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火铢面前是操作台之类的东西，操作台连接的装置长宽高都在几十尺上下，他正在尝试启动装置的方法。
站在一边的卡尔觉得洞顶的发光石笋还是不够明亮，于是打了个响指，石笋发出更强的光线，把空间照得更亮。
“大人，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好奇。”
火铢正摆弄着操作台。
“你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要是谢尔特在这里，他和你应该会非常投缘。”
“也许是时间的原因吧。在人类的王国生活的久了，天天打交道，免不了受他们影响。我好奇的正是那个叫‘谢尔特’的人类。他有什么特殊吗？为什么您费尽心思要拉拢他成为盟友呢？”
操作台和连接着的装置没有任何动静，火铢还没找到开启的方法，他的裤腰已经滑落一大截，屁股沟露出来了。卡尔看到后很无奈的提醒对方：
“火铢，我有的是时间让你弄明白装置的使用方法，所以请你先调整一下皮带可以吗？我实在不想看你的屁股沟。”
经过卡尔提醒，火铢才发现自己的屁股露出来了，他也不觉得尴尬，简单的提了提，又把心思放在了操作台上。
“矮人真是……”
无奈的卡尔把头扭向一边，说起了谢尔特：
“他和我很像，只是他自己还未意识到，因为他的灵魂并不完整。火铢，你觉得我会拉拢一个毫无帮助的小鬼作盟友吗？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知识与洞察之神是白痴吗？他为什么要把魔典交给谢尔特这种普通人类，你有想过吗？”
“呼~看来老祖宗们的智慧不比我差，是得花些时间。”
捣鼓半天没有成果的矮人，一屁股坐在了操作台上，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然后不再折腾机器，与卡尔聊了起来。
“听您这样说的话，赛普恩斯也发现了谢尔特的特殊？也就是说，他们也想拉拢这个人类？嘿，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让过去一点。”
卡尔也要坐在操作台上，火铢赶紧用衣服擦了擦旁边的位置，矮人很高兴，自己的主人已经恢复了和蔼可亲的状态。
“赛普恩斯可不是拉拢，只要谢尔特不能按照这位知识与洞察之神预设的路线走，他连小命都保不住。我太了解赛普恩斯了。你以为给予魔典是种恩赐吗？哼，虚伪的众神，他们将所有的脏水泼在我身上，自己却是一样的嘴脸。魔典是卡西莱恩的杰作，你知道它的作用吧？”
“可不是，还是我帮着找的材料。”
火铢似乎参与了赛普恩斯魔典的制作，他与卡西莱恩关系不一般。揪了揪胡子后，矮人继续说道：
“那玩意儿与其说是宝贝，不如说是最可怕的武器。因为文字是可以被传播开来的，观点是可以被灌输的，只要魔典愿意，稍微动用神力，就可以让阅读者按照魔典的意志去布道，然后让更多人前去观看。就算是剑与雷电之神的‘晴空’，也无法与之媲美。”
“是不是有点后悔帮助卡西莱恩？”
卡尔看着身边的矮人问道，他的目光平静，语气却很严肃。
“火铢做事从不后悔。可是，我的确感到内疚。我的同胞们远渡重洋，前去海外之地应该也是感到内心不安吧。魔典不仅仅是卡西莱恩和我火铢的作品，更是集合了矮人一族，甚至还有部分精灵工匠的心血。大人，我连一尺的命运之网都看不到，但我有种感觉，被隐藏的历史终究会浮出水面。”
“当真相被人类知道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愚蠢的家伙会站在众神那边。咦？”
卡尔皱起眉头，感觉到了什么。
“大人？”
卡尔伸手阻止了火铢说话，过了好一会，卡尔才重新开口：
“渡鸦传来讯息，迪莫拉来到这个世界了。”
卡尔的话把矮人吓得不轻，火铢差点从操作台上掉下来。
“迪，迪莫拉？！”
“害怕了？哈哈哈，你也知道害怕？”
与慌张的矮人相比，卡尔显得风轻云淡，笑出声来，然后他开始安慰火铢：
“麻烦就交给赛普恩斯他们，当世众神受到各种族信奉，这些是他们份内的职责。”
但是卡尔的话并没有消除矮人的担心，火铢仍然非常紧张的问道：
“可是，上一次的大战，赛普恩斯他们的神体也受到重创，他们的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迪莫拉这个时候出现，真的没问题吗？”
