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已离开。
四合院里重新安静下来。
“川儿。”
梁叔开口说道：“刚才那俩妹子，挺不错的。”
季川面无表情地喝着凉茶，不可置否。
苏家姐妹的颜值和身材，俨然已达到京城的最高水平，放在各大名校也绝对是校花的级别，重点是美得浑然天成。
人工的网红脸尽管趋于完美，却永远少了一丝自然。
物极必反的道理便是如此。
有时候瑕疵也不失为一种美。
“幸亏你没中这美人计。”
梁叔望着院门口的方向，摸着鼻子笑道：“现在的小年轻啊，一个个血气方刚的，一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儿了。”
“嗯，谈生意的手段，很正常。”
“小川儿，你就没动过心？”
“说得好像我同意拆迁，她们俩就会陪我睡似的。”
“也是哈，有女朋友么？”
“梦里有。”
“这狗倒是不错，挺漂亮的，公的母的？”
“公的。”
没啥营养的对话在继续，最后变成漫长的沉默。
“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梁叔环顾着落寞的四合院，感慨道：“你家里人一晃十多年都没消息，就留了这么一个院子给你，难为你了。看你这模样这么虚，是不是没少挨饿？”
“习惯就好。”
季川瞥了一眼他沧桑的老脸：“梁叔，有话就说。”
梁叔沉默良久，交叉的双手搓来搓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说得必要了。”
这个看起来朴实老成的男人挠着头：“你心里是咋想的，刚才那两个姑娘已经都帮我问出来了。”
季川豁然开朗，原来他的四合院，被好多人惦记着呢。
“叔的公司，快开不下去了。”
梁叔用力抹脸，撑起一丝苦笑，眼角的皱纹也被扯动：“去年十月一的时候，我那边儿一个运货司机出了点儿事，让人撞成了植物人，一直瘫到现在。”
季川想了想：“这算是工伤吧？”
“反正这事闹得挺凶，还是公司的责任。为了这事，前后已经搭进去快二十万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梁叔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介意抽根儿么？”
季川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现在生意大多都凉了，公司也给拖垮了。”
梁叔点燃一根烟，吞吐烟雾：“叔本来想，看你有没有心思把房卖了，搞到一笔钱，能帮公司撑过危机。事后无论是打欠条也好，给你股份也好，叔砸锅卖铁也还你。”
季川放下茶杯，轻声说：“这房子，我不会轻易卖。”
很多时候，人总是有着莫名的坚持。
虽然把房子卖掉的好处很多，多到无法想象。
他能拿到一笔惊人的财富，渡过目前的经济危机，将来无论是用作投资或是什么别的用途，都可以过得很好。
然而。
这个房子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财产。
这里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埋藏着太多成长的记忆和痕迹，也是他唯一能够找到过去的地方。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你要是敢抢一条狗的窝，你试试看他咬不咬你？
当然，梁叔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毕竟人家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他也不可能生出太多的同情心，他自己的情况都是泥菩萨过江，决不可能把命根子卖出去投资。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最终都得靠自己。
“我也知道，所以就不强求了。”
梁叔释然一笑，扭头凝视着他：“川儿，答应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埋怨你爸妈，他们离开估计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绝对不是不爱你。”
“嗯，我懂。”
季川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是不是因为他俩当年离婚的时候，我在旁边拍手叫好？”
梁叔：“……”
“你这熊孩子，从小就皮。”
他掐灭烟头，从随身带的背包里翻出一个老旧长盒，慎重地放在石桌上，无奈地说道：“这个东西，给我收好。”
季川黑白分明的眼瞳微凝，视线落在面前的旧方盒上，莫名地感受到一丝悸动：“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爹妈当年让我交给你的东西，在你成年的时候。”
