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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梨花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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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被碾碎的那颗心

    阳光穿破了云层,照拂于天地之间,久未沐浴阳光的万物拼了命地往上生长,贪婪着久违的阳光。

    她已经很久没上过九重天了,自上次仙术比试中了离朱一掌后,虽已入夏,但身形略显单薄的她不胜风力,仍被风吹得浑身打冷战,一只手从她身后环到她身前环抱住了她,她一抬头,北泽正眼含柔意的望着她,他低声道:

    “丫头,忍着点,一会就到了。”

    他的怀抱虽没有司烨的滚烫,但亦给了她十足的温暖。耳边的风声渐止,脚下的云也更加厚重,等到她意识已到达云端之时,抬眼望去,不远的云海处,一对男女相对而立,男的衣袂飘飘,素裳如云洁白,女的一身七重红纱,墨发如瀑直垂于腰间。

    她忽然觉得有些迈不开步伐,呼吸也变得闷重,北泽在一旁轻言道:

    “你不是说要见他吗?都到这了,走吧!”

    她咬了咬唇,抬腿向前,那穿白衣的男子,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回过头来,那张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凤眼星眸,鼻梁高挺,红唇如樱,只是,他的视线在瞥见来人是她后,仿佛手碰到了滚烫的沸水,瞬间便收了回去。

    他竟然,当她不存在?

    她拖着迤逦的长裙,一步一步迈向他,五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五百年。

    她本想说,“司烨,我来陪你司日了”,只是看到眼旁那眼神寓意不明,嘴角稍带嘲讽的离朱,她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改成了:

    “师父,我来司云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视线落在她身上,只是几日未见,她仿佛更瘦了,形容憔悴,双眼微肿,他无意间扫到尾随在她身后的北泽,喉音微微传来一个声响。

    “嗯”。

    明明只是简单的声带震动,喉结滑动的瞬间他却如鲠在喉。

    他瞬间转过身去,拉了离朱的手,朗声道:

    “走吧,我们继续去别的地方司日吧!”

    离朱暗暗地吃了一惊,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开心地咧着嘴笑,脸泛红晕柔声地道:

    “好,我陪你去。”

    离朱的手将司烨的手反握回去,十指紧扣,雪沁那闭着的嘴唇忽然张开嘴来呼吸,司烨走至她的身旁,他的发丝扬到她的脸上,就要与她擦肩而过,她忍不住喊道:

    “等等。”

    司烨顿足,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她低下头,一只手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另一只手的指甲则将掌心掐得十分紧密,她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师父,是我上次送给你的云裳做得不够好吗?”

    她的眼神忧郁,微抬的脸仿佛刚被一场梨花雨洗过,好看,却惨淡得令人心里直生出疼来。

    “你做得很好。”

    司烨淡声答道。她又继续追问道:

    “既然弟子做得很好,师父为何不穿?可是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只是,为师习惯了穿旧衣,所以.....”

    “哦?想不到师父是这样一个恋旧的人,若不是问起云裳来,弟子还以为师父喜新厌旧呢。”

    她的心里明明早已泣不成声,可微微扬起的头还是极力地在逞强,在隐忍。

    她以为,她在他的心里不一样,所以她才敢如此大胆,无视汐宫断尾之邢的规矩,无视天族师徒结合会遭天谴的伦理,也无视掉父母辈那纠缠不清的恩怨,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他将自己收入门下,嘴上凶但心上柔软地为着她做着一切,陪她看人间的夜,陪她赏梨花初绽的雪,更是替她不惜挑战天规,挡下天劫。

    他受伤她一颗心悬着,她好不容易奔去虞渊找他,却被他一手推开,她以为他深爱着自己,怕羲和对她不利,所以才会把自己往外推,是在保护她。

    当她看到日光出来之时,她欣喜至极,她以为,他是有意躲开羲和出来找她的,所以,不顾一切地奔到九重天来找他,可是,他变了。

    他的眼神轻易地穿过她,落回到旁边的离朱身上,那双十指紧扣的手,合起力硬生生地把她的心掐死。在此之前,没有亲眼所见,她都无法相信她父神所说的话。

    她把她的心完完整整地掏出来给了他,他却接过去把它捏死,踩得稀碎,还一脸嫌弃地掷还给她。

    “恭喜你们了。”

    她那闭着的眼缓缓地睁了开来,明明太阳就在跟前,可她却感觉不到光。极力地让嘴角上扬,让自己表现得得体大方。

    北泽在一旁看得心酸,也十分地不忍,两个箭步走到雪沁的身边,把她圈在怀里,柔声道:

    “丫头,我们回去吧!”

