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南方乘以北

首页

第76章 考场风云

计划的主谋是常卫东,不对,应该说是策划人,同时他也是出资人。

开考之前,他负责去超市买来两包口香糖,依次分发,人口一片。

这次的监考老师不算严格,一张没睡醒的脸,随随便便交代了两句话,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发完试卷,就靠在讲桌上有气无力地打起了哈欠。

常卫东见形势一片大好,激动得一蹬腿踢了桌子一脚,险些把正在假寐的监考老师吓得清醒了过来。

坐在后排的齐立生做完选择题和判断题,迅速找机会把答案写在口香糖包装纸上,揉成一团,轻咳一声,从座位前排的间隙丢了出去。

付尘闻声秒懂,瞅准时机弯腰捡起脚边的纸条,心潮澎湃地摊平,垫到试卷下边抬手挡住,抄得不亦乐乎。

写完之后,他又把纸条裹作一团,见监考老师正在揉眼,就轻轻敲了敲前桌方以北的椅背,竟然直接将抓着纸条的手伸到了他肩膀旁。

方以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抬手慌乱地接过纸条,余光似乎瞥到讲台处射来一道凶狠的目光,连忙把手揣进上衣口袋。

他装作镇定地抬眼偷瞟,却发现监考老师还是那个姿势,左手肘斜倚住讲桌,一脸生无可恋。

长吁一口气,方以北眼神躲闪,紧张兮兮地开启他的作弊生涯。

四肢僵硬无力,捏紧的手心渗出点点汗渍,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方以舔了舔嘴唇,先左右环顾一圈,深呼吸几下,慢慢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烫手的口香糖包装纸。

一点点摊开,他每拉伸一毫米,折痕处轻微的响声传入耳膜,都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十倍。

方以北简直是在用全身心演示着什么叫不自然,眼神飘忽,如临大敌的表情,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就连藏在手心的防水包装纸都被汗滴润湿了。

身后的付尘见了他的蹩足模样,更是哭笑不得,而前排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他传来纸条的杜笛心底捏着一把汗,焦灼得不断挠着那颗不再锃亮的光头,这番张扬动作,想不吸引监考老师的目光都难。

好在他只是下讲台来象征性地巡逻一圈,吊着眼皮目不斜视,反背起手,慢移细踱的脚步十分潇洒,或者说慵懒。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心慌意乱的方以北总算是看完了那张纸条上的字母,只是费了这么大的劲,他一对比才发现,齐立生写的答案,竟然和自己凭着感觉胡乱选的相差无几。

他先是眉目一喜,接着立马转而心头一紧,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忧虑,又咬着笔头,紧盯住答题卡纠结了十来分钟,方以北决定,还是填自己选的答案好了,求个心安。

一部分原因,他也是担心要是六个人全都是同样的答案,任谁都难免起疑。

总之,他的第一次作弊,不能说是以失败告终,但也相当于白白折腾。

这么一想,方以北的心里悬起的大石头便落了地,不用煎熬也没有负罪感,神情轻松又自然。他不再刻意去关注监考老师的目光,很轻易地歪过身子,伸个臂就把纸条传到了杜笛手里。

杜笛熟练地把纸条垫在试卷下层,坐姿端正,抄得一帆风顺,整个过程动作流畅,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简直毫无破绽。

指尖轻轻一挑,纸条就分毫不差地从杜笛手中滚到了丁半木脚边,刚好十毫米的距离,定位精准。

嘴角微斜,洋洋得意的眼神,杜笛嚼着口香糖一边抖腿,一边等着看丁半木面对地上的纸条,会出什么奇招妙计。

谁曾想,天不怕地不怕的丁大师,丝毫没有掩饰,居然径直弯腰捡起纸条,抓在手里就开始明目张胆的作弊,一脸不卑不亢,大师范儿十足。

就这样,不知道正打瞌睡还是发呆的监考老师都没发现,还自顾自的陶醉在考场的井然有序里,为同学的自觉和自己的威严所折服。

和方以北一样,丁半木对比下来,也发现齐立生的答案和自己选的并没有多少出入,他一点儿都没纠结,提起笔就把包装纸上有差异的判断题改了,然后自满满地丢到了计划的最后一环、也是关键角色,常卫东的椅子侧下方。

