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梦幻心游

首页

第39章 天降佳人

  闲时我也曾问过师父,这套拳法不错,但名字怎么不好好起一下,比如黑虎掏心啊,蛟龙出海这样的听起来就厉害,师父却说名字很重要,要我千万记住,一个字也不能错。我想可能是王家祖上创这套拳法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当时随口起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我的资质很一般,不过也没别的爱好,没事就比划几下。一年不到,这套拳法已然练得精熟。接下来又开始学剑,有了之前的底子剑学得很快,只不到一月便练会了。

  我感觉剑法比拳法高明得多,虽然只有十几招,但招招出奇式式致命,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创下的。

  一转眼学艺已有三年,王海山告老还乡,回齐鲁老家养老。临走前父母连夜酱了五十斤上等好肉给他送去,算是感谢他这几年来的悉心教导。临行前师父叮嘱我一定勤练拳法,一招也别忘。

  师父一走我就懒了下来,养了几笼鸟,学旗人提笼闲逛,终日无所事事。

  局势一天紧似一天,王府里也有人议论什么大清要完了,外国人要打进来,又说革命党要抢天下,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慢慢府中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从前正院大门都是四人把守,戒备森严,我们这些下人的孩子别说进,就是往里面看一眼都不成。下人们忙完自己的活得马上回偏院,一刻不许停留。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大门的守卫减为两人,对下人的要求也没那么严了。

  一日午后,我在院里瞎转悠,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王府正门。我鼓起勇气向里望去,只见门内红墙碧瓦,雕梁画栋,非常气派。忽然萌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我要进去看看。

  守门的俩人都认识,一个人叫陈大,也是偏院长大的孩子,母亲是王府中的裁缝,没有爹。虽然大我七八岁,但为人和善,很好相处。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叫王琦,是个旗人,家道中落,为生计来到王府看门。

  我鼓起勇气向二人走去,陈大见了我嘿嘿一笑问:“何家小子,来给哥哥送肉吃么?”

  我凑过去说:“今儿不凑巧,一点儿没了,说是什么赫舍里姑奶奶来,里面还不够吃,哥哥我也饿着呢。”

  “得了吧,你家还能短了肉?谁信!”王琦接话道。他嘴馋,听说经常从厨房偷东西。

  “两位爷,哥哥三岁就来了,这院里是一次都没进过,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抽想进去走走,你们看行不?”我嬉皮笑脸地说。

  “天,亏你想得出!这地方是你能来的么?回家玩儿去吧。”陈大紧张起来,看来这要求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我说陈爷,你也是偏院长大的孩子,说句不中听的,外面这个局面别说我,就王爷能在这住多久都难说。等将来我出去别人问王府里啥样,哥哥我咋说?我都没去过啊,真窝心。”我开始打感情牌。

  陈大向院里看了看,缩着肩膀对我说:“这样吧,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今儿就放你进去走一遭,也就这一回。但你得守规矩,什么都别碰,有人问就说家有急事,进来找你爹来了。”

  我一抱拳:“谢谢陈爷,王爷,哥哥进去了。”迈腿就往里走,陈大一把给我拽了回来,“你小子白进啊?我倒没啥,王大哥可看着呢。”

  我太清楚他的小心思了,嘿嘿一笑道:“得嘞,明天我就去偷,给你俩整两斤好肉。”陈大说了句这还像话,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因为天热,偌大的王府中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我溜墙边走着,生怕被人瞧见。绕过红漆影壁,一座巨大的假山出现在眼前,假山后是一个池塘,塘中满是荷叶,莹莹翠翠的煞是好看。几尾锦鲤在叶间懒洋洋地游着,不时跃出水面,泛起一片涟漪。

  我快步来到池塘边,看着满池荷叶想为什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有人生下来就可以住在这雕梁画栋的地方,而有人就只能如我一般,住在阴暗拥挤的大杂院中。

  我正感慨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急忙回头支吾着说:“我,我来找……”话还没说完便呆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看样子比我小几岁,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短绸衣,下面是一条碧色童裤,肤白胜雪,美目如星,年纪虽小,眼中竟放出幽光来。

  “你到底找谁啊?”见我不说话,她又问。

  我哪见过如此璧人,一时语塞,红了脸好半天才回道:“我找我父亲,他在府里做酱肉。”说完,我感觉一阵眩晕。

  “你是偏院里头的?”

