,你们别踩着人了!”
朱武不说还好,一说这些流民都以为城门马上要关,都是奋勇争先,场面马上就要失控。
关键时刻张飞豹眼怒瞪,一声雷霆大喝:“啊,都给我站住!”
场面马上停了下来。
朱武感激的望了张飞一眼,对流民大喊道:“乡亲们,你们不要担心,城门不会关的,你们要安静下来,听官府指挥。”
朱武来到一位流民面前说:“你,站这里。”又对另一个流民说:“你,站在这里。”这才喊道:“大家都排在这两个人后面,一个一个进城,不排队的不让进城!”
众流民一阵犹豫,还是张飞提着一杆长矛,威风凛凛,大喝一声:“都按我大哥说的来,不听话的一刀宰了!”
不得不说,张飞长得实在太有威慑力了,众流民一看一个黑脸汉子,络腮胡,怒目圆瞪,身高七尺,杀气腾腾,满脸不善的盯着他们,都乖乖的开始排队,场面终于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朱武这才能赶到那个七八岁的大眼睛小女孩面前,轻轻的把她抱起来:“在找爹娘吗?”
小女孩轻轻地点了下头,朱武带着她走到了城墙上问道:“看到爹娘了吗?”
小女孩努力地找了找,指了一个方向,朱武把小女孩送到那对正焦急的中年夫妇身边,在千恩万谢中离开了。
关羽诚挚的对朱武说:“大人仁慈。”
朱武感觉做了件善事,心情也不错,摆摆手:“妇人之仁罢了。对了,贤弟,刚才的动乱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你马上寻张飞,你们两个一起把东北两个城门关了,只开西南两个城门,这样我们也好管理一些。”
关羽领命称是。
时至中午,城门前的队伍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长了,朱武觉得不能让关羽张飞这两员大将一直干这些疏导流民的事情,就把他们两个叫了过来:“两位贤弟,南城门情况如何?”
张飞大嗓门答道:“大哥,还是你想的让他们排队这个法子好,乖得很。”
朱武不由得笑了:“你这个黑脸大汉,凶神恶煞的,往那一站,谁敢不乖啊!”
关羽也笑了:“就是,我和大哥忙了半天,没人记住,倒是你这个凶巴巴的汉子大家都记住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武止住笑声:“二弟,你招募的兵员怎么样了?”
“昨天只招募了五百。”
“城门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还负责招兵员。三弟,你也别管城门的事情,带人出去巡逻,有消息及时告诉我。”
两人领命离开。
时至天黑,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城外仍有长长的队伍,朱武每个城门又加了两队,这才在戌时之前关闭城门。
第二天一早又有许多流民,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就有序多了。中午,西门排队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一辆马车似要冲阵,朱武拍马赶到,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衙役应道:“大人,这些人自称是平北将军董承的弟弟董艺,要先进城,卑职不敢擅自做主,这才僵持了下来。”
这时一个傲慢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知道我是董将军的弟弟,还不快放我进城,耽误了本将军的大事,你们都是死罪。”
朱武有些生气,冷笑道:“躲在车厢里都不敢见人,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一个肥胖的身影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朱武:“你是何人?竟然敢嘲笑本大人!”
朱武也不见礼:“在下不才,乃是广昌县令。”
董艺恶狠狠的威胁道:“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敢嘲笑我,我看你是乌纱帽不想带了!”
朱武最见不得这种狐假虎威的小人,当下冷笑道:“要不排队进城,要不忙你的大事,没有第三条路,自己选吧。”
董艺大怒:“你敢!”
朱武一下把刀拔了出来:“你看我敢不敢!”
董艺这才害怕,灰溜溜的缩回了车厢:“你等着,你等着。”
朱武不屑的哼了一声,四周一片叫好。
朱武回城,安排了这些流民的住宿问题,又与好几家大户协商钱粮兵甲诸事宜,一直忙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