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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卑微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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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救护车里坐不下了,谢英雄和沈琦跟着警车来到了医院,等他们赶到医院时,谢静琪的尸体早已经冰凉,护士用一条白布盖住了她的全身。这一条白布宣告了一条美丽鲜活的生命的终结。

  妻子在赶来的路上哭喊个不停,可到了医院真真的见到女儿的尸体,知道了女儿的死因之后却安静了下来,一句话也不再说,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流。谢英雄很担心,走过去搂住她,妻子的双手颤抖着,谢英雄按都按不住。他亲眼看着妻子的眼睛失去了焦点,渐渐地变得浑浊,变得呆涩,变得一点生气都没有了。无论谢英雄怎么摇她,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响,母亲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的灵与魂都跟着心爱的女儿远去了。

  女儿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妻子都是这个样子,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谢英雄只好带着妻子去看病,医生说她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痴呆了。只能静养着,可能等时间过去了,慢慢的就能够恢复正常。谢英雄觉得妻子不像是真的痴呆了,有好几次他和谢晋康都看见妻子走过女儿的房间时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好像是突然之间被针扎了一样,但是赶过去一看,她的脸上依旧是木呆呆的,没有其他的表情。

  谢英雄无力再去照料妻子,死去的那个人也是他的女儿。他再怎么坚强也做不到对躺在病床的女儿视而不见。谢静琪的一丝头发从盖着的白布下露了出来,人死了但是头发依旧是乌黑发亮的像是还活着一样。

  这瞬间,记忆全部涌上心头,女儿还小的时候,都是自己帮她吹头发。他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略过女儿乌黑的长发,一点一点的吹去残留着的水珠。女儿也总是很乖巧,坐在小板凳上,不哭不闹,乖巧的像是一只洋娃娃。吹干后的头发又顺又亮,和她母亲的头发一模一样。可如今这只洋娃娃已经幻化成了美丽的蝴蝶,飞往远方去了。她带走了一切,唯独留下了痛苦,而这些痛苦全部加在了她父母的身上。

  谢英雄轻轻的撩开了盖在女儿身上的白布,女儿纤细的手臂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变得透明。谢英雄伸手想去摸,但是手颤抖着迟迟移不过去,他终于下定决心握住了女儿的手臂,尸体的冰凉通过谢英雄手掌上的血管,流动到他的全身,连胸口都感到了寒意。他这才有了实感,这才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自己健康可爱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一具永远沉睡的尸体,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谢英雄摊到在病床的旁边,地上残留斑斑的血迹,是其他可怜之人所留下来的,屋子里面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青春美丽的女儿会死的这样的凄惨。一瞬间泪如雨下,所有的场景在眼前分崩离析,白的变成了红的,红的变成了黑的,活人变成了僵硬的尸体,尸体变成了火烫的岩浆,岩浆变成了脸上的流淌不息的泪水。

  路过的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无不怜悯的看着这个放声大哭的中年男人,摇摇头,感叹道:“哎,真可怜啊。”

  谢晋康昨晚一气之下泡出家门之后,其实就晕倒在了距离村子后头的垃圾堆旁,就在垃圾堆上那么睡了一宿。今早醒来之后有些懊悔,自己不久前还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孝顺父母,照顾妹妹,今后要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昨天又上演了一场离家出走的戏码,他想来确实是不太好意思,慢慢吞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谢晋康走到旅店门口,还没有琢磨好见到父母时的说辞,就被邻居告知了关于妹妹的消息。

  谢晋康慌里慌张的托人把自己送到了医院,他像个没头苍蝇似得在医院里乱跑乱窜,弄的鸡犬不宁,一个护士看不下去拉住了他,从他前沿不到后语的话中弄明白了他的来意,把他带到了谢静琪在的病床边。谢晋康看见病床边上父亲和母亲一个坐在地上哭,另一个呆呆的站着,他径直略过父亲和母亲,跪倒在妹妹的床边。

  一个人的身体怎么可以这样的单薄,白布平的像是一张纸一般,基本看不出底下人的轮廓。谢晋康将手放在白布上这才触摸到了底下妹妹的躯体。

  他一抖缩回了手,抱着脑袋哭喊着:“静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他想昨晚如果自己没有任性的跑出去,父母也不会出门来找他,也就不会留谢静琪一个人在旅店里,妹妹也不会就这样可怜的死去,千万分的懊悔涌上心头。他想该死的人应该是自己。谢晋康觉得向妹妹忏悔还不够,他欠了太多了。

  谢晋康又跪倒母亲的面前说:“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一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母亲呆站着,没有回应。

  他又爬到父亲的面前,对着父亲连连的磕头,说:“爸,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懂事,我再也不吸毒了,我再也不跟着丁皓做事了,我再也不去找陈晓玲了。爸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好好过日子。”

  旁人的眼里是冷漠的悲悯,妻子眼里是悲怆的空洞,儿子的眼里是忏悔的泪水,但是谢英雄都不想去理睬,他略过跪在自己身前的儿子,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自顾自的将女儿身上被谢晋康弄乱的白布重新改好,又自顾自的走到房间的一角瘫坐在地上。

  谢晋康安静的哭了很久了,眼泪哭完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上面长满了冻疮和老茧,是一辈子勤勤恳恳的象征。未曾想到自己这样的安生,却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也真是讽刺。他握紧了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击落脑海中漂浮着的挥之不去的女儿的面庞,女儿纯真可爱的模样却越发的清晰可见。他想如果人死了能够把旁人脑海中与他相关的相关的记忆也一同带走的话,世上肯定会少很多坎坷伤心之人了,干枯了的眼睛里又冒出泪水来。

  消息传到了学校了,今天的考试取消了。虽然课还在继续上着,但是每个人的心不在焉的,认识谢静琪的不认识谢静琪的,和她很熟的和她不太熟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所有人的心里都跟压了大石头一样的沉重。

  陈喻琴从今以后就要一个人上下学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谢静琪在去世的前一个晚上给她打过电话,如果自己接了那个电话或许能够救她一命,或许会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何伟涵后面的位置上空荡荡,他不敢再往后面转了,后面已经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了。班级公告栏上第一名的那个位置上写的名字也不会再是谢静琪了。

  最多一个礼拜之后那些与谢静琪不相识的同学们的生活就会回到正轨,而那些与她相识的心里最会留下块疤,与她关系越是亲密的那疤留的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