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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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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荒树

  巫影族?荒树?“我王”?

  我心中震惊。

  在白岛上,蓝龙向我拜服,不过是数天前的事情,但今天的美意再不是当初那个惊慌失措、一味闪躲的大梦初醒的小小少女——我终于学会了沉住气。

  我看着手上长出来的藻绿色绒毛,又摸摸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同当初山洞里那个叫岸儿的巫影族绿毛怪没什么两样。

  我伸手扶起跪伏在我面前的女人:“无论如何,请先起来说话。”

  女人仰脸看我,绿油油的眼睛光彩流动,甚是激动。

  “我王,荒树不敢,我王有何疑问,尽管问便是,荒树跪着答话。”女人看得出来很是老成,但此刻语气恭顺,声音微微颤动。

  “你起来吧。”我看住她的眼睛,手上使劲,手的力道告诉她我的决心。

  女人不再坚持,顺着我的手起身,身子朝后微退,与我拉开一点距离,以示尊重。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二人都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极为欢喜、敬仰,甚至带着贪婪和兴奋,仿佛望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忘记了说话。

  “怎么不说话?”还是我先开口。

  “荒树在等我王问询。”女人小心翼翼回答。

  我看着她那绿色老成的眼睛,如果她也是巫影族,为什么她的毛发是白色的?难道不应该是藻绿色的吗?

  “好,告诉我,这是哪里?你怎么会认识寄城?为什么要将我从红蔷堡带来这里?我怎么就成了巫影族的王了?还请荒树一一解惑。”我抱拳,客气问道,一眼看到自己身上她刚才为我披上的藻绿色衣袍,又补充道:“这件衣袍,有什么古怪,为什么我一穿上,身上竟然长出一层藻绿色绒毛?”

  “这是黄蔷堡,我们现在正置身于黄蔷堡内的一座叫做‘黑影林’的石山内。”荒树向我点点头,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黄蔷堡?

  寄城的黄蔷堡?

  而且“黑影林”听上去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是了!当初我们进入地下水道的时候,大家研究了地道中的岩石,寄城提到过那是他很熟悉的一种岩石,因为在他从小长大的黄蔷堡中就有一座这种质地的石山,那石山叫做……“黑影林”!

  没错,当时寄城和画海还回忆起了他们在一起的儿时时光,我还有些失落来着,因为一直酣睡的我根本没机会参与他们的童年记忆;而且当时还有一点令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寄城提到“黑影林”时语气变得非常柔和,仿佛忆起了某位故人,难道,那位故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白发绿眼的女人?

  “你同寄城是什么关系?”我问。

  “寄城……”荒树的眼神霎时变得温柔,眼光从我脸上挪开,有点失神。

  这两个人,提到对方,或者跟对方有关的事情时,脸上竟然出现了如此相似的一种柔和眷恋的神情,怎么会这样?

  我很好奇,想立刻知道答案。

  “寄城由我抚养长大,与我之间,情同母子……也可算亦师亦友的关系。”荒树说,不止神色柔和,连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慈。

  “寄城同你……他不是由黄蔷堡的关风大人和剪雪夫人抚养长大的吗?”我问。

  “休要提那两个贱人!”荒树面色一冷,语气又毒又不屑。

  “贱人”?我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联想到之前圣王退位时在圣星堡的大殿上,关风、剪雪二位的表现,确实不堪。

  “寄城,他可好?吃得饱?穿得暖?一路可有危险?”荒树似乎并不想多提关风二人,将话题引回寄城身上。

  “他……很好,很勇敢,心地也很善良,一路大家相互照应,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你不知道他已经是个血族了吗?”我说。

  “我自然知道,只是他这个孩子……太过善良,成不了大事!”荒树脸上有掩不住的疼惜和遗憾,好像还有些恼怒,仿佛为此苦恼甚久。

  “他这样子很好,你要他成什么‘大事’呢?”我问。

  “所以说,你们一样的孩子气,一样的天真,若一直这样下去,保命都难,更别说成王成霸了!”荒树不满道。

  我低头不语,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或者自己想、或者敦促他人,要“成王成霸”,到底为什么要“成王成霸”?大家和和乐乐、手足相亲、朋友相助,难道不好吗?

  “我王……”荒树见我不语,轻声唤道。

  “请别再喊我‘我王’,我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叫‘美意’,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突然扬声打断荒树,心中一阵毛躁翻腾,一边说一边解开身上这件藻绿色的衣袍:“我到底是人?是鬼?是巫影族?是拯救龙族的王?是你口口声声巫影族的‘我王’?你既不肯全然回答我的问题,那还是请你将我送回红蔷堡吧!”

  “别!你不能回去!”荒树一步凑近,脸上有惊恐,手按在我手上:“长话短说,我为你释疑答惑。”

  我望着她,不吭声。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一路纵述。

  “巫影族是人类与血族秘密通婚、繁衍的种类,曾被血族之宗落下重咒:不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对巫影族都是格杀勿论。以至于到了后来,任何族类都可以对巫影族随意杀戮。所以无数年来,巫影族都生活在这世间最黑暗的夹缝之中,苟延残喘、不见天日!2000年前,血族与天下五族混战,我巫影族的王认为机会来了,在人类和血族当中,他选择了血族,向其示好,帮助血族攻打其他五族,就是希望混战之后,血族一统天下,世间秩序可以重新洗牌,我巫影族背靠血族,也能有重见天日、扬眉吐气的机会,

  “当时血族确实厉害,打得人类五族无还手之力,我王亦欣喜万分,以为自己选择英明、我巫影族终有了出头之日,没想到当时人类的领袖、被称作‘人类之子’的那人突然投诚,背叛五族,与血族握手言和,不知他与血族达成了何种协议,那‘人类之子’竟然将血族之宗取而代之,自己成了血族的王,统领这天上地下!

