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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卑微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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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谢英雄径直去了阿良饭店吃饭,打算吃好了饭直接到车站看看有没有活干。

  他点的炒饭刚刚上来,周予便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抽出谢英雄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他们今天来的迟了,别的桌子上都残留着吃剩下了的饭餐,老板今天一个人看店,来不及收拾。只有谢英雄那桌是干净的,是他向老板要来抹布自己收拾干净的。

  周予冲着谢英雄摆了摆手说:“又来吃饭啊?”

  谢英雄被吓到了,周予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没错他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饭店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平时两人偶然在门口遇见了,周予也只是跟谢英雄点个头示意一下而已,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讲话。谢英雄已经熟悉了周予的脸孔,但对他的声音是陌生的,他的嗓音很低,说话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得还带着回音。谢英雄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我看你好像经常来这里吃炒饭,有这么好吃吗?”

  “还行吧。”

  “老板,给我也来一份炒饭。”

  点好饭之后,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坐着,周予一直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得出来和陌生人对面对的坐着,让他感觉有些尴尬。他好像想要找个话题和谢英雄一起聊一聊,嘴巴张开了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谢英雄看到周予坐在他的前面让他一下子就没了胃口,但他也只能一口一口的继续吃着炒饭。

  谢英雄这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饭,有人跟自己坐在一起觉得很不自在,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杀了自己女儿的仇人。家里的厨房的四方桌上,四个人的位置总是固定的,沈琦坐在自己的左手边,谢晋康坐在自己的右手边,而谢静琪总是坐在自己的对面,这样一想让他的心里觉得更加不舒服。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下面掐着自己的大腿,强忍着自己想要扑上去打人的冲动。

  周予的炒饭上来了,他吃的很快,谢英雄半碗还没有吃掉,他这里一碗炒饭就已经见了底。他吃饭直接便起身去付了钱,付好钱他又走回谢英雄的桌前说:“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钱我帮你付掉了。”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没有几个钱。”

  “那就多谢了。”谢英雄控制着自己脸部的肌肉,勉强的寄出来一个微笑,只不过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他把还剩下大半碗的炒饭往边上一推,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今天一下午谢英雄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感觉干起活来比前几次都要更累一些,或许是中午吃的积食了,等到车站关了门,他就回了旅店,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谢英雄一个人,没有男孩的歌声,屋子里显得特别的冷清。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的感触。

  老天爷好像总是爱跟人开玩笑,小周这样的求上进想要读大学,但是家里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他只能趁着放学的时间到歌厅里打工给自己赚点学费,而男孩的家里是有条件供他上学的,他却不愿意跟人家一样读书,一心想要追寻梦想,还搞了一出离家出走的闹剧。其实仔细想来到不是老天爷爱跟你开玩笑,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但追求自己的想要的生活也不是什么错事。

  人都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的命都是生死的,其实也不尽然,大多数的时刻是自己的选择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谢英雄觉得其实自己和男孩的父母一样,限制着孩子的选择。为什么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正确的选择呢,这世上也有很多的人做着人们口中“不稳定”的工作,不也一样生活的很好吗?他若是选择稍稍松手,让谢晋康自己追寻自己的理想,或许父子两的关系也不会那么疏远。

  在人生的岔路上没人知道自己到底该选择哪条路,没人料得到这条路后面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能料得到的也就不叫人生了,没有谁能够一直一帆风顺的。

  他想放在别人家的身上能够想通的事情,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想通呢?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抓住机会与儿子说说心里话,减轻点自己内心的负罪罢了。谢英雄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打算再给家里写封信。

  房门突然就被打开了,男孩又回来了。他脸上气鼓鼓的,脸颊上还有泪痕,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躺在了床上。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没有去退房,房费还够他再住一天。

  “你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反悔了,又不让我去学音乐了。”

  “早上不是已经讲好了吗?”

  男孩没有再吭声,转了个身,背对着谢英雄。

  都说小孩子的心思难猜,其实家长的心思才是最变化莫测的。当小孩离家出走的时候,心里就只剩下了后悔,只想着要补偿他,但是等孩子平安回来了,就又开始考虑起他的未来了。

  男孩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漏出来的肩膀抽动着,应该是在哭,现在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算了随他去了,就让他再离家一晚上,谢英雄知道他会回去的。他的父母肯定也知道他会回到这里来,车站附近只有这一家旅店,等他们再次想通了会来找的。

  谢英雄打算腾出地方让男孩冷静一下,他把屋里的灯关了,拿出笔纸来到阳台,借着巷子里的路灯和对面人家屋子里的灯写信。

  谢晋康:

  不知道我的上一封信你有没有收到,若是你已经看到了,也别笑话我,我没有什么文化只能写出这样了,但都是我的真心话,当着你的面说不出口,只要都写下来。算算我来到这里来已经是第五天了,离开家里怕是已经有一个月了,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很是挂念。虽然一个人在外面但我并不觉得孤单,这个旅店很是热闹,每天都能遇见不同的人。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不同的年纪,不同的身份,但大家都一样都在为生活奔波着。

  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昨天来的一个男孩子,比静琪还要小一岁。他跟家里闹矛盾了离家出走逃到这个旅馆里来的。他说他喜欢唱歌长大以后想要当个歌星,我听他唱了几首,确实是很好听,嗓音不错。他还叫我不要劝他放弃他的梦想,其实我哪有那个资格劝他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这几天,我终于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静下来思考,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是我对不起你和静琪,说实话你们的未来我确实是干涉了太多。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问一句你们的理想,一心盼着你们按照我所规划好的路走下去,以为你们这样就能过得幸福,但其实我知道心目中幸福的生活并不是你们想要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留在农村里,可我和你妈却计划着要把旅店交给你,明里暗里都给你制造了不小的压力,我们扯住了你的线不让你高飞。而你妹妹,也是按照我和你妈的想法而活着的,我们希望她能够考上大学,她就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目标,但这也不一定是她真正想要的。这些道理我现在才想明白确实是太迟了一点,我已经来不及问问谢静琪她的梦想了。想来也是可笑,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女儿我却一点都不了解她。我们家走到这步很大程度上其实都是我错,归根到底是我毁了这个家,也该是我赎罪的时候了。周予,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唉。”

  信写了一半就有声音打断了谢英雄的思路,周予突然从边上的阳台上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