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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屋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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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境

  放弃一切,离开从小养育自己的城市对谁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陆铭双脚蜷缩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的《辛普森一家》。丘吉尔一脸懒相趴在沙发边,偶尔徐徐地抬头看看陆铭。

  陆铭察觉到了丘吉尔的眼神,对它做了个鬼脸。丘吉尔却好像并不是很想搭理他,耷拉着的眼皮稍稍一抬,接着便又继续把头搭在沙发垫子上一动不动。

  陆铭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打从第一天见到丘吉尔起陆铭就知道这条黑狗血液里完完全全遗传到了英斗的懒散。一张耷拉的皱脸和臃肿肥胖的体态都让陆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细想了想陆铭很快有了答案。

  没错,眼前这条英斗的这幅神态真的像极了英国首相丘吉尔,想到这里陆铭不由笑出了声来。

  英国首相吗?有意思。

  于是那天陆铭便把它领回了家,并且给它取了一个“丘吉尔”的名字。

  想一想丘吉尔今年应该也有6岁了。

  随着配音员和制作人的名字相继出现在屏幕上,这一集《辛普森一家》又演完了。

  陆铭伸了个懒腰,《辛普森一家》是他最喜欢看的动画片,这已经不知道是陆铭多少次重刷了。

  正当陆铭伸完懒腰准备伸手去茶几上拿包薯片之际,倏地,丘吉尔突然起身,疯了一样朝着大门叫起来。

  “喂!咋了丘吉尔。”

  “汪汪汪!”丘吉尔叫声越来越大。

  陆铭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丘吉尔和其他的狗有些不同,在他记忆里丘吉尔很少会叫,就算有陌生人在门前徘徊时丘吉尔都很少做声。换做其它的狗听见陌生脚步接近都会朝着门大吼大叫,可丘吉尔却基本上从来不会这样,陆铭因此没少嘲笑它。

  “丘吉尔,别叫了!门口怎么了!”

  陆铭试图去制止丘吉尔,他从来没见过丘吉尔叫得这么凶狠。事出反常,丘吉尔这是在发什么疯?门口也没听出来有什么异常声音啊。

  然而丘吉尔完全没有理会陆铭。

  忽然间,疯了似的丘吉尔从沙发一口气窜到门口,开始一边狂吠一边哐哐撞着大门。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对!这不是现实!

  丘吉尔在今年年初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吗,况且,自己现在该在学校的宿舍才对!

  “呼。”

  满头大汗的陆铭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是场噩梦……

  从刚刚看见自己全脸的时候就该知道这是一个梦,陆铭这样想到。

  是迟钝了吗?

  一向能清楚意识到梦境的自己竟然险些在梦中陷了进去。陆铭喘着粗气,丘吉尔的叫声此刻依然在自己意识里回荡着,刚刚它的样子绝对不正常,就像是…

  “汪!”

  陆铭猛地一转头,一张狰狞的黑脸正死死地在旁边盯着他。

  丘吉尔?

  “汪汪汪!”丘吉尔的双眼被黑眼仁充得满满,它张着血盆大口疯了一样冲着陆铭狂叫,样子同刚刚在梦里冲大门狂吠时一模一样。

  “丘吉尔,冷静!”陆铭伸出手,企图拍拍丘吉尔的头,安抚他让平静下来。手刚伸到半空中,这时丘吉尔忽然停止住了叫声,样子就好像听见了陆铭的指令。

  陆铭稍稍心安了一些,可不曾想,下一秒丘吉尔的嘴角却是邪魅的向上挑出一个弧度。

  陆铭汗毛一下子全部炸立起来。

  “丘吉尔……”

  这不该是一个狗应有的表情,稍稍回过神,眼前丘吉尔的脸已经不再邪魅,反而是几近扭曲,“汪汪!”的叫声一下子再度响起,叫声越来越大,接下来面部扭曲的丘吉尔疯了一样冲陆铭直扑而来。

  “啊!!!”

  “滴滴滴滴。”闹钟一声声地在耳边有节奏的响起,陆铭猛地睁开了眼。

  又是梦?

  梦中梦吗?

  刚刚发生的一切仍旧是梦境。陆铭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而接下来的他并没有起身,手臂在被窝里稍稍扭动几下,刚刚接连的梦境已经让他的身体有些僵住了。

  梦里的一切十分真实,之于场景,之于感受。丘吉尔扑向自己的一瞬间陆铭心底燃起的绝望与恐惧直至梦醒也没有办法一挥而散。

  一分钟过去了,陆铭渐渐恢复了知觉。

  后背下边湿湿的。

  是汗吗?

  应该是汗吧。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陆铭的身体上,暖暖的温度是这样真切。

  这次应该不是梦了。

  陆铭尝试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单上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片水渍,和后背的位置大体相符。

  “真是个噩梦啊……”看着被打湿的床单,陆铭喃喃自语道。

  陆铭是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在学习专业课程过程中自然涉猎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一书,另一方面在课堂之外学习过的格式塔疗法也曾针对梦境进行过深入研究。

  对于梦象的深层次意义陆铭一向都是十分在意的。

  丘吉尔是以犬类的形态出现的,一方面可能在白天潜意识里对概念上的“狗”十分在意,另一方面则是意味着某种亲近的存在正在向他示警。

  危险出现的环境好像也是在他非常熟悉的场景里。

  不知道是不是对于狗太过在意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丘吉尔也可能代表着某种过去已经结束的事物现在又再一次的被唤醒了。

  究竟是什么呢?它究竟又是在示警什么呢?

