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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看春庭照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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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陈婆子说着便张牙舞爪的往卫大娘身上扑过去,几个人慌忙上去。卫娘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一个激灵的哭道:“哪有的事情?我是早上听见大伯没了,要去看看,不知怎么就在门口发现了这个金子,我是怕人怀疑才准备将它送到娘家去。”卫大娘哭的声泪俱下,陈婆子叫嚷道:“谁看见你家门口有金子了?你偷了我家的钱,你还不承认,你个黑了心的恶婆娘,你连一个老子生的亲大伯也害。”

  “大嫂,我是真的没有害大伯,大伯给我的虾须镯,我记着大伯的好,要杀也是杀你,杀大伯作甚?”

  “你放你娘的狗屁,前几天你还说那个死鬼心贪,今天你就转了口风了,我看那你是想把我们夫妻两个的命都送了,哎呀!我的命苦啊,亲生的小叔来害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官人呢,你可睁开眼看看,看看这些烂了心肠的,你尸骨未寒,尸首停在屋里,她们这些恶人就想着分赃了,我的命苦啊,你活着没享福,你死了我还要受罪,这是什么世道,我过得什么日子......”陈婆子哭的声泪俱下,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扭手扭脚的不成样子,嚎的一声比一声大,刚开始还是装模作样的哭,后来就变成了一声一声的骂人,骂的话污糟至极,不堪入耳。众人起先还在地上拦一拦,后来秦氏说她死了当家人,是该哭,而且她的当家人又是横死,自然心中不平,等她哭闹够了,再一并起来回话。这么一来,倒把卫大娘像是在油锅里煎一般,立也不是,跪也不是,看看秦氏,她只顾着吃茶,看看陈婆子,她泼皮一般,死赖着嚎闹,终于忍了又忍,哭倒在地:“大娘子,昨夜我们当家的回来过的,他说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出去躲一阵子。让我过了明天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等他过了风头,再回来接我们娘儿俩。”

  秦氏放下茶盏,直直的盯着卫大娘看了一会儿道:“他昨夜可有什么不一样?”

  “我当时睡着,记得也不太清了,他大约是四更天的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衣衫有些破了,他急急忙忙的开箱笼找银子,我给他取了三吊,他说这个重,带着不好跑路,问我有交子没,我就给他拿了三张。他就嘱咐我了那些话,然后就没影了。早起我看到那个金子,我还以为是他给我们娘儿俩从大伯那借的,后来我才听说大伯没在小竹园,这下我才慌了,才急急忙忙的想带着这东西先回娘家。”

  众人互相看看,觉得这话没什么纰漏。昨夜张柳儿与张全儿兄弟原是在一处的,后来因为金子的事情起了争执,张全儿就将张柳儿杀了,杀人之后,张全儿又回家交代老婆去岳家躲避,自己收拾了些细软跑了。品竹在心中暗自佩服大娘子的心计,这套说辞,就是丢到开封府去,也没人挑的出来错处。

  秦氏慢条斯理的道:“自家兄弟的,竟然出了这样的有悖人伦的大事,传出去,我们府上也都跟着丢人了。陈妈妈,我有一言不知你愿不愿听。”

  陈婆子嚷道:“大娘子只要是主持公道的话,我就愿意听。”

  品兰骂道:“你个混账,规矩都上了天了,大娘子说话,你只有听的地方,再这么放肆,我就打烂你这没有尊卑的臭嘴。”

  品兰在外常有恶名,陈婆子还有些怕的,只得规规矩矩的坐整齐了听秦氏说话。

  “今你丈夫已去,去在府里,还是被嫡亲的小叔所害,传出去两家都不光彩,小叔家里有儿子,你家里有姑娘,将来都是要议亲的,大人的事情,不该牵连到孩子,但是这杀人犯也不能不抓,所以我明日知会开封府一声,悄无声息的将这张全儿给抓回来。陈妈妈家里受了委屈,我就念在张家往日的苦劳上,给恤金三百两,再帮你的女儿寻上一门好的亲事,至于这卫大娘,她也不知情,但她是张全儿的家里人,也该有唆教的责任,就将你那虾须镯还你,赶出府去,你看如何?”