   “是,是的。”经她提醒,我马上意识到我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低着头不敢看她。

  “额娘睡了,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她得意一笑,“我一直想去后院瞧瞧,听说那里有蛇,额娘从不让我去。你能带我去看看么?”说罢她伸出小手,大方地拉住了我的手。

  “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内心一阵悸动。

  见我答应下来,她拽着我就走,边走边说:“我叫天雨,今年十三啦,你呢?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何风,十五六了。”平生第一次和女孩牵手,我不禁脸红心跳。

  她听了噗嗤一乐,“十五还是十六啊,你这人怎么还不知自己年龄呢?”

  “还有几天就十六了。”我如实说。

  “这样啊,你真是个老实人。我闷死了,除了祭祖和进宫,额娘从来不让我出门。”

  她领着我穿屋过户,飞快地走着。我正好借机好好参观下恭王府,没想到竟是如此之大,如此奢华,让我眼花缭乱。

  不多时来到一堵红墙前,墙很高,天雨告诉我翻过这道墙就是后院了。我问怎么不走门?她说门口有俩人守着,出不去的。

  我看了看红墙,有一丈多高,我很轻松就可以跳上去,可她怎么上呢?想了想,觉得我可以先爬上去,双腿倒挂在墙头,再用手把她拉上来。可她长得如此柔嫩,能受得住么?

  正琢磨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的老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回头一看,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妇正急匆匆向我俩奔来。

  天雨见到她马上不开心了,嘟着小嘴说:“嬷嬷,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额娘醒了么”

  老妇擦了把汗道:“醒了,到处找不见你,这会儿正发火呢。”然后又看看我,警觉地问:“你是哪来的野小子?怎么没见过你?”

  “我,我是……”我刚想说自己是何家的,又怕连累私放我进来的陈大和王琦,也不想累及父母,干脆沉默不语。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可喊人了!”老妇威胁道。

  “呆子,你快走!”天雨闪着灵动的大眼睛提醒我。我忙点了下头,一跃骑上墙头,不舍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跳了出去。

  墙外就是街市,哪有什么后院,看来是小女孩她妈怕她乱跑骗她的。我担心老妇真的喊人,一刻不停地跑到街上,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接下来我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可天雨那小小的身影却悄悄住进了我的心中,挥之不去。如但丁遇见少年碧雅特丽斯一般,我完全为她着魔了,可上天似乎有意折磨着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时局越来越糟,听说南边几个省都在闹独立,神州大地狼烟四起,大清和这个王府都摇摇欲坠。宣统帝逊位后不久,王府也开始清退我们这些下人。

  在府里这些年也有了一点积蓄,父母在距王府不远处盘了家店,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继续做酱肉生意。店名是我起的,叫何记酱斋,因货真价实味道好,又是王府出来的,所以生意很好,从早忙到晚。

  我对这样的日子非常厌烦,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总认为自己不可一世,想出去闯荡一番。可我自幼在父母身边长大,又是独子,父母说什么也不许我离家。

  就这样又在家里闷了几年,母亲很心疼我,自己再苦再累也不让我干活。我自然闲不住,很快和街上几个半大孩子熟络了。因为家里都是买卖人,手里都有点闲钱,见天儿提笼遛鸟,喝酒看戏。不过他们去胡同里找女人我可不跟着,我心中只有那个小丫头。

  一日在戏园里遇到了久未谋面的陈大,原来他也从王府出来了,在这做了个端茶倒水的伙计,几年未见他竟瘦得脱了相,想是混得很不如意。

  等到散了场,我请他在门口小店喝酒。他喝了一会儿哇一声哭了,说自己出来后什么活儿都做,就是赚不到钱。现在虽然有份子差事,也饥一餐饱一顿的,老妈快六十了还在给人家缝穷(帮人补衣服)。我很可怜他,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一杯接一杯地陪他喝,听他倒苦水。

  慢慢我也喝多了,鼓起勇气问他认不认识府里一个叫天雨的女孩,他嘿嘿一笑说认识,告诉我那女孩母亲本是府里一个唱昆曲儿的花旦,因生得俊俏被老贝勒相中了,想纳为侧福晋,无奈老福晋不容,一直没给名分,所以她只算是老贝勒的私生女。

  我又问她还在不在王府,他摇头说不知道,呲牙一笑反问道:“怎么何家弟弟,瞧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