    没有大吵大闹,可她感觉疲惫极了。

    连续几日的绝食,让她眼晕头花,现在心事一了,她整个人便像松了弦的筝,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她软软地偎在北泽的怀里,也不哭,也不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欲望的小孩,只是困了,要睡了。

    北泽回头瞥了眼司烨,心想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要换作是他,哪怕与六界为敌,他也会选择和雪沁站在一起,确切地说,是站在她的跟前,让她藏于身后,一生一世护着她。

    他抱着雪沁,冷冷地向司烨道: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北泽怀里的人,始终没再抬头来看他一眼,他那万年冰霜难释的脸上,此际只有一个极苦涩的笑,那种被万物撕咬,浑身每个细胞都沸腾得炸裂的痛,竟一点也不比那万箭穿心的疼痛来得少。

    小妖,希望你能释怀。当你忘了我的时候,我也就忘了我自己。

    度辰离开了澄鉴宫,嘴上说着要去魔界,心里想着的都是雪沁。离开的这几日,也不知道她在白帝城过得怎么样?

    她嘱咐了疾风几句,便率性踏着云马便去了白帝城。

    到达白帝城之时,只见白帝一人坐于院中,那个善于饮茶的白帝,此时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他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扑簌簌掉下来的花朵,正怔怔地出着神,直至度辰走近身边,他都丝毫没有发现。

    “晚辈见过白帝。”

    白帝回过头来,看到是度辰,气就不打一处出,你说着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孩子,雪沁那丫头怎么就看不上呢?

    他叹了口气,唉,天意都是天意。

    正要说话,只见一道蓝光疾驰而来,北泽抱着躺倒在怀里的雪沁,一脸焦急地奔回来。

    度辰看到北泽怀中的雪沁,这丫头,怎么才过几天,就瘦弱成这个样子,他不禁感到心疼。

    “她这是怎么了?”

    白帝在旁叹道:

    “劝也不听,这回伤到自己了吧!这丫头,真是操碎人的心。”

    白帝不禁气得咳嗽,度辰问道:

    “她又去找司烨了?”

    白帝点了点头。

    度辰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起来,她终究,还是割舍不下他,即便司烨与离朱的结婚请帖都已经在天族中蔓延散播,她还是不死心。

    后来有一天,当西丘宫里的菩提往生开遍整个宫围,簇拥的花盏似浮云般蔓过墙头时,司烨想起第一次见到雪沁的样子。

    那时,他对她是没什么印象的。西丘里避世万年的尊神,能引得他注意一二的,唯有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造化之劫功。

    虽被天君三催四请地请出来为度辰殿下迎亲,但他对这桩事,其实并不如何上心。理所当然地,也就不怎么记得往生海上浮浪而来的少女,和她那一把清似初春细雨的好嗓子。也记不得那把好嗓子极力绷着笑,问一旁的司命:“那钟壶山上的什么什么秦姬,真的喜欢我四叔啊?”

    司烨真正对雪沁有一些实在的印象,是在度辰的婚宴上。

    司烨太子的大婚,自然不比旁人。天上神仙共分九品,除天族之人,有幸入宴者不过五品之上的十来位真皇、真人并二三十来位灵仙。

    司烨修长的手指搭在涂了层淡青色瓷釉的茶盖之上,亮晶晶的阳光底下,连指尖都在莹莹地发着光。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凤九沾满酱汁的衣袖上,缓缓移上去,看到她白里透红的一张脸一点一点,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变得煞白。

    天上的这些女仙,他一向记不得她们的面孔。可回忆中她们见到他福身施礼,面目模糊的脸素来粉红桃红嫣红纷呈,还没见过一看到他就脸色发白的。

    雪沁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移向染了酱汁的袖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遮掩住那一片刺目污渍,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来,套着一个茶色的水晶镯子。

    司烨打量了一会儿那只镯子,抬眼看向她:“你在怕我,为什么怕我?”脑中却不知为何一个剪影一闪而逝,是眼前的姑娘垂着眼,食指弯起来一边不好意思地揉鼻子一边耍赖:“我才不怕你,我哪里怕你了?”

    那面相似乎比此时更年轻活泼一些。

    司烨有些好奇,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干脆放下茶杯,等着看她是否真会这样做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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