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撤出了一直托着她腰部的手，才看见我的这只手已经完全的被染红了。我不敢把蓁扶起来去观察背部的出血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绑了一个巨大的铅垂似的，连跳动一下都要竭尽全力。
之前一直都有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现在终于应验了。
“蓁……你怎么样？”我低下头让自己的耳朵凑到她的嘴唇边上，我知道重伤状态下的她是不能够大声说话的，可是……回应我的仍然只有急促，颤抖并且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我慌了……就连之前在皇宫里被一箭射穿胸口的时候我都没慌过，我都只是有些不甘而已……可是现在我真的慌了，我在害怕，我在惊慌失措，勇气，信念还是执着什么的统统都不管用了，也许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发现怀里的女孩在我心目中真正的地位……她对我而言甚至比这个世界都要重要。
“蓁……你不舒服么？……哪里痛？”我语无伦次地发问，“你别急啊，我我……我现在就帮你包扎伤口……你等我一下……”
我说着就要站起来，可是在我刚一用力的时候蓁忽然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攥住了我的衣领……它在晃。
“不要……”蓁虚弱地说。
“为……为什么？”
“不要走……时间不多了……”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摇着头惶急地笑着，可是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掉下来，“怎么，怎么可能呢，这不对啊……你放心没事的，我，我……”
我发现自己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我出于本能地把蓁攥着我衣领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可这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感觉自己的视线被蒙上了一层黑雾，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就连近在咫尺的蓁的那张标致的脸颊都变得模糊了；耳朵里则是嗡嗡的轰鸣声，我开始听不清自己的心跳，也听不清自己的呼吸，只是觉得胸口有个东西在突突的顶着我的肋骨，而呼吸则开始变得急促。我咽了一口唾沫张大嘴呼吸着，可是整颗脑袋却还是被一种缺氧的感觉所包围。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整张脸都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的感觉之外。
“这里……就是路的尽头了，真的很抱歉……”蓁的手挣脱了我的手，然后向上伸直轻抚着我的脸颊，擦拭着我的眼泪，“可是没办法，只有闭上眼睛，说一声再见，然后不再见……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要！不要……”我摇着头无助地呐喊着……明明濒死的人是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比她还要无助，“不可以这样，我不允许！”
“呵呵……这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么……”蓁冰凉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脸，“天命将近，无可奈何……如果这就是我的命，我也只能欣然接受而已……你明白么？”
“狗屁啊，扯淡啊！别跟我提天命这两个字，我不爱听！”我拼命地摇头，“我说过的啊，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愿意去改变事情总会变得不一样的不是么？”
“对啊，你是这么说的，也这么做了……可这就是结果……”我看见蓁的眼角也有泪水滑落，“万事万物都拥有自己的规则，也应该遵循这样的规则……而违背这规则就是错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的啊……”
“我不相信！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是错的？凭什么我自己的生命要由别人来给我制定规则！”
“很多事情你都不愿意去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蓁露出一个苦笑，“我的命就是灰暗的，可是我遇见了你，我也……我也开始去抗拒着什么，我也试图给自己灰色的生命去填充色彩……可是你看到了吧，这就是结果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要死可以么？”
“不……没必要道歉。我做错了，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即使是生命的代价我也不后悔……但是你啊，你还有很长的路，很长很长，你不能就这样抗拒着走下去，你懂么……上天不会偏爱一个喜欢和他对着干的人，你会受到难以承受的惩罚的……”
“可我不在乎……”我咬着牙回答。
“也许，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惩罚的一种吧……”蓁眨了眨眼睛，“冷……好冷啊，这么长时间与冰霜为伴，直到今天发现寒冷是这样的感觉……”
“冷么……”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好一点么？”
“不要了……你的体温，是这个乱世宝贵的财富，没必要再浪费在我身上……”
“……”
“姐姐！”还没等我说什么小璐就扑过来跪倒在我们的身旁带着哭腔呼唤着，“不要死啊姐姐，求求你不要死……”
“啊啊……你叫小璐是么？”蓁对小璐说着话，眼睛却在看着我。
“对不起姐姐……”小璐哭泣着，“我……”
“你的哥哥就……就拜托你照顾了，好么？”蓁轻微地呻吟了一声，“他是个笨蛋，也许这一生都需要有人去照顾去迁就……只是可惜，我……”
“姐姐你不要说了，我答应你，我答应……”小璐已经泣不成声，而我，却似乎突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谢谢你啊，马超……”蓁对我说。在我的记忆中，曾经的什么时候她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可现在我沉默。
“对不起……”蓁再一次留下了两行眼泪，她的话语渐渐地变得轻浮，虚幻，微弱，就像是温泉升腾的蒸汽一般，“可是没办法，就这样吧……再见……”
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直抚摸着我脸颊的那只手坠落了下去，我下意识地伸手，可是却没能抓到它，任它滑落到蓁的身体上。而在我能够看见的地方，找书苑 wwｗ.zhａoshuｙuaｎ.com那双让我不知道牵挂了多久的晶紫色的眸子缓缓合上了……这一次我明白，它们将永远都不会再睁开。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茫然地抬起头，我看见了身边的小璐捂着脸哀哀地哭泣，我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赵云面对着墙壁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着墙壁，硬生生地把一面石壁抓出了明显的抓痕和抓痕上附着着的血迹，我看见王鹂也在一边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蓁，长发在微风中拂动。
这……不对吧？骗人的吧喂？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我以为在今晚事情就会结束，可我却没想到它结束得这么彻底，这么决绝……
怎么可能呢？我……呵呵，我……不是，在之前我记得……蓁，你对我说过这次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我没记错吧？应该……原话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可是，现在……你确定我想要的就是一个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的人么？
我好累。
我把头埋在蓁的身体上，我拼了命地想要把自己埋进黑暗之中……可是为什么，越是黑暗就越是难以呼吸，就越是惶急，就越是愤怒，不甘，还有哀伤……
这就是所谓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么？我以为在与命运长年累月的抗争终于要胜利的时候，上天轻而易举地借一个即将死亡的华雄的手就夺走了我最重要的战果……
难道说，真的就没人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么……
“啊——！！”
我猛地抬起头来仰天长啸，疯狂释放着压抑在心中所有的情绪……以及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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