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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豪门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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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纵横捭阖与蝇头小利

  “啪。”

  黄梨木的桌子被人用力的拍了一掌,力度之大让棋盘上的棋子都跳动起来。

  正举杯品茶的男子看了看四处散落的棋子,没好气地说道:“这可好,好容易眼瞧要赢你一局,这一下可白忙活了。”

  许莫宁一只手捏着刚刚从山下递来的消息,另一只手抓着棋盘的边角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暴戾。

  被许莫宁抓住的木质棋盘上传来“咔咔”的声响,听着男子一阵的心疼。

  “你心里有气,别朝物事上面撒,那东西是我好容易淘换来的,弄坏了可没处找去。”男子一边说,一边扒拉开许莫宁的手,可是发现棋盘边角已经有了些许裂痕,不由得仰头一叹。

  “真是暴殄天物,前朝大国手过百龄的遗物,倒叫你这一个莽夫俗子弄坏了,要是让无锡地界的棋手知道了,非得去太子府衙闹事不可。”

  许莫宁看也没看棋盘一眼,淡淡地说:“本就是取悦人的东西,借它出气刚刚好解了我的烦忧,倒也不算浪费。”

  这番诡辩的话真把男子气得够呛,摇摇头,喝了口茶水压压心底的火气,却犹觉得不解气,放下茶杯,伸出手指点了点他。

  “你若是肯下一番功夫,未必不能成一位国手,我若像你这般在围棋之道上有如此天赋,哪怕死在棋盘上也不为憾,何必如此奔波操劳,然你这小子却视棋道如小孩玩物,真真是让人可恨。”

  许莫宁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身子往后一仰,箕坐在地上,伸出手指从地上捻起几颗棋子放在眼前观瞧。

  男子看着许莫宁这幅不雅的坐姿却也懒得再去骂他,瞧了瞧他手中的棋子说道:“我淘换的时候就剩个棋盘,原本的棋子不知去了何处,这是前些年别人送我的贺礼,许公子给瞧瞧如何?”

  许莫宁闻言把棋子对着一旁鲸油制成的烛台看了看。

  “质地细腻玉润,坚而不脆,沉而不滑,柔而不透,圆而不椭,其色泽柔和,光不刺目,正面微凸,底面扁平,弧线自然,造型别致。

  白子洁白似玉,润而发光,色如嫩牙、晶莹可爱;黑子乌黑透碧,照光而成墨绿,且周过泛有绿环,但着盘却呈黑。

  云南“云子”果然名不虚传,实乃棋中之瑰玉。”

  男子哈哈一笑,刚刚的恼怒全然不在,对着许莫宁竖起了拇指。

  “真不愧是当年名动朝野的状元郎许莫宁啊。”

  许莫宁对这类的赞叹已经司空见惯了,手掌一摊,棋子滑落而下落在棋盘之上。

  “棋艺之道无外乎博弈二字,昔战国时,秦之张仪,燕之苏秦,以一介纵横家身份,周游与列国王侯间,以天下为棋盘,国家为棋子,合纵连横攻略杀伐。而后世之人再无如此胆识,亦或是胸有抱负然力所不及,便只能用这样的东西聊以,可我许莫宁,不一样。”

  话音一落,只感觉原本温暖的房间里气温都降了几分。

  男子的笑容渐渐收敛,微微有些眯起来的眼睛掩饰了他如狼一般的目光。

  “你自比张仪、苏秦?”

  许莫宁从地上一个一个地捡起棋子,将它们重新摆好。

  “我成不了张仪,亦成不了苏秦,可国君亦不是秦惠文王和燕昭王。”

  “武信君张仪一生为秦所计,晚年却被逐老死于魏,苏秦更是被车裂于市。你就不怕重蹈他们的结果吗?而且,此话一旦被皇帝得知,死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太子殿下。”

  许莫宁看着棋盘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棋局应该就是如此了,便把剩余的黑白子又放回盒内。

  “大丈夫生当在世,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人生不过六十载,我许莫宁不想碌碌如猪羊,张仪跟苏秦聪明一世,却独独犯了一个糊涂。与君王论情?不如与虎谋皮,人啊,就该在最富贵的时候死去,那才畅快!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看着眼前重新摆好的棋盘,手中的棋子却无法再落下去,只觉得原本被他视为消遣之物的棋盘变成了血肉相搏,勾心斗角的战场。

  ……

  “赵伯,那个贵人怎么说?”

