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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看春庭照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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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赵云及的马在城外绕了三天,才闻到了西郊大营的一点点气息,军中的位置向来极为隐秘,除非是官家亲自拿着兵符来找人,否则,就算是太上皇,也无权干涉军中的一分一毫。

  赵云朝说京郊大营这两个月驻扎的地方就是封丘桃园两处,他将两个镇都快翻遍了,才在封丘一个林子中瞧见了营锅造饭的痕迹,堆土锅的石头还在,余了不少头上漆黑未烧完的柴火,但只有驻扎的痕迹,却不见军队的踪影,而且从地上的脚印来看,应该只是不到一个营的人手,甚至还不能判断领兵大帐的位置。

  赵云及有些气闷,原本他走的时候赵云朝要将军队驻扎的情况告诉他,可他赌着遇刺那天晚上的一口气,不耐烦的打断了赵云朝,现在看来,赵云朝和辅国公在西北待的那七年,也并不是混过去的。他说了且能被赵云及记下的话,也确实都一一应验了。

  赵云朝让他到了西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备够干粮。赵云及恨恨的咬了一口干的咯牙的炊饼,眼前好似出现了赵云朝什么都看穿了的笑意。他在封丘和桃园的村镇里转几天,连水都找不到干净的,更别说像样的吃食了,原本还想打几只山鸡野兔烤了,可这十月上的季节,哪来的什么野味。饿了一天,只好将炊饼拿出来对付。

  阿岁在府里也待惯了,平时里也不吃饼,哭爹喊娘嚎了一路。夜里也不肯在荒山野岭的树上小歇,直闹着要去附近的村里借宿。赵云及出来的急,衣裳也没备个足够,若是穿着这身衣裳去借,只怕吓着这些庄户人家,所以坚决不肯,阿岁在树上打鼾打的震天响,可一大早起来扭头扭脖子的说自己没睡好,赵云及一边啃馍一边冷冷的看还在发牢骚的阿岁,恨不得把他撵回去。

  “好小子,你也是我国公府的人?我爹我妈我哥哥们怎么说都是上过西北现场的,什么哭没受过,偏你出来哼哼唧唧,哭哭啼啼,有没有个男人的样子?”

  “爷,我上刀山下火海当然不带怕的,我平生就好吃酒睡觉,你说这荒郊野岭的,吃也吃不好,睡也不够睡,我就是有心给你拿命去,我这,也使不上劲儿啊。”

  “你再给我多嘴一句,我回去就把你的酒断的干净,好小子,把你惯出毛病来了,好吃懒做理由还不少。”

  阿岁吐了吐舌头忙道:“爷,饶我一遭,活吃了我也不敢再胡说。咱们夜里就去附近的庄子借宿一晚吧。再问问附近的庄稼人,兴许他们知道军队的地方。”

  赵云及一想也是,住在附近时间长的,兴许就能摸清楚大军驻扎的地方和规矩,便点头了,阿岁喜滋滋的就要进村,赵云及可倒往相反的地方去了。

  “爷,那村儿我记得的,是那边,”阿岁挥挥手,喊道。

  赵云及将手里的扇子别到腰上头也不回的道:“去人家里借宿,打两只山鸡野兔子的,才算是道理。快点来打,若捉不到,今天你休想从树上下来。”

  簪红从苏相那里出来,手里又多了一本沉甸甸的书,刚刚走的时候她恰好问了一句老爷有没有东西带给二哥儿,天公作美,老爷给了她这一本,她不大识字,簪红的“簪”也只会认,不会写。翻开这书看了几页,便兴致寥寥,几页书里略认得几个字,但连话也组不成一句,若是郡主能教教她识文断字的,凭她的聪慧能干,可不比常人家的小姐了?看来日后,郡主在贵妃榻上看书的时候,她要常常去伺候才是。

  饶过花序亭,远远的看见了二哥儿院头上的两棵柏树,簪红的心里隐隐的不得劲儿起来,想快点去瞧瞧二哥儿,又怕这个时候不在。在花序亭那里站着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那院子里也没什么人进出,只好拿着东西,东瞧西望的进了门。

  苏亭锦靠在栏杆上,眼睛闭的紧紧的在看书,眉头浅浅的皱着,脸庞白净瘦削,拿书的手,看起来有些肉,不像老爷那么修长,但胜在匀称白净。他口中在背着什么,簪红人还没开口,耳朵已经烫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轻声叫了一句二哥儿。苏亭锦抬了抬眼皮,瞧见是簪红,嘴角弯了弯道:“是你啊,有什么事?”

  簪红连忙道:“快大考了,郡主打发我来给您送一成套的笔墨纸砚,预祝您金榜题名。”

  苏亭锦将笔墨接了过去,放在了身边的围栏上,看也没看,正准备继续看书的时候,簪红连忙又叫了一声二哥儿。这次苏亭锦有些微微不悦了,眉头轻蹙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老爷说了,让我把这个给你。”簪红连忙把怀里的书递给苏亭锦。他这次倒饶有兴味的翻开看了几眼问道:“你是我母亲的人,怎么帮父亲拿起书来了?”

