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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之帝都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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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炙结(一十四)

  原来……原来,这位始终都谦逊,正直,忠诚的朝廷元老,从董卓领兵进入洛阳的那一天开始,就打算杀了他!两年前袁隗的指控是真实的,可是他们却都被表象所蒙蔽了,而白虎华雄也是因为获悉了王允的真实身份才惨遭灭口……董卓一直都以为自己得到了王允为代表的朝廷旧臣的支持,可是却不曾想到,他其实是在自己的身边埋了一桶火药,而现在,在这个最关键最要命的时候,这通火药被点燃了!

  可是到现在才发现这些有什么用呢?卧底永远都不可能主动告诉你他是卧底,你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去把他抓出来。而到某一天他真的自己告诉你了,那么一切就都太迟了。

  王鹂的右手伸进左袖之中紧握着短刀的刀柄,以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姿势突进……她在心里默念着小蓁对他提到过的袖中剑的要诀。屏息,收敛情绪,全神贯注,不露声色,在目标的要害处用目光做一个标记,然后突上去,将之前收敛的一切全部灌注在刀刃上,把你做好的标记一刀切开!

  ……尼玛啊,有必要这么夸张么?不就是切一块猪排么!

  有的人活着,他特么早就该死了!

  终于王鹂到达了目的地。她亮出了刀子,刀锋与那块猪排仅仅咫尺之遥。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捏着獠牙一般的短刀,直直地往董卓的眉心处送了过去!那块猪排的瞳仁缩得像是两颗芝麻粒,他毫无还手之力,就真的只能是像一块猪排一样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死你大爷的吧!……

  呃……怎么回事,手,手腕……

  手腕剧痛,显然是撞上了坚硬物……那么这也就是说,王鹂的攻击被挡下了?

  ……怎么会!

  忽然,王鹂的目光比董卓的还要惊恐……悬在天边的那一轮金黄色的朝阳,在这个瞬间忽然变成了血红色,突兀的血红色,更像是宣告了什么事情的终结。

  *

  嗯?

  怎么了,是我的幻觉么?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我却觉得很真实,在那一瞬间这个世界变成了炼狱,阳光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映红了原本蔚蓝的天空,世间一切的活物都变成了徘徊于生死之间的亡灵……然而下一瞬间一切都恢复原样了,无比的正常,金色的阳光蓝色的天,一些人高兴一些人悲伤,再正常不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者说,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我的视野忽然变暗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长安城的城墙,我们走到了这座城市的边缘,这个宏伟的建筑挡住了直射而来的阳光。

  出城之后最多再走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就会抵达郿坞,那个时候董卓所主导的禅让仪式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之后就是新帝国的开国典礼,为了宣布与愚昧腐败的大汉帝国的一刀两断,我会被以一个汉朝旧臣的身份斩首于新帝国的祭天坛。当然,这只是存在于理论之中的,或者说是存在于他们计划中的事情而已。而实际上他的禅让仪式本身就不可能平和地进行下去,那个以为主营业务的大小姐王鹂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了捅他的刀子,不论王鹂的行动是否成功,典礼本身是一定会被破坏的,而王鹂……好吧应该说是貂蝉大人,也应该是想杀那家伙很久很久了吧?

  而我,一格愚忠于旧汉的将门后裔,也绝不可能成为见证新帝国诞生的道具。所以,我们的终点站不在郿坞,而是在这里,就在长安城的边际,就在帝都。从两年前开始,我与帝都似乎就结下了不解之缘,不论这个词带给我的会是什么,我的人生都已经毫无疑问地因此而改变了,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所谓的帝都居然也成为了我的归宿。

  本来我是打算在昨天夜里干掉进来的士兵然后夺下他的武器直接自己了断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个我最希望出现也是最不希望出现的人出现了。我悄悄地瞟了身边的蓁一眼,却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这一路上都是在用那种温柔的眼神守护着我么?

  我这么想着,不禁觉得脸上发烧,于是假装摆弄缰绳来缓解尴尬。

  是的,我们骑在马上并行,负责押送的就是董璜的无痕部队,我们和他们打了无数次交道,今天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看这个站位,好像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大哥大姐,无痕只是负责护送的保镖,而最前面的董璜则是保镖头子似的,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有的时候真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赢家还是输家。

  而且……话说,无痕这样一支来无影去无踪的超级部队换上一副重甲骑兵的扮相倒是蛮滑稽的。

  “看来,这里就是路的尽头了。”蓁忽然说。

  “嗯,是啊,还不错,城墙朝阳骑兵部队什么的,用来当做婚礼场地相当的有感觉。”我说。

  “婚礼现场?”蓁一愣,“你在说什么?”

  “我是个很自负很骄傲的人,一旦我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稀世珍宝的话我一定会把它拿出来当中炫耀而不是藏着掖着;我娶到了最好的女孩就一定要有人见证,不论见证的人是谁。”我说,“而且就成亲而言,总该有些红色不是么?”

  “红色……么?”

  “不管是别人的,还是我们自己的。”我点头,“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好吧,假设,我们能活着离开,回到家里,我们一定要郑重地补上这个仪式,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有多快乐。”

  “真是蛮横……”蓁笑了笑说。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也笑,“那,开始喽。”

  “嗯,好啊。”

  我看着她,她的侧脸刚才一直都遮挡着半个朝阳,让我有点发晕,现在城墙下面那张熟悉的脸又蓦地清晰了,从梦幻到现实,也许不过是少了一个好看的光环而已。曾几何时,在洛阳城的夕阳之中她也是这样的一张侧脸对着我,那时候她的长发中涌动着金色的暗流,眼睛在阳光中显得黑亮,那时候她有些失落,她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可他却不会知道,那一幕本身在我的心里已经成为了永恒。从某种角度上说永恒并非不存在,就像有人说过,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人与河都已经变得不一样;可是如果,如果我见到了一个人,爱上她,铭记她,在梦中喊着她的名字,意识模糊的时候眼前有她的身影,甚至有一天我死了,尸骸也化作白骨,可即使是那样她的名字也会刻在我风化的脊梁上……这算不算是永恒?

  一定是的。可是,没有人见证的永恒毫无意义,所以,与生命同生共逝,乃至超越了生命与灵魂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永恒了。

  蓁,你说得对,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即使是一个帝国也终有灭亡的一天。可是如果我们死了,那么身后的繁华或是破败,又于我们何干?

  所以……

  所以,一起来见证永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