“你呀，先前还说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现在的表现可不像那么回事。卡西莱恩和你一起，给众神造了不少宝贝，迪莫拉想占便宜也不容易。只要我能成为下一个阿卡斯克，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矮人火铢还是感到不安，不断的揪弄胡子，就像是在暗示自己放轻松。
“我对您更有信心，大人。先不管迪莫拉，谢尔特会跟您站在一起吗？赛普恩斯魔典可是在他手里。”
卡尔站了起来，挥手之后，身前多了方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是两杯奎维尼斯。
“尝尝吧。谢尔特的情人所创的精酿啤酒，我觉得比你们矮人的酒好喝。”
说完后，卡尔先坐下来，火铢跳到地上，提着裤子走到另一边坐了下来，开始品尝奎维尼斯。
“嗯，很不错。不过就我个人而言，不太喜欢酸的东西。”
矮人的评价不高也不低。
“我倒是很喜欢，也许可以加点辣的东西进去。然后改名为‘命运’，酸甜苦辣全都有。”
卡尔把酒的滋味与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大人，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为什么要担心？我已经跟谢尔特聊过了，送了点礼物。就算我不做这些，魔典也未必能控制的了他。”
咕咚咕咚，矮人喝了一大口奎维尼斯，擦嘴后说：
“酸甜苦都有了，确实像命运，这个寓意真的很好。您别绕了，我们矮人都是直性子，谢尔特那家伙究竟有什么特别？灵魂不完整吗？”
“他的灵魂从出生时就不完整。谢尔特的诞生可以用‘无中生有’来形容。”
“无中生有？”
矮人困惑的看着卡尔。卡尔继续解释：
“他没有真正的父亲，我是说，从地上种族的血统伦理来说，谢尔特没有所谓的‘亲生父亲’。”
“降——”
“嘘，小点声。”
火铢刚惊讶的发出声，就被卡尔阻止了。
“赛普恩斯的耳朵尖着呢，别让他听到，哈哈哈。这个秘密原本只有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火铢，你应该感到庆幸，今天是我在跟你说话，否则为了保守秘密，说不定你的小命什么时候就没了。”
“唔，确实如此。赛普恩斯作为知识与洞察之神难道没有发现？怪不得，您要冒着风险跟谢尔特接触。”
“狗屁的洞察之神。风险意味着回报。谢尔特的灵魂并不完整，因此我可以窥见他的思想。这家伙非常聪明，想问题的角度并不固定，像林中跳跃的精灵一样。他的言行如果放在循规蹈矩的落影城，恐怕会被当做脑子不好的异类。让我来考考你，看看火铢和谢尔特谁更聪明如何？你能从我刚才透露的情报里，得到什么推论？”
“让我想想，真有趣，和人类比谁更聪明。”
火铢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习惯性的揪弄胡子后回答卡尔：
“首先，谢尔特是个特殊的存在，他确实能帮助您完成计划，也会成为您最强力的盟友。其次嘛，当初设计魔典时，针对的是各种族最普遍的特性。用人类举例子的话，就是他们中大部分个体想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以及人性里最常显露出的部分。”
“接着说。”
卡尔给了矮人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自顾自的品酒。
“如果这个人类与众不同，魔典对他的影响会减弱。就算使用神力控制谢尔特的思想，我觉得您已经算到这种情况，有了应对方式吧？您送给他的礼物肯定不是什么宝石。”
“哈哈，不错不错。火铢你混迹在人类王国久了，已经不是只知奇技淫巧的工匠了。”
火铢的推论让卡尔很满意，卡尔需要的不仅仅是手艺好的工匠。
“多谢夸奖，能再添点啤酒吗？感觉越喝越喜欢。”
卡尔打了个响指，火铢的啤酒又变成满杯了。
“希望酒馆老板不会那么快发现啤酒减少了。”
“哈，原来您是从酒馆偷来的。”
矮人大胆的开起了玩笑，他知道现在的卡尔不会较真。卡尔的确不在意，只是笑着说：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能算偷吗？帮了他那么多，收点报酬不为过吧？未婚夫的债务由未婚妻来偿还，也不算过分。”
“您怎么说都行。让我再猜猜，谢尔特应该还没有被世俗的条条框框禁锢思想，对于同类和其他种族不会有太多偏见。人类有个词叫‘天马行空’，谢尔特的想法应该就是这样，这意味着他可以从有限的经历中，体会并提炼出更多的理解。但是也可能会变得疯疯癫癫，言行显得出格，不被人理解。”