  多重梦境确实很难被识别得到,况且第二重梦境的场景又是在自己的宿舍里。

  这是一场梦中梦,而丘吉尔再度出现在第二重梦境里并且表现得如此诡异,它的一切反应仿佛看起来都是冲着自己,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陆铭想到这里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分析下去了,所有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陆铭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些怪象与自己目前的处境联系在一起。

  摇了摇头,这会的他已然从刚刚脱力的状态恢复了回来。

  “您好,楼上有人在吗?”

  “哎,有人,稍等下,马上下来!”出神间楼下传来了一阵突兀的叫门声。

  这时候有什么人能来造访呢?陆铭摸不清头脑。不过想到这会人家都已经在宿舍楼下了,看着自己还赤裸着上身,如此下去形象肯定是不妥。

  “马上啊!”陆铭又剪短回了一句,同时抄起一件衬衫开始匆匆忙忙往身上一套。

  话都应了也不能让人家等得太久。

  “老师啊,打扰到您午睡了吧。”打开大门,宿舍楼外站着一个陆铭此前从未见过的来访者。来访者有着一张黑黝黝却又一时间看不出来年龄的脸,穿着双沾满灰尘的解放鞋,衣服裤子也同样脏兮兮的。

  “咳咳,没事的。您是?”陆铭当然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是一觉睡到了现在。

  “老师啊,政府最近出资给咱们学校翻修厕所,便池要改成抽水的。我是负责施工的,我姓刘,来这之前我联系了校长,校长说您住在学校里,这不是施工之前得先跟您打声招呼吗。”工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然他是觉得打扰到了老师睡觉感觉有一些不好意思。

  平安小学的厕所原来是旱厕,农村嘛,旱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冲水方不方便暂且不说,让陆铭在意的是他在之前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学校男厕所里四个角当中有三个角被马蜂蓄了窝。每次当他蹲在旱厕时头顶上总有马蜂嗡嗡嗡地叫个不停,先不提危不危险,光那声音就十分瘆人。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您尽管干就是。”陆铭同师傅握了握手,继而补充道。

  “师傅,咱们这个厕所里面有几个马蜂窝,不知道您……”

  “哈哈哈,放心吧,这两天干活我就一口气给它砸了。那老师,我让车?”工头指了指停在校门口的蓝色卡车。

  师傅的话让陆铭心里一暖。学校大门是开着的,他之前和车子一同进来本来也无可厚非。可他却在进来之前让车先停在了校门口,待自己跟老师打过招呼后再去吩咐车子。

  “快,快,进来吧。”陆铭赶紧点头,话毕,师傅冲门口的卡车招了招手,转眼间卡车就穿过了操场,开到了卫生间门口。

  车子停稳后驾驶舱内又走下来两位师傅,两位师傅下了车也不约而同眯着眼咧着嘴冲着陆铭傻笑了一下。

  “嘿嘿,听校长说您是城里来的老师。俺们这很少来个城里人,更别提过来教书的了,真是特别感谢您能过来教这的孩子们念书,咱们国家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年轻有为还有善心的大学生才越来越好啊!”

  原来校长也提前跟施工师傅们打好招呼了,陆铭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师傅从来到这就开始一直傻笑。陆铭这会也有些被这些当地人的淳朴动容了,边说着话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一一给师傅们派烟。

  “别别别,老师,我们以为您不抽烟呢就没给您递烟,您咋还给我们发上烟了,唉,太不好意思了。”尽管这样说,师傅还是把烟接过来了,与此同时也从自己的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并且给陆铭点上了火。当地人真的十分淳朴,并且也十分健谈,四个人这时候已然开始一边抽着烟一边聊起天来了。

  “老师您看我们来的是有些突然了,我怕车声影响到您午睡,看大门开着我就先进来给您打了个招呼。”工头这时候好像又想起来了刚刚看见陆铭时陆铭睡脸惺忪的样子,显然他还是因为打扰到陆铭睡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诶,没事的,没事的。嗯?你说刚刚大门就一直是开着的吗?”陆铭忽然被这个细节吸引了注意力。不对啊,昨天自己明明在傍晚就已经把大门给锁上了呀?

  校门岿然敞着,就好像它从来都没曾被人关上过,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似的。

  “对啊陆老师,门没关俺是咋进来的啊。”工头笑着回答道。

  “陆老师,你别担心,咱们这一共没多少户人家,挨家挨户也都熟悉得很,反正门敞着晚上也不会有人来学校里偷东西的。大家都对学校都尊敬的很。”工头像是怕陆铭因为晚上忘记锁门而担心学校的东西失窃连忙补上了一句。

  太阳不知不觉被云层渐渐遮盖,头顶上的片片乌云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工头看见头顶的乌云连忙跟陆铭示意了一下,接着赶紧张罗几个工人快点去卸货。这边的雨下得一向很急,如今眼看就是立秋,如果淋完雨感冒休息的话又得耽误好几天工作少挣不少钱。

  陆铭跟工头示意一下接着也回到了房间,继续睡觉怕是睡不成了,所幸吃点午饭留些时间看一会书。

  阅读一直是陆铭的爱好也是他长此以往的习惯。

  随着刚刚同工头对话,此时陆铭已经从刚刚噩梦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回到宿舍里,陆铭一边啃着昨天在校门口小卖店买的面包一边出神望着窗外。

  周遭的一切多多少少总让他感觉有些许的不自然,就像是某些事已经显露了一些痕迹,但是却始终仍旧和他有着一些距离。

  明明能够微微察觉,但却始终摸不到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