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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地龙翻身

  辛弃疾停下了讲述,沉思良久,方叹息道:“为师那时年少气盛,虽然打不过欧阳无敌,被他追得上天入地,心中却无半点服气,总想此不过一时之得失,只要我勤练武艺,来日未必胜他不得。可是那日见了独孤前辈动手,才知人与人之间,其实天差地远,绝非努力所能弥补。”

  “欧阳无敌、蛤蟆上人等人,皆为一时之俊杰,心性、本事绝不在任何人之下,我后来细想,欧阳无敌投身金营,多半便是存心借金国之力,让星宿派再度崛起。以他们星宿五毒的本事,若真得了金人助力,星宿派一夜之间便可傲视江湖。可谁能想到,山谷中一场激战,千般雄图,尽赴流水。”

  辛弃疾此时归宋已十余年,虽然声名极大,却从未真正得到过朝廷的器重,献上的一份份谋国之策也尽被束之高阁,其晚年曾有“忍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之句。如今方至不惑之年的他,当然没有晚年那种心若死灰的悲慨,但人生在世只能随命运长河流转起伏的无奈,却已有了深刻的感受。

  柯武前世也才二十余岁,虽然在社会上打磨了几年,略略磨损了些许棱角,但骨子里的自信和傲气仍在,对于辛弃疾这番喟叹,感触并不算深,只感兴趣后来的事情:“师父,那欧阳无敌等人,你杀了他们吗?”

  辛弃疾哈哈一笑,从有些消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摇头道:“我没有杀他们。欧阳无敌双臂尽碎,蛤蟆上人被废了内功,钢杖客失了大拇指,等于是被废了,杀不杀他们,其实意义已然不大。其实当时独孤前辈走后,欧阳无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姓辛的,没想到今日折戟沉沙,却被你捡了个便宜,来来来,是好汉就给我们一个痛快的。’”

  柯武哈哈大笑:“这厮倒是精明。”

  辛弃疾也笑道:“是啊,原本就有些意态消沉,给他这般一说,我更没心情杀他了。那欧阳无敌说:‘哼,不杀我,你莫要后悔。我们虽然废了,但是我家里有个儿子,极是聪明,我若不死,当把这一身武艺尽数传他,有一日,他会去中原找那独孤老儿报仇,再下一个就是找你。’

  “我道:‘独孤前辈那般身手,你除非连生十个儿子,个个练到你这般境界,埋伏下毒暗算,或可一试。’见我这般说,蛤蟆上人和钢杖客都说,他们也要把功夫传给那欧阳家那孩子,等这孩子长成,集三人功夫于一身,就算赢不过独孤前辈,总能赢的过我。我当时就和他们说,二十年后,让孩子来寻我。

  “欧阳无敌等人离去后,我在这山谷里搭了个窝棚,饥食野果,渴饮山泉,又住了十余天,总算将那颗大还丹药力尽数炼化,一时间内力暴增,若是再与这欧阳无敌动手,三百招内,是别想分出胜负了。正当我喜悦之际,忽见乌压压的鸟雀从头顶飞过,随即狂风大作,当日夜间,群山震动,地动天摇。”

  柯武惊道:“可是欧阳无敌那干人搞出的勾当?”

  辛弃疾摇头道:“我先是也这般揣测,但是那动静大的惊人,峰峦塌陷,平地成峰,想来天翻地覆也不过如此,绝非人力所能导致,应该是我运气好,遇上了地龙翻身。”

  “遇上地龙翻身,那叫什么运气好?”柯武奇道。

  辛弃疾道:“因为那地龙翻身之后,山中面目全非,我辨不得出去的路,胡乱走了数日,忽然看见一截断裂的巨峰上,隐隐露出一个石洞,似是人为开凿所成。我一时好奇,冒险钻了进去……

  柯武咽了口吐沫,知道说了这么久,辛弃疾终于书归正传,要讲到他的奇遇了。

  辛弃疾道:“那石室甚为广大,石壁光滑,刻了无数圆圈,圆圈中或是图形、或是文字,我细细看去,竟是极为上乘的绝学!”

  柯武一拍大腿,大声道:“师父,那定是灵鹫宫的藏武密室!天山灵鹫宫本是逍遥派门下产业,逍遥派诸般绝学,原本俱刻于石室中!却因地龙翻身,震碎了山峰,将这密室露了出来。”

  辛弃疾皱眉回忆,缓缓点头:“你说的应该没错,在那断峰附近,的确有些碎石,有人力雕琢的痕迹,只是我并没有遇见灵鹫宫的人啊,便连尸体也无一具。”

  师徒二人猜测了一番,想来若非强敌袭击,便是另有什么变故,使灵鹫宫后人放弃了此地,不知所踪,唯有下空荡荡的宫殿一座。那藏在山中的石室多半也被封住了密道,只是由于地震才再次暴露出来。

  辛弃疾续道:“我见了这些绝学,内心欢喜不尽。心想若是将这些绝学传予我军中兄弟,自然实力大进,说不得便能驱逐金狗,恢复金瓯!因此连续数日,我杀兽取血为墨,削叶折枝做笔、以兽皮、树叶为纸,将那些绝学尽数抄写下来,编了个篓子盛在其中。

  一连抄了三日,有一日正在抄写,忽然四壁震动不绝,我心中一慌,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抱着篓子冲出室外,回头看去,那残峰已彻底断裂,石室亦湮没无踪。

  柯武连连叹道:“可惜、可惜!”

  辛弃疾笑道:“日盈昃、月满云蚀,此为天地至理。人间万事,原本便难得圆满。那石室中的绝学,三日来已被我抄录大半,地龙复动,想来也是上苍之意,不令福泽太盛。”

  柯武知道这是师父在传授人生道理了,连忙虚心答道:“弟子受教了。”

  辛弃疾见柯武听懂自己教导之意,内心甚喜,微微一笑,又说道:“我当年得了这些绝学,恨不得背插双翼,一日飞回营中,没想到在山里转了两天,忽然遇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坐在树上吹箫。”

  “我连忙向此人问路,此人倒也好心,指了路给我,我道了声谢,便急急离去,不意脚步太快,背篓中的树叶,竟飞了一片出来,恰从此人眼前飘过。此人接住树叶一看,顿时面色大变,一个纵跃拦住我路,要我交出背篓来。

  “这些绝学,关系到抗金大业,我如何肯轻易与他?当即冷眼拒绝,此人却说,他是什么“函谷八友”传人,这些武功,都是他师门之物,他来天山,就是为了寻找师门谷地,迎回这些武功,我问他师门叫什么名字,此人却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一味索要东西。

  “三言两语话不投机,我二人便交起手来,此人武功驳杂,东一拳西一脚,倒也不弱。不过我一来吃了大还丹,内力大进,二来抄书三日,触类旁通颇有所得,战了十余招后便将他制住。不过看他神情谈吐,并不似做恶之人,我便饶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