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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卑微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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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吃好饭,谢英雄回到旅店里走上三楼,他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周予的房间门口停下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亮着灯。这一道门将空间切成了两半,明亮的房间里是其中一半,昏暗的走廊里是另外一半,对谢英雄来说,木门打开之后的那个世界是黑暗而且残酷的。

  不知道刚才那碗面里是加了多少盐,齁的谢英雄口干舌燥的。他往下咽了几口口水,最终敲响了阻隔了空间的房门。

  门里传来一个男人厚重的声音:“谁啊。”

  谢英雄没有吭声,门里面的人也没了动静。周予很谨慎,那件事情还在风口浪尖上,他不会轻易的开门。

  过了几秒,谢英雄看到里面的灯被关掉了。屋子里面暗了下来,走廊里那唯一一盏幽暗的日光灯就相对性的变得明亮了,两个世界变了,变得这边明亮那边黑暗。

  周予可以从门缝里一道阴影,那是谢英雄的影子,在门外徘徊着一直没有离去。

  周予呆不住了,谢英雄能透过那道木门感觉到周予正在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逼近。

  “谁啊!”周予这次提高了嗓音。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谢英雄能听得出周予声音里的警告,警告自己他已经握紧了拳头,只要自己再不离开,他下一秒就会冲出来与自己正面交锋。

  谢英雄见状也犯了难,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样毫无准备的就来敲门,时机远远还没有到,自己这一时冲动搞不好会弄的自己满盘皆输。忽然之间谢英雄想起了什么,说:“我钥匙没带,你来给我开个门。”

  “你走错了,我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

  “对不住啊,天太黑了,没有看清楚,实在是对不住。”

  门里面没了动静,过了几秒里面的灯又重新亮起,谢英雄松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下次绝不能这样冲动了。

  床头边有张小桌子,上面放了两个茶杯和一瓶开水,谢英雄倒了满满一杯“咕咚咕咚”一口喝完了,总算是压住了嘴里的盐味。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是谢英雄下午睡得很沉,现在的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房间里面没有电视,连本书都没有,谢英雄闲着无事可做。他翻了翻抽屉,里头放着几张纸和一支钢笔,都是全新的,不知是老板放着的还是上一个旅客遗留下来的。

  既然有纸有笔,谢英雄打算在大背头回来之前给谢晋康写一封信。

  他都不记得自己离开家有多久了,他一直忍着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他很想和儿子说说话,但又怕听见儿子的声音会控制不了自己情绪,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这个时候写信回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村子虽然远了一点小了一点,但还好信还是能寄到的。

  他写下了“谢晋康”三个字之后就停下了,不知道要从何写起,想说的话很多,但是不知该先写那句。他脑子里乱的很走到阳台上吹风。

  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想想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去年一家人一起过中秋的场景好像还近在眼前。谢晋康可能和自己一样望着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明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越到节日谢英雄越感孤单。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重新回到屋子里,拿起了笔。

  谢晋康:

  马上就到中秋节了,你们月饼已经买好了吧,你母亲喜欢吃甜食,你多给她备些豆沙月饼。我真的是很久没有回家了,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很想念你们。

  我已经不在歌厅上班了,我今天坐了车子来了周予的老家,歌厅的老板娘帮我找到了他,我就一路跟着他跟到了这里。他住在车站边上的一家旅店里面,我就住在他隔壁的房间里面,跟他仅仅一墙之隔。

  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来找他,可是我放不下。我今天看清了他的长相也听见了他的声音。与其让我在乡下一辈子想象,还不如这样直接看清他的嘴脸让我觉得安心。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做傻事的。你父亲我老实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做过一件违法的事情,现在也不会去做的。我来这儿自有打算,只是现在时机没到,时机到了你就能懂了。

  在我的房间里还住着一个男人,穿着倒是很讲究,头发也梳的油光发亮的,他夹着个公文包张口闭口的就是“生意,生意”的,跟你倒是很像。我还记得大概是你十岁的那样,那年旅店里面生意好,赚了点钱,过新年的时候我和你母亲就带着你和妹妹两个到城里去玩,商厦里公园里全都玩了一遍,你和静琪玩的可高兴了,困的不行了都不舍得眯一觉。到了晚上我们要回旅店的时候,你却哭着喊着不肯回家,说是从今以后都要留在城里。从城里回来之后,你就喜欢到村口去看来往的轿车,每天回来的时候就跟我们讲你今天看到了几辆轿车,什么颜色的,里面坐着什么样的人。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远,喜欢那种繁花似锦熠熠生辉的生活,村子太小你迟早待不下去。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想你一样的叛逆过,也希望能够过上那种富裕的生活。但是遇见了你的母亲之后,我的心就安定下来了,从此不再羡慕其他人,因为我过的和他们是一样幸福的,尤其是有了你和静琪之后,生活虽然拮据,但是平平安安的,过的心安理得。

  你现在还缺个能让你安定下来的人在身边。我知道陈晓玲是个善良的姑娘,但我劝你还是忘了她。我当初反对你们不仅仅是因为她跟着丁皓卖假烟酒,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两个并不适合。陈晓玲和你都是野心大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总会出乱子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你,你应该找个安稳会过日子的,这样的女人才能关的住你,才能守得住家。

  不过上次回家,见你把你母亲照顾的很好,我就晓得,你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谢晋康了。你今后的路还很长,我相信你能够走的很好,希望你能够幸福。我在这里挺好的,钱也够用,你不用太担心只管安心的照顾你母亲就行了。你们两个都要保重,我相信你能够把家里打理的很好,就不用给我回信了。

  父亲

  这封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写满了两页纸。谢英雄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在家里除了记账,另外的时间也没有拿过笔,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所以信里面有很多的错别字,但每个字写的都很用心,写的全部都是他的心里话,都是他想对儿子说但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他把信折好放在口袋里,第二天买了信封和邮票寄了出去。

  半夜里大背头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看到谢英雄坐在床边上说:“叔,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呢?不会是在等我吧。”

  “我年纪大了,下午睡了一会儿,现在就睡不着了。”

  “行,我明早还要赶路,先睡了。”大背头他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就躺下了,脑袋一占到枕头便睡着了,没过多久嘴巴就里传出来阵阵的呼噜声。

  谢英雄关了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月光洒进来,屋子里还是很亮堂,潮湿的空气让天花板上都发了霉,一块一块的霉点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砸进眼睛里。

  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如梦一般的。从停放着女儿尸体的医院,到书店边上的公园,再到整个城市最大的歌厅,最后他睡在了异乡旅店的一张床上。而他日日夜夜都在祈祷着想要找到的人就在几步之外。

  一想到杀害女儿的凶手就在自己隔壁的房间里面安然入睡谢英雄就觉得更加的心痛,自从女儿死了之后他的脑子没有一刻不在发狂,狂躁跳动着的心脏搅的他的灵魂不得安宁,在这异乡的旅店里面没头没脑的飘荡着,但是谢英雄咬牙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恶魔,因为他知道他必须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愤恨,唯有如此才能提女儿报仇,他必须冷静下来。

  穿堂风呼啸而过,那是谢英雄的灵魂在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