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之后

　　桃源平原北半部，国人的据点已经星罗棋布。八月初民政又开始挨个询问谁愿意分地，结果小三千通过国语考试的国人，居然只有一百五十人愿意分地。没办法，按照当时约定的，明年就可以分二十五亩，谁都想再忍几个月。民政用了好多阴招，威逼利诱了四个番社解散分了田，最近分化番社摸索出不少办法，拉着去分田的村子里现场参观啊，给番社里老弱病残送米送布送温暖啊，偷偷找族长谈给他家分户分两份地啊或者额外分一头牛啥的。

　　周边的番社完全抵不住国人的分化，毕竟上轮分地的例子摆在那里，拿着汉人精良铁器，还有专门的老把式手把手指导的水田，产量比土番自己种多了两倍不止。而且入了国人分了田，就只交农税一个税，番社除了交农税还要交人头税。桃源这个人头税可不是大清国那种壮丁才交的，而是跟欧洲国家一样，家里几个人头就要交几份。

　　七月底开始给军队定级，奴隶兵一圆五角，大头兵两圆五角，依次往上到哨官是八圆整，这只是平时薪水，如果打仗还会有津贴。另外传说果然是真的，官兵开始定品级，排副的军衔是准尉，品级从九品；排长是少尉，品级正九品；副哨原则是中尉也可以是少尉，如果中尉是从八品；哨官基本是上尉，资历浅的可以定中尉，上尉正八品。这是战兵，水兵定级也是一样，大赶缯船长定的是上尉。水兵收益比战兵还好，因为以后出海打仗有缴获开始有分成了。

　　按刚公布的条例，桃源的船如果出海俘获，没特殊情况必须拖回来发卖，如果外面卖的更贵也可以外面卖，但是分的钱按照桃源价格算，一成归船长；一成归船上所有军官；一成归船上所有水手；一成归船队其他船只分配；另外一成归一个叫伤残军人基金会的东西；剩下五成归公库。奴兵没固定分成，船长愿意拿点出来就分一点。大船队还在纳土纳，那边还不知道这好消息。桃源的造船场五月出了一条大赶缯，这条也去纳土纳了，八月中的时候又出场一条大赶缯，这条还升级了，两千五百石的载重仿照飞马号用了三根桅杆。这条招募船员的消息一传出来，所有渔村的壮丁都发了疯。桃源多啥，渔民呗，不但渔村都是，种地的大半也是渔民出身。这条船半天就招满了水手，就剩船长还没定。

　　等战兵定级结束，民队也定了级别。甲长是没品级的，他们每月有五角钱津贴，村长定的正九品，乡长被定为正八品，县长以后定正七品。各司司长定了个从六品，他们拿每月十五圆的高薪。现在乡县两级都还没建起来，所以民政官员暂时还是按粗糙的三级先执行着。说这么热闹，每个民队也都发了个银圆作样子，实际上现在桃源内部发的却是纸票子。

　　所有的银子都在造币，购货和贸易里边转着呢，为了让银子能够更高效的在流通中获得收益，现在桃源用的是一圆，五角，一角的纸币和铜子，现在发纸币还早了点，所以许三多给纸币定了名字叫军票，等将来银子能周转过来，还是要换回来的。以后桃源的货币体系被定义为一银圆兑换十角兑换五百铜子。铜子倒是直接发了一批，为了不占造币机的资源，这批铜子也不是铸造的，而是和传统铜钱一样融铜浇筑，只不过桃源的钱是圆的中间没有方孔，用的是现代硬币的样式。这批铜子造的数量不大，只是临时过渡品。

　　货币一出现，桃源内部的商业活动立刻展开。有脑子活泛的开始在大营里开设各种小铺子，最开始出来的也就是几家小吃店，还有卖鱼的，要不就是做鞋子和衣服的店面，紧接着烧土水泥的和盖房的队伍也拉起来了。现在所有住宅或者是利用的番社的土房，或者就是民队盖的一些宿舍，大概七成的人家还住在各种简陋的茅草房里，人力永远被占的满满的，改善生活品质的事情一直没被提到日程上。