  “战后我王向血族新王重提契约之事,没承想遭到新王的一顿羞辱奚落,说那是前王之意,与他无关,他一概不认;不仅如此,他还将我王囚入地底,说什么‘巫影族是这世间最黑暗、最龌蹉的族类,世间根本不该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我重重闭眼,如果面前的荒树没有撒谎,这就是圣王无涯曾经说过的话!他自己一朝背叛、成王称霸;巫影族要求履行前约、只求一个容身之地,竟落得个被辱骂、被囚禁的下场!

  而我,美意,就是一个巫影族啊!

  心中悲愤如洪流决堤,如果,如果我美意真的是一个巫影族,那我赴汤蹈火、山穷水尽也要为巫影族求一个说法、搏一个空间!这世间如此之大,我就不相信没有一方巫影族的容身之所在!

  “我王!”荒树突然一声唤:“你、你眼中晶亮,可是含了泪水?”

  我伸手一擦,果然!不知何时,我竟然满眶泪水!

  “你继续说。”我沉声道。

  “当你穿上先王衣袍,我……我就知道巫影族有救了!”荒树泪水滚落。

  “先王前去拜见血族新王之时,已做了安排,留下了一面幻镜,用布遮盖,若他七日不归,必是出事,到第七日我可以将布掀开,幻镜中会显现先王踪迹……”荒树任由泪水流淌,并不擦拭,继续道。

  “幻镜?”我问。

  “那是我巫影族的一样奇物,可以从中观瞻到观镜者想要看到的情景,但是一向只有巫影族的王才能观看。若其他人想要观看,必得由王告知一句咒语,而且每次的咒语各不相同,看一次,观镜者的寿命就会折损数年……”

  “那你也看?”我问。应该是除了血族,其他族类都是很在乎自己的寿命长短的吧。

  “为什么不看?”荒树拧眉,仿佛为我问出这般羞辱人的问题而恼怒:“那是我族的王,知晓他的情况,有事解决事,危险就救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难道你还以为我在乎那数年的寿命?!”

  “对不起,美意狭隘,莫要见怪。”我诚恳地说。

  荒树摆摆手,继续道:“幻镜中显现出先王被囚,那我自是毫无犹疑,想办法潜入了血族的聚居之地,一边躲藏一边查找先王的被囚之地。”

  “那幻镜中难道没有显明巫影族先王被囚何地吗?”我问。

  “惭愧,”荒树伸手拢了一下她的一头白发,她的脸,平静下来,细看,果然已有了岁月的风霜,老成的神态,柔滑的线条,只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充满了生气和念想,只听她继续道:“若我想再次查看幻镜,还需先王的一句新的咒语,但他在被囚的情况下,如何将新的咒语告知于我?”

  “就这样,我在血族的领地东躲西藏,却仍然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夜里——其实就是这血族的帷幕拉上,就像人间的晚上,我仿佛是被什么牵引着,不知游荡到了何处,面前出现一座黑黢黢、光秃秃的石山,我正想要走近查看,突然发现山边站了一个女人,一身黄衫,骨瘦如柴,看她来回走动,仿佛是在等人,我就掩身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看她动静。

  “正在那黄衫女人等得不耐烦、我也大感无趣之际,突然山体无声开裂,从山中走出一个黄衫男子,冷面斯文,行色匆匆——我当时就愣住了,不知道这血族中还有这等人物,竟然能劈山开路!

  “但看样子吃惊的并不是我一人,那黄衫女子亦惊诧万分,指着黄衫男子说不出话来,半晌叫道:‘关风!你……’,那男子忙伸手掩住女子的嘴,低声道:‘剪雪,收声!’”

  果然是黄蔷堡的大人和夫人!

  “‘别出声,听我说!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黄衫男子四周打量一番,低声道:‘咱们也别回堡里去说了,隔墙有耳,反倒是这辽天野地,无人偷听!’那女子不耐,催促道:‘快说,别再卖关子了!’男子嘴角浮起一抹贪婪笑意道:‘你再料想不到圣王那小子将巫影族的王囚在哪里,竟然就在这座山的下面!’”

  荒树模仿着黄蔷堡大人关风的声音,那位大人的声音我是听过的,他说话刻薄,语气咄咄,这陡然间被荒树惟妙惟肖地学了出来,听得我心一惊。

  “‘我不理什么人被关在这石山下头,你只要说方才你是如何从山中走出来的?’那黄衫女子性子急躁,语气冷漠。‘哈哈,真是短视!’男子啐道:‘当然就是拜这位囚在石山下面的巫影族的王所赐了,哈哈,竟然让我捡到这个宝!’说到这儿,男子突然又四下一张,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这王真是深不可测啊,我无意中经过此地,他竟然可以以气息传音,将劈山开路的咒语传送给我,引我下去,与我商议:如若能将他释放,他可是愿意将他的衣袍相赠!’

  “‘尽是瞎话!’女子不屑道:‘他若这般厉害,自己就念了咒语,早就劈山而出了,还等你去救他性命;再说了,你若真救了他性命,他就区区一件衣袍子相赠,真真是小气到家,活该被囚在这石山底下!’

  “‘真是妇人之见!’黄袍男子洋洋得意道,不知是否太过忘形,竟然不再压抑音量:‘你以为那是一件普通的袍子,吓!那可是生生长在他身上的一层皮!有了那层皮,才能成为巫影族的王!才能拥有深不可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