“还有更多吗？”
卡尔希望火铢能给自己带来更多惊喜。
“暂时没有了。毕竟我不了解这个人类的生活经历。”
掌声响起，卡尔在为矮人鼓掌。
“你给了我惊喜。火铢，你作为矮人，眼界已经超出同类，对人类的理解也很到位。将来的神识会很强大。”
“多谢您的夸奖。”
“但我希望你能再推出更多。”
“智慧有限，还希望您指点。”
卡尔和矮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火铢，如果谢尔特没有按照魔典给的暗示行动，会怎么样？”
“赛普恩斯肯定会收拾他。”
“被神抛弃，被神惩罚，他还有谁能依靠？”
“我明白了，大人您会成为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援手。”
“不仅如此。谢尔特所在的领地偏僻，消息闭塞，民风淳朴。不过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人类的王国正在步入漩涡，人类的公主也在谢尔特的领地。他的领地即将成为风暴中心，要想活下去，领地就必须发展壮大，人口也会增加，原来的一切都将被打破。”
卡尔盯着火铢的眼睛，没有再说话。火铢点点头，接着卡尔的话说：
“要是有天，谢尔特可以成为神，他的神识必定非常强大，哪怕他变成个疯子，只要掌握了驱动神力的方法，再获得与神识相匹配的神体，当世众神都不会是谢尔特的对手。”
“但是，谢尔特还不是神，他只是个人类，是个思考方式太过不同的异类。您说过他是代理领主，领主的位子没有那么好坐，不理解他的人会随着领地人口增多而增多，那些敌视他的人也会见风使舵，群起而攻之。以我对人类的了解，谢尔特很可能会被孤立。那个时候，您会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理解他的人。”
“哈哈哈哈！”
卡尔开怀大笑，毫不掩饰心中的愉悦。
“说的好，说的好！我可以肯定，谢尔特不会受魔典控制，赛普恩斯必然会抛弃他。他的年纪不大，很难脱离稚气，领地的人口多起来后，平常看不出来，一旦大难临头，人们就会因为谢尔特不合常规的想法和言行，而怀疑他的能力，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您想的可真够长远的。不瞒您说，我都有点可怜他了。不被同类理解和接纳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火铢的本质还是个直爽的矮人，想到谢尔特以后的命运走向，他打心眼里同情，因为他自己就被同类抛弃，甚至剥夺了祖上延续给他的氏族姓名。
卡尔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脑后当枕头。
“没什么好可怜的。对人类的男性来说，只有挫折和痛苦才能让他们成长，变得强大。谢尔特的潜力要想被激发，必须扛过去。他的路会跟我一样，抛弃无可救药的同类，正如我抛弃赛普恩斯他们。我和谢尔特会成为新的阿卡斯克，创造出更好的世界。”
火铢听得感慨万分，他补充道：
“火铢很钦佩您。可是您却不被众神理解，地上的种族也早已遗忘了您的存在。”
“我不是为了让他们理解才做这些事。至少你还在追随我，谢尔特也会明白我的苦心。我们会有很多盟友的，火铢。每个种族里，都会出现极具天赋的个体，他们大多与平凡的同类不同，也被认为是不正常甚至是疯癫和邪恶的。他们被人嫉妒，被人排斥，我只要伸出手接纳他们就可以了。”
“大人可真是英明。我记得有个被处死的人类编纂官，他就说过，创造历史的从来都是英雄，剩下的只是盲目跟随的乌合之众。”
幽暗的密林中有火光闪动。
小火堆旁边的草都被拔掉，清理出了一圈防火带。有个人正在用树枝搭在旁边的树干上，做为简易的窝棚，很快窝棚就被弄好了。
这是一个女性，瘦高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她在火堆旁坐了下来。一只渡鸦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女人的身旁。渡鸦的眼睛是红色的，非常特别。
“我还没有死，你来的太早了。”
女人似乎感觉寒冷，从窝棚里拽了张单薄破旧又肮脏的毯子，裹住了身体。她的黑发特别细，跟蛛丝差不多，也很浓密。女人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将它们塞在耳后，她的耳朵比人类的尖，却不像精灵那样细长。