  这陈婆子一听秦氏要给她的女儿说亲事,喜不自胜,还哪有空管卫大娘的死活,忙喜笑颜开的道:“大娘子要为我们银杏说亲,我自是愿意的,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卫大娘自然也是千恩万谢,恨不得将脑袋磕死在地上。折腾了一个大早,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都觉得秦氏这个处理,当真是给足了陈婆子恩惠,也保了阖府的颜面,这么一比对,还是大娘子掌家,来的干练。

  纹莹在樊楼睡了个囫囵觉,日头起到天上了,刘妈妈才轻轻将她拍醒来。“姑娘,你这一觉回笼,也尽是话了,再不起来梳洗,就要误了辅国公的小宴了。”

  纹莹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道:“小宴申时才开,这才巳时,嬷嬷,我睡到午时再起来梳妆。”

  “姑娘,瞧瞧这是什么?”春雪扒在床边,手上捧了一个小碟子,上面正是两只青团儿。“姑娘,你赶紧起来,这可是樊楼的大厨早上特地为姑娘你做的,蒸的时候,里面还裹了馅儿的。”春雪馋的眼睛都快要冒光了,只等着纹莹尝尝,给她留下一个才好。

  “对啊,我这是在樊楼啊!”纹莹一个激灵坐起来,道:“嬷嬷,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这上了樊楼怎么能尽着睡觉,太可惜了。”

  “姑娘,哪有女孩儿家的不梳洗就要吃饭的,报菜的女先儿都在外头候着了,你这乱乱的,让人家笑话。”

  秋云从外端了铜盆子进来,身后跟着夏婵抱了一个漆红的盒子,秋云笑道:“姑娘,快梳洗吧,我将他们这儿的铜盆洗的干干净净的,又是新的手巾。”秋云将铜盆子放下,将漱口茶端过来,纹莹漱口完了,坐在了铜镜前,夏婵将那个漆红的盒子打开道:“姑娘,您可赶紧戴上吧,捧了一路,重死了。”秋云笑道:“你往日去缀香阁,去瑞敷锦的时候也没想过胭脂和衣料重。”一边说,一边麻利的将辫子打了起来,在头上偏侧的地方盘出了一个发髻,分成了两股,夏婵笑道:“姑娘把这花啊粉儿的弄到脸上头上也不觉得重啊,女子爱打扮,那是自来的事情。”纹莹笑道:“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咱们夏婵,这是心里边有人了。”夏婵绝倒在炕上笑道:“可不是我有人了,那天在宫里,瞅着一个小哥,长得极俊秀,正想上去搭话,青栀姐姐一把将我拉住了,我就问他那边那个俊秀的哥儿是哪个,青栀姐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骂道‘傻丫头啊,你看郎君看到内宫里来了,内宫里除了陛下和公公,你说还剩下什么男人。’”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倒了。

  笑够了,秋云从盒子里拿出宫花道:“姑娘,你平日里都不爱戴什么钗环,昨日夏婵那小蹄子收拾箱笼我才看见还有这等好东西,做的跟真花似的。不知道是跟香粉放在一块儿了还是怎么弄得,上面还有香气。”纹莹接过来道:“难怪你不认得,这是我八岁的时候去襄阳侯府,那位刚入门的大娘子送的,她们家好像是什么两江采买,制了这花儿,讨各位官眷的巧儿。”

  “郡主八岁的时候,我还在王府里挨打呢。”秋云将这花儿斜插纹莹的发髻上,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淡黄色的纱堆成的一片一片的花瓣儿,还用绒线裹上金银线绣了花蕊,看着逼真极了,纹莹正好是将一根大辫分成两股,分别裹上假髻包起来,将花戴上,分外清丽动人。夏婵从首饰盒子里挑了一支金簪子道:“姑娘向来不爱娇艳的颜色,我瞧着上次送来的衣料,那匹云霞色的缎子极好,姑娘也没选,等我过后去库房找的时候,那料子竟然穿到了范嬷嬷身上,当真白糟蹋了。”秋云将簪子接过来,替纹莹挽好,又取了螺子黛递给纹莹,让她勾眉道:“姑娘,你也合该将那料子留下,不然都穿在那起子人身上了。”

  纹莹画好了眉道:“我若将料子扣下了,方小娘当真是没得裁衣了。”

  夏婵道:“怎么会,小娘用的也有份例啊,锴哥儿的月钱也不少啊!”

  “我原以为大娘子至少不会克扣官中的钱,谁知上次铠哥儿闯进咱们院里来,我才瞧见她那衣料都是我上次挑的剩下的。大娘子心高气傲,手里来钱的地方多,怎会让纹若和自己用我挑剩下的东西,那些剩下的自然都到了方小娘的屋子和几个体面的管事妈妈手里。”

  刘妈妈道:“这些年,我们都明里暗里瞒着大娘子的做派,谁知,姑娘你聪明伶俐,什么事情看见头就能想到根,在府上叫了她十几年的母亲,都是为了自保。”

  纹莹笑道:“我日渐大了,她容不下我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咱们大娘子外看是佛爷一样的好人,心里却都装的害人的刀子,又把脸面和纹若看的比命还重要,我不防着她,死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