梁叔面色也有点古怪：“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啥，也没打开过，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再给弄坏了。”
季川有点狐疑，伸出手指轻触着粗糙的长盒表面。
那不靠谱的爹妈，居然给自己留了东西？
真是稀奇。
他略微迟疑，索性也不再多作考虑，打开了方盒。
盒子里，赫然是一柄老式的黑伞。
款式确实比较古老，造型类似维多利亚时期的英伦手杖，长度大概在八十公分左右，古朴厚重。
“怎么样？”
梁叔饶有兴趣地问道：“叔没怎么读书，也没太有见识，你能看出来这到底是啥不？是不是古董啥的？”
季川伸手尝试着触摸，指尖划过伞面的触感清凉冷冽，总觉得它似乎是一件锋利无匹的铁器。
“不太好说。”
他摇了摇头：“我对这方面没啥研究。”
不过既然是他爸妈留给他的东西，应该不是啥好货。
季川到现在还记得父母当年离婚的场景。
这一对不靠谱的夫妻，结婚九年多还整天闹脾气，某一天就因为争论豆腐脑到底吃甜还是吃咸，导致大吵一架。
吵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摔门而出，分道扬镳。
而且这俩人走之前，还把门反锁了。
是的，季川当时就被锁在家里。
直到七天以后，祖父从东北老家回来看他，才发现四合院里居然还锁着一个快要饿死的娃。
季川愣是用豆腐脑的汁蘸着馒头吃，勉强活了七天！
这件事情导致他对自己的父母怨念尤深。
即便事隔多年，也依旧无法释怀。
“川儿，东西送到了。”
梁叔起身，拍了拍手：“我也该走了。”
季川微微颌首：“好，我送你。
“对了，川儿。”
“嗯？”
“还去上学么？”
“应该不会了。”
季川考虑到自己目前的情况，暂时不适合重新回归社交生活，摇头说道：“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那你打算干啥？总得生活吧？打工么？”梁叔环顾着破落的小院，总觉得自己好像待在一个垃圾场里。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我去年考了一个心理医生的资格证，自己搞了一个小网站，在网上帮病人进行心理治疗。”
季川抬起右手，指向院子门口：“虽然当网络心理医生不怎么赚钱吧，但是我想到了另一种捞钱的方法。”
“既然我自己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四合院，还得每天为了生计而发愁，那么为什么我不变通一下呢？”
“那些空着的屋子，完全可以租出去的。”
梁叔一愣：“也是哈。”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
皮卡丘正在地上打着滚，忽然抬起狗头，望向外面。
四合院的大门口，赫然驶来一辆小货车。
货车的司机在驾驶座上抽着烟，朝院子里招招手。
不需要任何吩咐，后面的两个兄弟麻利地跳下车，把车厢上载着的匾额搬下来，找书苑 www.zｈaoｓhｕyuan.com往大门两侧的柱子上钉。
“上个月攒了一笔钱找人订做的。”
季川坐在石凳上没动，悠然说道：“上至女王御姐，下至萌妹萝莉，横批——来者不拒。”
梁叔顿时便乐起来，望向他的眼神也变了，带着几分赞许和欣赏：“可以啊，川儿。这个有前途，叔支持你，指不定靠着还能赚个女朋友回来呢。”
他咧嘴一笑，旋即又皱眉说道：“不过这也有引狼入室的风险，你选租客的时候，得严格把把关，注意安全。”
季川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表示无所谓。
虽然身子骨虚弱，但是他有着一颗强大的心灵。
所谓身残志坚，大概就是如此。
“对了，说起这个……”
梁叔迟疑片刻：“其实你要是招租客的话，我那边倒是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不知道你怎么看？”
“我无所谓。”
季川耸肩：“只要别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可以。”
他对自己的租客没什么苛刻的要求，再加上没钱交中介费的缘故，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帮他宣传，能成功租出去房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要是不靠别人帮忙，他估计还得自己出去贴小广告。
既麻烦又累。
“那行，那孩子我挺熟的，人勤快心地也好，在京城混了好些年了，一直愁着没地方住，这种旧城区正合适。”
梁叔一拍桌子，爽快说道：“我今天就帮你联系！”
季川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天下午，梁叔推荐的租客便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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