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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丛林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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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陈伯

  二零一九年二月十三日凌晨七点,手机闹钟准时响了,瞬间将我从香甜的好梦中拖出来,刺耳的铃声,有如给落地钟上发条的钥匙,每转动一圈,我的睡意就减少了一半。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挥霍。天气预报说,本地室外气温低到十度,室温也仅仅是二十度,我决定,先在被窝里躺着。

  五分钟后,手机的闹钟再次响起,刚刚眯了一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小盹,还没有令我感到满足,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我决定,再睡一会儿。

  又过了五分钟,闹钟的铃声有如催命符,吵闹地声音驱散了所有睡意,真的不能再拖延了,我决定起床,去洗手间洗漱。

  掀开被窝一角,看不到一柱擎天的雄风,我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以往每天都登门造访的陈伯,竟然没有来。

  一瞬间,我感觉天在转,地在摇晃,天花板快要掉下来,头顶的吊灯轰然砸落,刚好砸在头上,血往上涌,眼前的一切黑地不见五指,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伯,自我懂事开始,每天都来拜访的亲戚,竟然在今天弃我而去,难道我真的,老了?

  ……………………

  今年,我三十五六岁,每天清晨起床洗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褪去少年轻狂的青涩,磨掉性格上的棱角,圆滑世故的所谓成功人士,可惜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在事业单位十几年,凭着努力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主要是家里的关系,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过上中产阶级的优渥生活,同时触碰到职业生涯的天花板。

  前面是悬崖、是峭壁、是天堑鸿沟,就算我想进步,也没有路可以走了。发现到其中的诀窍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太可笑了,根本没有登顶的机会,精神日益萎靡,连妻子闺蜜的温柔和维多利亚的秘密,都无法令我重新振作。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就连每天都来看望我的陈伯,都伫立在门外没有进来日常问候,我已然听见体内器官老化的哀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冲我露出鄙夷的微笑。

  去你玛德!看什么看?别再看了!

  我忍不住挥出拳头,狠狠地砸在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鄙夷的微笑瞬间破裂,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感觉萦绕胸口的烦闷消失一空,心情终于舒坦了。

  可是,破裂的镜子碎片,划开了手背的皮肤,火辣的痛楚随之而来,狭长的伤口,更是不停地往外流血,血珠滑到手腕,滴落在洗簌台的面盆里,半满的温水随即晕开,染成淡淡的粉红。

  我在干什么?我怎么能伤害自己?我是不是太愚蠢了?职业本能瞬间苏醒,我赶紧打开头顶的柜子,找出家庭药箱,用医疗酒精清洗伤口,原本想用止血绵和绷带——太小题大做,于是用创口贴压住伤口。

  血还在流,往外不停地渗出,创口贴很快浸地湿透。我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悲伤,有些哀痛。哪里来的悲哀,我也说不上来。

  如果,我还年轻,这样小的伤口,转眼间就止血了,肯定是这样,毕竟过去的记忆不会骗人。

  我毕竟是开始老了!就连陈伯都不愿意登门造访。不是老了,难道还有别的解释?

  早上刚刚起床,第一件事就如此不顺,我的心情有些低落。看到伤口终于不再流血,我果断地重新换了一个创口贴,小心翼翼地将右手的血迹清洗干净,顺便将家庭药箱仔细收拾,放回原来的柜子。

  转身离开洗手间,找来保暖内衣,飞快地脱掉睡衣,迅速地换上,感觉有些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毕竟是老了,连这点小小的寒冷都受不了,我想钻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可是距离上班的时间不多了。

  穿上厚厚的绵袜,套上单位的制服,想到外面还是很冷的,又多加了一条围巾,搭在脖子上,简单地打了个结。

  离开卧室后,客厅的桌上有一份早餐,肯定是分房睡的妻子特意准备,心里有些感动,更多的是愧疚。

  她在街道财务结算中心上班,负责街道所属行政事业单位财政资金收付结算这块,昨天农历初八刚刚上班,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其实真的没必要那么勤快。

  转眼过后,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时间来到七点三十,已经不早了。我没有坐下吃早餐,端起温热的牛奶,两三口喝光,伸手拿起两片面包,夹着荷包蛋,也是两三下就解决了。

  体会着溏心荷包蛋的嫩滑浆液,在唇齿之间转动,我忽然想起还在门外没有进来的陈伯,思维急速高转,想起了重振雄风的秘方“魔酒”——威士忌兑生鸡蛋,据试用过的人说,效果好地不得了。

  我的职业本能再次苏醒,怀疑一切的想法,止不住地往外翻涌:当然了,也有可能没什么用,有人以讹传讹炒作出来,不过威士忌和生鸡蛋都属于平常,何妨拿来试一试呢?

  我决定下班后,在家里调配一杯“魔酒”出来,如果陈伯明天能回来,这个重振雄风的秘方,必须点一万个赞。

  还没到单位上班,就想着八小时以外的生活琐事,我感觉有些惭愧,领着丰厚的薪水,享受着各种福利补贴,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医疗近乎全免,还有半个月的带薪疗养,不能不尽力工作啊。

  离开温馨的小家,刚刚关上门锁好,我就看见对面邻居也出门了。上身是厚厚的白色连帽羽绒服,下面是薄薄的肉色丝袜,蹬着一双黑色高筒皮靴,双腿骨肉匀称,曲线近乎完美。

  “早安……阿Sir!”

  听着略带粤港口音的普通话,甜美的嗓门有些沙哑,我的心里暗暗惊疑:莫非,昨晚她和先生大战三百回合,连喊带吼太用力了。

  想到这里,陈伯突然回来了,热情地抬起头来。我的心情随即大好,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