  被称为赵伯的那个人来回踱步了几圈,目光却始终落在一旁的甄珂身上,这可把蹲在地上的甄珂吓得心惊胆战。

  “成子你过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原本我以为这就是仇家雇人,可这按了个手印又让我们把人放了是什么鬼?”

  “放,放了?那,那五千两银子不要了?”

  赵伯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人皆是心不在焉,便把成子往身边一拉,手往自己胸前掏去,把一张纸往他手上一塞,悄悄地说道:“那贵人一人给了咱四百两银票。”

  “啊,咱们,咱们不是事都没给人家办好,怎么还多给了呢?”

  赵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嘶了口气说道:“我就说的是这个,不会真的有诈吧?”

  半边身子挡着月光,成子极想看看这百两银票长得什么样子,却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瞧个大概,然而仅仅是这个他就有些眼绿了。

  “怕个球,他姓许的要是真敢卸磨杀驴,咱们就脚底抹油便是,本来从辽地逃回了就是死罪,也不怕再加一道罪名。”

  “唉唉唉,事还没说完,你就说死啊,活的,咱逃回来不就是图个活命吗?这要死了还不如去北辽拼军功去。”

  “是,是,赵伯,您说,还有啥事啊?”

  “他们加钱倒也不是无缘无故,要咱们再去杀个人。”

  成子一听,头摇得飞快。

  “不行,今儿晚上咱们把这人一放,明儿全城估计都要抓咱们了,还跑去杀人不是自己往人家嘴边里送吗?”

  “你个囊货!刚不是说不怕死的吗?这会儿怎么又怂了?”赵伯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成子脑袋一下。

  成子捂着头赔笑着说:“嘿嘿,这死也分个死法吧,这明摆着送死也太傻了些。”

  赵伯抬眼看了看四周,用更低地声音说道:“那贵人说了,这事要是我们成了,一个人再给四百两,我寻思反正这事一了结,大伙就各奔东西了,想对证也没法子,当初咱俩找他们来的时候,说好了一人二百两,咱们这会儿给他们四百两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至于再给的那四百两,我的意思是……”

  成子眼里的绿光更重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二一添作五,咱们分了它。”

  “狗日的,你小点声,被听到了事就难办了。”赵伯担心地朝四周看了看,所幸其他人都在数手上的银票,没去注意。

  成子思前想后只觉得划算。

  “既然如此就干了,他娘的,富贵险中求,这趟下来,少说也能挣个千两银子,之后到那西南山里改头换面,做个富家翁这辈子都不愁了。”

  赵伯看他同意了此事,心也放了下来,偷偷地摸着自己胸口里那十几张厚厚的银票,只觉得上天也不算亏待他赵连寿。

  “赵伯。”

  猛然被成子一拍肩膀,赵伯吓了一跳,还以为被他发现自己偷摸了不少油水。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六子死了,那他那笔钱……”

  “你跟他同乡,随你处置,随你处置,顺便把那事跟大伙说说,然后把那个人给放了,咱们好好琢磨琢磨下个差事怎么做。”

  ……

  山下的火把熄灭了,许莫宁的目光也收了回来,与他对弈的那个男子已经离开了,留下的是一副残破的棋局。

  他还是输了,山下的变故扰乱了他的内心,原本快被他绞杀的黑龙,却因为一步错棋,起死回生。

  不过许莫宁并不在意,围棋之道终究还是小事,有人向他递来一张写满字的纸,上面鲜红如血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将手指在一旁的净手盆里微微润湿,许莫宁在纸张的边缘处揉搓几下,纸张竟剥离开来,揭开上层薄如蝉翼的纸张后,下层竟然是一面锦帛。

  许莫宁仔细观瞧了一番后,笑着说道:“真不愧是徽宣纸,指尖纹理竟然一丝不差的印下来了。”

  “先生如若再考虑一二,今日甄家嫡长子,林家大女同时遇险,倒还可以用巧合说得过去,若是贾家的……”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身后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奇怪地问道:“先生为何对一个孩子这样感兴趣,难不成是赌气他又坏了先生的好事。”

  “正如你刚刚所说,一次可称巧合,二次就让人寻味,我不想等到还有第三次发生,我总觉得,他让我有些无法预料,这种感觉很不好。”

  许莫宁回头看了看棋盘上那条起死回生的长龙,慢慢地重复了一句:“这种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