  簪红上前解释道:“我现在被指给郡主了,去帮郡主给老爷送东西,所以顺便帮老爷带过来。”

  苏亭锦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拿起书来,抬脚便进了屋子,簪红额上渗出了汗水,她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让苏亭锦有些不高兴了,呆呆傻傻的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直到院里来了人,才连忙出去。

  苏亭锦身边伺候的丫头鸣翠还小,长的娇憨可爱,簪红走上前去捏了捏她的两个小环髻笑道:“你就疯吧!打哪儿回来的啊?”

  “我去给孙嬷嬷送东西去了。你今天怎么进来瞧二哥儿了?”

  “胡说,你,我是替老爷还有郡主来给二哥儿送东西。”

  鸣翠忙嘘了一声道:“二哥儿院里不能提郡主,不然二哥儿就有气了。”

  簪红恍然大悟,她在郡主屋里许久,确实也不见这姊妹两个有什么来往。簪红连忙将鸣翠拉到偏僻的角落里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鸣翠眨巴眨巴眼睛道:“不知道,妈妈告诉我的。”

  簪红从头上将一朵红的美艳的绒花拔下来,摊开鸣翠的手心道:“送给你。你可得将二哥替我劝好了,我这是无心的。”

  鸣翠笑嘻嘻的道:“二哥过几日忘了就好了,你给我可不能再要回去了。”

  簪红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嗔道:“小蹄子,偏你鬼精灵。”

  鸣翠嘿嘿的笑了,簪红可算放下心来,向刚刚二哥儿坐的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秦氏得了老爷身边的消息,知道簪红那个死丫头和老爷在屋里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差点没把一屋子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孙嬷嬷连忙劝她道:“大娘子,不管是真是假,你也得亲自去看一眼。这个狐媚子东西是不是真的着了老爷的心意,不然既让老爷不喜,反倒还让老爷对她的事情上了心。”

  秦氏听了这话,安静了一阵,突然抬起了胳膊,身边的丫头被吓了一下,直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该干嘛,立刻挨了秦氏一个嘴巴子,孙嬷嬷连忙拿起外衣骂道:“你捆着手?衣裳也拿不来?”几句话将那个丫头赶了出去。

  秦氏穿上衣裳,过了好一会儿,面皮才渐渐地缓和道:“把那个食盒子取来,把昨日蒸好的藕粉桂花糕装上一碟,再把牛奶酥酪也装一碗,许久未见老爷了,也该去瞧瞧。”

  孙嬷嬷连忙把东西安置好,老爷的院子离夫人的不远,可老爷并不常来后宅,来了也不过是歇在方小娘处,歇在大娘子院子里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大娘子以前还常常对老爷嘘寒问暖,如今索性不管了,把二哥儿视的跟命根子一般,簪红这个臭丫头上蹿下跳,迟早要扑腾进泥潭里。

  孙嬷嬷在心里咒了一回簪红,便已经到了苏相的院子,廊下的小厮看见大娘子来了,不敢拦着,连忙进去通禀,苏相手忙脚乱的将手边的画收了,取出了一副芙蓉锦鸡图,细细的描了起来。

  秦氏笑盈盈的进去道:“老爷,画了许久,歇一歇吧。”

  苏相道:“你怎么来了,什么事情?”

  秦氏将食盒放下,揭开盖子道:“新蒸的藕粉桂花糕,这个点儿一点小食正好。藕粉桂花糕糖放的极少,你尝尝看。”

  苏相看了看,低头继续画着道:“你放着吧,我过会儿再吃。”

  秦氏有些气闷,想了想道:“我来的时候,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纹若也在,酥酪是她吩咐厨房给你送的,你全她心意,吃上一口吧。”

  苏相有些不悦的蹙眉道:“过会儿。你只来送吃食吗?”

  秦氏忙道:“亭锦还有不足一月便要大考,是不是要为他再寻个厉害的学究,好好再调教一番?”

  苏相板起脸道:“罢了,贫民学子从何处见天找先生,功底不实才是真,前日才看了他的文章,意气至极,锋芒毕露,这样的脾性日后才要吃亏,等他自去历练。”

  秦氏心中不平,又有些委屈,别的家里,长子大考,那是泼天的要紧事,偏他苏长欢跟仇人家的孩子应考似的,不管不问不说,甚至还灭亭锦气焰,想着想着,便泪眼朦胧起来。

  苏相见秦氏已是一双泪眼,方觉自己话说的重了,便道:“你不必哭,这是为他计深远的事情,官场深似海,他虽如今进益了,若要好好做官,不够。”

  秦氏虽然点头,这口气却没有咽下去,正要收拾盒子准备走的时候,苏相突然道:“锦儿不小了,你物色好人家了吗?若此次高中,议亲是免不了了。”

  秦氏忽然局促起来道:“锦儿也才不过十七上,怎的突然要议亲。”

  苏相有些不悦的道:“你是掌家嫡母,这样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吗?不早些定下来让锦儿看过,难不成放榜之时,任由那些人胡乱婚配?”

  秦氏忙道:“此前是看了几户人家,我觉得不错,改日拿来给老爷过目吧。”

  苏相低下头轻飘飘的道:“你是越老越糊涂了,我看有什么用,拿去给锦儿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