接收到了丁半木舌头间挤出来的“咝咝”声信号,蓄势待发的常卫东眼前一亮,先眼神聚焦,俯下身子考察一遍,确定纸条的位置。

随后,他灵机一动,皱起眉头盯着黑板装出思考的样子,手肘轻轻一挪,就把摆在桌角的笔推掉到了地上。啪地一下,伴随着过分明显的惋惜声,常卫东摊手扶额,无奈地勾下腰身,捡起笔的同时,顺带着一把抓紧了那张写满及格希望的、皱巴巴的口香糖包装纸。

那么拙劣的演技,在监考老师眼皮子底下荒唐开幕,更荒唐的是,他却还是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这让一脸愕然的方以北不禁怀疑,难道这监考老师也是常卫东计划的一部分?

事实证明,常卫东的脑子,还没那么好使,也没那个一手遮天的能耐。

此刻他正沾沾自喜,为自己精湛的演技叹为观止,深信监考老师的反应是预料之中的事。

而其实,这位久经沙场的监考老师,都不用过脑子,一眼就识破了他那副小伎俩,只是懒得去追究,就暂且放他一马。

好一番奋笔疾书,一个接一个空,填满了常卫东关于挂科的不少担忧。

很轻易就抄完了选择题,刻不容缓,他接着翻开纸条的折起的下角,从左往右,一横排望过去,却发现中间的第六题有被涂改过的痕迹,下方潦草地画着一个以自己的智商无法确定的答案。

权衡再三,常卫东深刻意识到提高一分,进步一个层次的理念,说不准到时候公布成绩,会不会就刚好是五十九分呢。

也许就是关键性的一分,有必要搏一搏。

于是他摸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那张包装纸,提笔落字,郑重其事地卷成一团,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手腕发力,丢到了离身后的丁半木三步远的走廊中央。

当然,惊慌是常卫东的惊慌,这对丁半木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迈了一大步,也是自然而然地弯腰,伸手,顺利拿到纸条,摊开一看,气愤地写上自己更改的答案,不仅加粗笔迹,还补了一个表着重的感叹号,想都没想就丢给了身后的杜笛。

另一张纸条,由下而上,再次串联起靠窗这一小组的前六排座位,和座位上神情各异的年轻人。

齐立生眼看着纸条一步步逆流而上,像是翻山越岭才来到自己身边,还以为是什么重要问题,赶紧心潮起伏地打开一看,包装纸中心,孤零零地趴着一行小字。

“判断题第六个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当时就愣住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心里的落差感整得倒有些迷惘。

彻底认清事实之后,他急匆匆地重新把答案写在那个感叹号后边,从下往上,再次默契十足地传输。

齐立生身后的许易东张西望,被试卷上找不出答案的问题搞得心烦意乱,偏偏他又全程目睹了前桌六人暗中的勾当,对那小团纸条上的内容眼红不已,一气之下,他就放下笔举起了左手。

“老师,我要举报,我看到有人作弊!”

寂静的考场顿时一片哗然,大家纷纷惊叹,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是伸长脖子偷看答案。

这时候,那张纸条刚好传到方以北手上,许易的话吓得他心惊肉跳,死死攥住那张罪恶之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要假装镇定。

“你看到了谁?”

“老师,就是他,传纸条!”

方以北一直细细地跺着脚,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一扭头,撞见许易挑衅的眼神,和那根嚣张跋扈的食指,直指自己的脑门。

监考老师依旧拖着懒洋洋脚步,走到方以北桌前,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掌:“交出来吧,纸条……”

“我……”这应该算得上这辈子,方以北面临过最尴尬、又最难以抉择的处境了,教室不远处不仅坐着成小南,最重要的是还有苏禾;而且交还是不交,这真是一个值得三思的问题,交吧,就意味着寝室所有人都会被牵连,要是不交的话,又能怎么样办呢?

怎么办呢?方以北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赶紧找一个万全之策,在他扭头躲开监考老师的眼神时,突然瞟到前边嚼着口香糖,下颌扭动的丁半木。

他微微向老师礼貌一笑,飞快地把包装纸丢进嘴里,紧闭口腔,一下比一下嚼得起劲。

“哎,你吃什么呢?”

“老师,口香糖,清新口气……”

“赶紧吐了,考试吃什么口香糖!”

方以北连忙点头,顺理成章地摸出口袋里自己的那张包装纸,接住吐出来的那团硬化、苦涩、带着笔墨气息的口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