以为渡鸦是等着啄食自己尸体的女人没有想到，这只渡鸦开口说话了。
“呀——呀——我可从来不吃腐肉。”
“你！你！”
会说话的乌鸦明显是吓到了女人，她蹬腿想站起身的时候打滑了，直接倒在地上，面露惊恐。
渡鸦的红眼珠配合着脑袋打转，似乎是在观察眼前的可怜女人。
“呀——我怎么了？如你所见，我是只渡鸦。我的名字也叫渡鸦。会说话的渡鸦是不是不太合常理？不合规矩与逻辑？不符合现实？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同时被精灵和人类驱逐，就像厨房里的下水和脏油脂一样，被随手丢掉。呀——你还不如动物的脂肪，至少油脂可以用来做蜡烛，呀——”
气氛诡异，名叫“渡鸦”的渡鸦，说着人类的话语，不时夹杂着乌鸦的叫声。
小麦色肌肤的女人听了渡鸦的话，反而不再害怕，她重新坐好，拍掉毯子上的泥土和树叶，看着渡鸦说：
“乌鸦不吃腐食？那就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啄食我的肉吧。我也只有这点用处了。假如你还能变幻外型，化成人或者精灵的样子，或者其他什么，随你的便，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找点乐子。”
女人的说话的语气不像在谈论自己的身体，她的态度非常无所谓。
“不过，我要提醒你，我的身体已经被弄坏了，可能会传染给你疾病。而且，你不会觉得我的身子好看。”
“呀——那也得看看才知道，呀——介意给一只渡鸦看看吗？”
会说话的渡鸦很稀奇，会说话还不正经的渡鸦更是超出了女人的想象。她愣住了，不过接下来她很坦然的站起来，毯子和她身上的衣物相继滑落，最后一丝不挂。
红眼睛的渡鸦歪着脑袋，滴溜溜转的眼睛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嘲笑。女人也看着渡鸦的眼睛。
“呀——这么多疤痕，是人类干的？还是也有精灵的份儿？”
女人的身上有很多疤痕，有的还很长。多分布在敏感的部位，特别是小腹上的疤痕，像是利器剖开造成的。
“看够了？要不要试试？我只有19岁，无论做为人类还是精灵，都很年轻，大家都很喜欢我这样的身体。每个人都渴望我表现出痛苦，他们希望我哭喊，睁大眼睛和嘴巴。你会变化之术吗？请快点。”
“请穿上衣服吧。呀——我是一只普通的渡鸦，喜欢的肯定也是渡鸦。找书苑 www.zhａoｓhuyuan.cｏm如果我告诉你，有人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并且不会强迫你付出代价，你会怎么说？”
“戏弄快死的人有意思吗？呵，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人类还是精灵，低贱的杂种女孩？”
女人没有穿衣服，她直接坐回地上。年轻的身体上虽然全是伤疤，也很瘦弱，但是青春的气息还是无法被掩盖。
“反正你也不会损失什么，渡鸦都会说话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个拥有改变命运之力的人。你的疾病和身上的疤痕根本就是挥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呀——想一想吧，如果运气好，你还能复仇，宰了那些糟蹋过你的人，同时报复丢弃你的愚蠢种族。你不需要当个人类或者精灵。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渡鸦的话打动了女人，女人沉默着，她在思索。渡鸦很有耐心，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不再出声。
“如果你说的那个人只是想从我的身体上获得快乐，我也可以满足。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请在玩弄我之后，杀了我。然后把我的尸体扔进翡翠海。”
“你多虑了，要相信幸运随时会降临，特别是对你这样拥有极大天赋的人。请跟我来吧，小心脚下，森林里有很多东西会扎破你的脚。”
渡鸦扑棱翅膀飞了起来，落在前方另一棵树的树枝上，然后等待女人跟上来。
女人就这样光着身子走向前方。
“请小心脚下，被扎会很疼。呀——呀——”
“谢谢关心。”
女人不由自主的对一只渡鸦表示感谢，她再也忍不住，边走边哭了起来。
Facebook
Twi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