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颠覆晚金

首页

第14章 村庄(下)

  何志也点点头:“山东地区已经成了沸腾的热锅,盖子马上就要盖不住了。”

  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括地正是在山东。金章宗的承安五年,尚书贾铉佩金鱼符,行省山东,大量劫夺汉族农民的耕地交给军户耕种。也正因为如此,山东地区成为了金朝末年矛盾最深、积怨最重的地区,当金朝的力量显著减弱之后,这里即刻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和民族仇杀活动,猛安谋克们被杀的人头滚滚。

  这场著名的起义就是红袄军大起义,义军以金朝在山东统治的直接代表——官吏和军户为目标大加讨伐,纵横山东三府四镇十六州,就连北孔的老巢也放了一把火。刘二祖、彭义斌等豪杰趁势而起,割据一方,在宋、金、蒙古三者之间纵横捭阖。刘二祖甚至一度称帝,国号为汉,在山东、河南交界处大有权势。

  但是红袄军运动缺乏明确的目标,鼠目寸光的南宋政府又对其缺乏支持,以至于起义军遭遇了金朝、蒙古、南宋的轮流打击。最终起义成果被李全这样的野心家所篡夺,起义军成了李全在三国政府之间讨价还价,博取富贵的筹码。他在南宋、蒙古之间首鼠两端屡降屡叛,直到被南宋方面除掉。李全之子李璮投靠蒙古,在忽必烈后期发动反叛,失败后投水自尽,终结了红袄军运动。

  “必须改写这样的历史。”高俊心想。

  傍晚前到了阳谷县,高俊和何志也又颇有兴致的进城逛了一圈,这县城居然还真有一条紫石街,两个人兴致勃勃的骑着骡子进了紫石街,老远就看见一个婆子倚在自家门前,头上还插着朵花。

  “王婆?王婆?”高俊试着叫了两声,那婆子看了高俊二人一眼,疑惑的问:“郎君们是和老身说话?老身不姓王,原本姓潘。”

  “哦?”想起今天中午十字坡的教训,高俊赶紧翻身下骡子,向潘婆讨口茶喝。

  “郎君们别嫌弃。”潘婆笑呵呵的端来个粗陶茶壶,倒了两碗净水,高俊急急喝了,问潘婆:“潘婆这茶铺隔壁是干什么的?”

  “这不是茶铺。”潘婆还是笑呵呵的。“我家是做炊饼的,租的这小楼居住,我丈夫姓西门,里外都知紫石街西门家的炊饼。”正说着,一个身材短小的五旬老汉挑着担子回来了,那潘婆连忙上去迎接,两位老人很是亲密。高俊、何志也赶紧上去帮忙。那老汉听说这是两位郎君来讨水喝,连声说失礼了,不合拿这点净水,正当取酒与郎君们。

  高俊连忙拒绝,那老汉与婆子哪里肯依,就要为高俊布酒,两人推辞不得,只好各喝一杯,老夫妻也陪了一杯。

  “郎君莫怪我等无礼,西门老汉我无儿无女,我大嫂(指潘婆)家也没什么亲戚,就一个远方侄子偶尔捎带点东西……不说也罢。难得有个客人来这里,小老儿无状,强请喝了两杯,郎君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听得高俊心里也十分感慨,从怀里摸出中午没送出去的半两银铤。“相见即是有缘法,这点心意,送于二老做棺材本钱。”

  “这不行不行……”西门老汉和潘婆一起推辞,坚决不收,又是一番推让,眼见城门就要关闭了,高俊无奈的把银铤往桌子上一扔,掉头就跑,早就做好准备的何志也也不落于后,两个人牵着骡子一路狂奔到城门外,气喘吁吁地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多好的人啊,不能让他们被战火波及。”

  “保护他们,这是我们的义务。”

  “是责任。”

  “是使命。”

  ……

  城外扎营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也就是陆路出发的第四天,高俊得知今天中午就会路过押剌百户的第一个村庄。

  从赵汝凡主持的数据统计上二人发现,押剌百户并不只是一个村庄,而是六个。百户官所在之处、也是最大的庄子叫做小山墩堡,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女真屯寨,原本都有复杂的女真语名字,这些年女真人都不会女真语了,干脆简化为东寨西寨南寨北寨。此外,小山墩堡附近还有人单独住,都是纥石烈端的驱口,叫做驱口寨。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中午早些时候就能到达北寨,下午能到达小山墩堡。

  要到押剌百户了,高俊心里还真有些紧张,倒不是“近乡情更怯”,而在于根本就没来过这里的高俊会不会被熟悉的乡亲们看出来马脚。

  无论想或者不想,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当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探马高兴的回报:北寨的村民们已经知道了百户返回,都聚在村口等待呢。北寨共有三十六户军户,驱口还不计入,周虎就是北寨人。

  周围的农田变了模样,桑树变得稀少起来——金朝法令,普通农户十分之三的耕地种植桑枣,而猛安谋克户只需种植十分之一便可,眼下已经进入了猛安谋克户的土地。

  果不其然,高俊远远的望见一座小小的村子,他现在才知道了为什么猛安谋克的村子,大多称之为堡、寨,这村子外面围绕着一人多高的石墙,还有两座望楼,虽然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但是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的形制,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这是专门为军事占领而设计的屯垦军的村寨。

  但是如今,经过近百年的风雨洗礼之后,这座村寨已经褪去了军事城堡的肃杀和威严,和其他农村已经没有了什么区别。数十名村民,尤其是妇女们提着酒肉,站在村口眺望着,焦急的等待他们的家人回来。

  “他们回来啦!”小孩子们跑得最远,看到了高俊的旗帜之后,有的欢呼的跑了过来,而有些人则高兴地回去报告,有些认出自己孩子的军兵们激动的叫了起来,离开队列,跑去抱起孩子,激动的眼泪横流。

  “所有本寨出身的军兵出列,单独列为一队。”高俊清楚这种时候强调纪律,出丑的是自己,但是军队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还是让这些思乡心切的人赶紧出来吧。

  等到了北寨村口,激动的村民们一拥而上,在人群里面寻找自己的丈夫、儿子、兄弟,久别的亲人们把手相欢,诉说着一来一去的种种情况。周虎也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拉着妻子的手,替她擦着眼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兰,你别哭,你看我好好的,还当了什将啦。”

  周虎这么说着,阿兰却更加难过,也不顾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周虎呜咽起来。

  更难过的是另一部分村民,他们挨个的寻找着,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亲人。过一会儿,北寨村口已经是哭声震天。

  高俊实在不愿意面对这种场面,这让他也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所幸北寨的寨使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赶紧请新百户下马,来村子里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