　　大营里慢慢空了很多，加里苑社往西两里的地方，正在建一个新的中心将来会叫做桃源乡。那里的规划完全是崭新的，那边建的房子全都是铁筋水泥的二层楼，那里将是桃源平原的行政中心也就是县城。而现在的大营，已经决定将来改成大营乡，这里将是第一个乡政府所在地。村子数量已经够了，乡政府架子正在搭，整个桃源慢慢变得饱满起来。

　　八月中旬的时候，阿尔梅达议员的小天鹅号出现在鸡笼港外，他们在巨浪滔天的十二月冲过南中国海，第一个回到印度，这条船创造了360%的利润，不过因为船体受到严重损坏，他们在果阿停留了很久修船。这船返航的时候带了九十匹阿拉伯马，只有六十三匹活着到台湾，这批马还有三十匹琉球土马被立即送往与那国岛，那儿也不算优秀的牧马基地，可桃源也没更合适地方。与那国被改成马岛，那里会建一个军马场，真派上用场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小天鹅号还回来几十个印度织帆工人回来，从此台湾岛上也可以产黄麻了，不过桃源温度湿度比不上原产地孟加拉，自产的黄麻只能作为补充使用，工商司调集了几十个女奴和这批印度工人组成帆布作坊，王浩希望以后不但船帆，战兵用的装具和帐篷也能改成帆布制品。

　　没过几天，李智建和布莱克也从印度赶回来，他们带着一群工匠和一大批在印度各殖民地酒馆里招募的各国人渣。两条大船要开回来呢，他们只能在马德拉斯和附近各国殖民点到处拉人凑数。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条东印度公司的纵帆船——还是那条珍珠号，船上带着一位马德拉斯特别商务代表哈里森先生。看来东印度公司对桃源很没信心啊，居然不远万里派这么一条小船过来交易，不过这是第一位正式商务代表，许三多代表琉球国很隆重的接待了他。

　　这船来的真是时候，桃源好容易攒了点土硝，刚刚被许三多败完，挡住煤矿的山已经被炸平，这位正在炸龙头山大营往金瓜石的大路。他认真的对哈里森说：“下一趟你最好换条大点的船，我觉得明年我需要超过四十万斤硝石。”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东印度公司运来的矿石含量要超出暹罗硝石，如果桃源舍得浪费运力的话，这批硝石提纯了运到福州去卖都有六七成利润。这次珍珠号运来十二万斤硝石，两百担靛青和八百担棉花。这批货害的王浩和钱俊尧连夜赶过来制定琉球的进出口税率。大伙一直在外面跑买卖，他们都忘了台湾也是要开港的，居然一直没想到制定海关税率。

　　今年琉球船跑了不少地方，现在各地怎么收税都心里有数，所以两人仅仅用了半天就搞出来一个粗糙版本，反正只要比广州、福州和长崎有竞争力就行了呗。为了给英国人点甜头，王浩甚至慷慨的给硝石制定了零关税。

　　这地方真是个未知的金矿啊，正式谈判的那天晚上，哈里森兴奋的没睡着觉。这次出行很多公司前辈很不看好这个倒霉的鸡笼港，西班牙人，荷兰人和台湾郑国王先后占领过这里，西班牙在这儿甚至坚持了二十年，结果他们在鸡笼赔了五十万里亚尔然后哭着回了吕宋。大家都告诉哈里森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如果有可能还是把那几个同胞搭救出来就回印度算了，这不是功劳也算苦劳嘛。

　　琉球人拿出上好的硫磺和一种叫樟脑的东西给他看，樟脑他在印度见都没见过，钱俊尧先生告诉他可以试着拿点货回去卖，早年葡萄牙人专门到台湾收过这个。而硫磺也是东印度公司需要的，虽然爪哇和万丹也都出上好的硫磺，不过那些地方都是荷兰人占着，一旦双方有摩擦，难道还指望荷兰人会卖给公司好让英国人多造点火药吗？另外琉球人拿出了瓷器，这正是英国人需要的。桃源有三种瓷器在搞，去年从琉球带回来一家瓷器工匠，这家人在桃源平原到处找不到好的瓷土，后来被迫找了一处地方开始烧制粗瓷，大概产品水平比琉球造的还要差些，这种粗瓷正供应着桃源几万的国人和噶玛兰人。

