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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流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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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思路

  一觉睡醒,揉揉眼睛,卢利侧着身体,一条腿搭在梯子上,拎着小背心下了地,卢建国躺在下面的单人床上,睡得呼噜震天,卢利悄无声息的穿上衣服,背起书包,开门而去。

  从吉林路到他所在的清河街小学有着不近的距离,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择校之说,都是就近上学,而这是他们父子搬家之后的结果,也不必多说什么了,一路行来,都是记忆中的街道和建筑,整个津门市,安静的让人不敢置信,如同鬼蜮一般,半天也看不到人影。

  过了八一礼堂、多伦道就是清河街街道所属区域了,回头看看百货大楼顶上的大钟,7点15分,距离上课还有45分钟,时间充裕的很,卢利脚下加紧,向不远处的早点店走去,花3分钱,买两个烧饼、一碗豆浆,5分钱找零2分,省着点花的话,还够明天的一顿早点。

  他端着豆浆找了个位置,还没有尝一口,身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小?”

  “舅妈?”卢利愕然抬头,是个身材丰腴,小腹隆起的妇人,胸前围着厨师的围裙,满口的津门口音,卢利想起来了,可不是吗?舅妈是在这家早点店上班的!“舅妈。”

  “病好了?”舅妈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体温完全正常了,“这是上学去?”

  “是呢,”卢利笑道:“我本来想直接歇到暑假结束再去上学的,我爸不干。”

  女子一阵哈哈大笑,在孩子的头顶用力的拍了几下,又退开半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小小,我看你和前几天不大一样了。”

  “是啊,病好了嘛。”

  舅妈又是一阵大笑,看看他桌上的豆浆,忽然说道:“你等一会儿……”说完转身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码放得高高的一摞包子。“小小,吃这个。”

  “不行,舅妈,这可不行。”卢利急忙摇头,包子可不比烧饼、豆浆,不但更贵,最主要的是,这玩意是要粮票的。

  “给你吃你就吃!”舅妈白了孩子一眼,“不够还有,听话!”

  卢利眨眨眼,他明白了,包子要粮票不假,但那是对外人,内部职工,以及职工家属吃几个,当然算不得什么,这也算另类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当下谢过舅妈,拿来醋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用过早餐,卢利走到后厨门口,舅妈正坐在面案前,嘴里叼着烟卷,手上动作飞快的包包子,不时和同伴放肆的大笑,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小小?”

  “舅妈,谢谢你,我吃饱了,得走了。哦,您回家和姥姥说一声,我中午过去。”

  “走吧,慢点走,上学听话!”

  卢利向周围的几个女工含笑点头,转身走出店铺。

  *

  距离学校还有几分钟的路程,路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出现在卢利的视野中,两世的记忆,让他瞬间分辨出了同学的名字:丁少聪、丁少明、苏清、石康、梁燕、许薇、董玉强、胥云剑,还有龚静。即便以卢利两世为人的眼光看去,龚静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身材娇小、肤色白皙,容貌清丽、难描难画!

  和龚静并肩而行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儿,脸蛋圆圆,头发长长,卢利看清楚对方,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他不敢多看,飞快的转过头去。

  倒是那个微胖的丫头主动的向他打招呼:“卢利?”

  卢利尴尬的点点头,不和二女说话,收回目光,大步流星的走上校门口的台阶,进入校区,然后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好,一会儿的功夫,铃声响起,郑老师走了进来,第一堂课是数学。

  四年级的数学课简单到让人不敢置信,试举一例,小升初的数学考试中,最后一道加分题是四则运算!也可以想见,四年级的课程进度,对于卢利来说,是多么煎熬了。

  老师在讲台上授课,卢利在下面翻出一份作业本,拿出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他要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记忆力也还清楚,尽可能快的,把未来有可能用得到的信息记录下来,JH县的黑嘣筋西瓜86年开始出口、可耐冰箱88年上市销售、粮票92年废止、小肥羊……,好吧,那是99年的事情了,距离太远,暂时不必考虑。

  他正在按照自己的记忆做记录,胳膊突然给人捅了一下,他的思路被打断,急忙抬起头来,“靠!”

  天地良心,他真是下意识的,却见面前一张大脸由黑转红:“卢利,你说什么?”

  “郑老师,您听错了,我说的不是‘操’,是靠,我的意思是说,您靠得太近了。”卢利干笑几声,解释道。

  他可真惹不起老师,这个时代的老师,打骂、体罚学生如同家常便饭,家长不但不会给孩子出头,反而会为老师击节叫好!而郑老师,更是这种政策的坚定维护者,卢利很清楚的记得,当年的时候,就是在这个班上,某个学生答不上问题,郑老师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郑老师打学生都出了名,根本不顾及场合和环境,便是当着家长的面,也不会客气;孩子挨了打,家长心里疼的慌,表面上还得为他叫好,这也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弄得学校的孩子,提起他的名字就打哆嗦。

  但卢利知道,这个王八蛋的好日子没几天了,83年的严打,郑某人锒铛入狱,起因很简单,他在学校,张口就骂、扬手就打的日子过习惯了,不料一次出门在外,在公交车上和一个女子口角起来,女子抓住他的衣袖,大叫有人耍流氓,当即就被好事者扭送到了派出所。

  郑某人没有当回事,认为我身为人民教师,又行得正、坐得端,又没有真的有什么不轨举动,不过是吵架,怕你怎的——后来学校的老师们聊天,认为他如果当场挣脱开来,转身就跑的话,也未必有什么后果——但他错估了形势的严峻性,就为了这个女子的一声叫喊,他被以流氓罪起诉,判处了15年有期徒刑!后来被押送大西北,据说死在了那里!

  郑老师目光阴沉的看着卢利,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头,说实话,卢利是个笨孩子,这是班里公认的,因为母亲早逝,很多老师都对这个孩子抱几分同情,但老郑却不在此列,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他反而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归可怜,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卢利来说,他不讲卫生、不懂规矩、不求上进,根本不值得别人为他付出半点怜悯之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卢利,似乎有些不同了,他站得如同一支标枪般笔直,原本雾蒙蒙的,总是看不见亮光的眸子也神采奕奕起来,而且幽深如潭,一眼望不到底似的。

  他盯着卢利看了一会儿,那个身高不比他矮多少的孩子毫不回避的和他对视着,到最后,反而是他这个大人先转过头去。

  干咳了几声,用手一指黑板:“我刚才讲的题,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上去答题。”

  卢利瞄了一眼黑板,是一道四则运算题,8+4X(3X3+1)/2,其实,四则运算的规律,他没有说完,若是换了一个孩子,怕真就被他难住了,卢利却不再此列,三两步走到黑板前,飞快的写下答案:28。“郑老师,还要写过程吗?”

  郑老师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行了,回座吧。”

  卢利返回座位,同座的胥云剑又捅了他一下:“哎,怎么算出来的?”

  卢利没理他,把写有文字的纸撕下来,认真的看了几眼,这些都是未来可供参考的资料,唯一的问题是,似乎没有短时间内可以操作的,但忽然脑筋一动,想到一件事,84年7月1日,也就是后年,《今晚报》成立了,到87年,刊登了一则新闻,其中有一个细节,让他记忆非常深刻,就从这件事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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