　　侯志杰从德化又拐了三家造瓷师傅回台湾，不管是老侯还是人家大师傅完全看不上那些琉球瓷。几家工匠和工商司一起踏遍桃源和鸡笼的山山水水，最后在鸡笼河谷下游很靠近台北盆地的地方，找到了德化瓷人认可的黏土。这地方立刻就派驻了一只土人守备队，两家德化工匠被关在这个小山坳里开始猛造仿德化白瓷。这种十八世纪被欧洲人称为‘中国白’的精品，其实最大的特点就是原料好，黏土过筛要比别的瓷器细致的多，同时火猛釉深，这些德化师傅都是掌握的不能再熟了，这两个窑口从六月初开始批量生产。侯志杰小心的连一件都没有流出去使用，王浩提醒过他，这些高端瓷器是专门和夷人交易挣钱的，至于自己人用的，那些粗瓷用着就挺好的。

　　手艺最好的那家师傅，被单独关起来，他们和造币局被关在同一个山窝子里。侯志杰找土番买了一大堆鹿骨头，其实也不算买的吧，反正基本就是一包盐换一车的样子。制造工艺王浩也不清楚，他只能告诉大师傅骨瓷就是黏土加动物骨头灰（不能拿食肉动物骨灰）混在一起烧，而且要烧两遍，先素烧然后上釉烧，骨灰至少得占四分之一，骨灰比例越高质量越好。于是这位白瓷高手老陈师傅现在头发都要掉光了，他已经烧了十五炉，到现在一个成品还没有。烧制瓷器有太多细节需要把握，王浩也只能劝他不要急，不停换条件不停的试烧直到烧成功为止。

　　鸡笼已经攒了四千多件一级瓷器和近万件二级货，这些瓷器加上硫磺基本够换珍珠号所有货物，但是哈里森肯定不满意。英国人听说，琉球人能搞到上好的南京生丝，他们也能提供茶叶，现在有两种，少量绿茶和从福州搞来的足量的乌龙，据说明年他们还能提供一种叫红茶的新品种，许三多很认真的告诉他，这种红茶运到伦敦去，会让那里的贵族和商人们发狂的。哈里森简直疯掉了，他只带了价值三千五百磅的荷兰盾，这点钱用来买生丝和茶叶，简直填牙缝都不够。“SHIT，是哪个混蛋告诉我找到克里斯普带回来就可以了。”这个没用的家伙为了几千磅已经在远东耽搁了三年，自己这一趟没准就能赚一万磅，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家伙比自己职务高那么多！

　　第二天双方谈判的时候，王浩已经从哈里森发紫的脸颊上看出他的窘迫，于是他说道：“嗨哈里森，是不是觉得要买的货物太多，周转不开啊。”王大人已经知道马德拉斯省督关于琉球不能赊账购物的条款，找书苑www.zhaoshｕyuａn．ｃoｍ这会他开始拿这事开涮：“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和你们省督，委员会再谈谈，我们以后的合作会很频繁很紧密，一些适当的互惠条款还是需要的。”

　　琉球人主动提出给英国人释放六千磅的信用，英国人用这些额度购买了一票生丝和茶叶，下一条船来的时候，他们将偿还这笔借款并支付十五个点的利息。如果是别的生意，几个月要收取十五个点的利息那借款人很可能会吃亏，但是在这种准跨洲贸易里，十五个点的利息，哈里森明白这是对方给他个人的恩赐：“谢谢王大人和钱大人给予我的商务条款，也谢谢许先生和李先生给予的忠告，我会努力说服委员会，给琉球一个最佳的商务条款。”

　　珍珠号在鸡笼只停留了六天，一等货物全部上船，在奖金的驱动下，船员们卖力的扯起风帆，高耸的大帆缓慢的消失在社寮岛的尽头。这条船直接回航马德拉斯，至于那位可怜的克里斯普，反正他已经在远东失陷三年，也不差再继续等几个月，再说琉球人答应会全力找到他，也许下条来鸡笼的公司商船就可以带他回去了，先祝他好运气吧。

　　等英国人走了，码头上的桃源各位也是互相拍手称庆，事实上桃源已经把自己的船只使用到了极致，几乎春夏秋三季船员们都在外海漂着，甚至冬天王浩都要找点短途的活给大家干干，如果不是桃源现在特殊的形式让大家不太敢发牢骚，换正常的船东，船员们早就要造反了。现在有了一个强大的准盟友出现，心里总算觉得踏实一些。

　　造船，还是要造更多的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