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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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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医生(三十五)

  01

  山美县虽各方面都极落后,但有一样是好的。山美县常年风调雨顺、气候宜人。

  那日,微风不燥,阳光正好。何秋艳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在病房忙碌。虽然已工作两年,何秋艳笑起来,笑容依旧纯朴。极易给病人亲切感。

  何秋艳年纪轻轻当上护士长不是没有道理。一是,何秋艳毕业于正规的信城护校,这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尚是绝无仅有。二是,何秋艳极喜欢自己的工作。护理技术好。只要知道何秋艳的,来住院的病人都愿意何秋艳给自己扎针。何秋艳不象手生的护士,扎七八针也找不准血菅。既便扎准了,也把下针的地方当成一块不知疼痛的木头。扎得病人咿哇乱叫,却又不能说出什么。何秋艳给人扎针则不然,在病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如蚊蝇轻叮一口,针就扎好了。这时候,多数病人还屏息鼓气准备迎接针扎下来的疼痛。何秋艳已边收拾着东西,边笑着对那个鼓足劲准备挨针的人说:“好了。”挨针的便惊奇地发现,果然是好了。便啧啧赞叹何秋艳的扎针技术。一传十十传百,何秋艳的技术好就出了名。三就是何秋艳的笑脸了。纯朴、安静,有定神的作用。在愁眉苦脸,被病痛包围的病房里,何秋艳纯朴的笑脸无疑为一道照进病人心里的阳光。

  此时何秋艳刚在病房给病人打完针。端着放针管、药水的托盘轻快地回到办公室。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荷塘一丁点的侧角。虽然窗户的大部分正对着住院部楼房紧靠的山壁,但荷塘侧角那一丁点绿色鲜艳地挤进眼里。

  “嗨,同志。我是新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吴刚。请问到哪里报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何秋艳背后响起。何秋艳惊诧地回过头。她是听王院长说过,今年山美县人民医院要分配来一个新医生。何秋艳还记得王院长说这话时激动的样子。眼中放出光彩,脸上亦放出光彩。何秋艳知道,王院长早就盼望着医院能来新医生。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实在太少了。就算王院长常年坐在医生办公室,顶着当医生用。可毕竟是半桶水。一些危重病人抢救不过来,王院长心里特别内疚。如果有好医生,很多病人就能活下来。王院长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医生?何秋艳觉得,不象。

  何秋艳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这个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身半旧,汗津津贴在身上土里土气的衣裳。估计是走了不少路。一张皮肤微黑的脸,还带着满头的汗。眼睛却极有精气神。一说话露出一口白牙。笑起来,白牙就露得更多。背着一套和衣服差不多旧的铺盖卷,手上拿着半旧的塞得鼓鼓的行李包,还有一个塞着脸盆、茶缸之类东西的网兜。

  年轻人见何秋艳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将信将疑的样子。未说话,先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何秋艳笑了。“同志,我是真来报到的。我有介绍信。”说罢从上衣贴胸的衣兜里掏出叠得整齐的介绍信,向何秋艳递去。

  何秋艳摆手不接。但何秋艳瞄到介绍上吴刚两宇,还有鲜红的学校介绍信的钢印,便不再怀疑。

  何秋艳向医生办公室指了指。“你去那里找王院长。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里。”

  看着转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的吴刚的背影,何秋艳若有所思。

  何秋艳觉得看到吴刚第一面有怀疑,这怪不得自己。若不是吴刚说话极有条理和说话看人时眼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仅看长相和穿着打扮都不象个新分来的医生,倒象极了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可是不知为何,何秋艳就觉得看着舒服。何秋艳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对貌不惊人的吴刚看上眼了。

  事实上,吴刚正式上班后,套上医生的白大褂,还挺象个医生的。

  “吴医生,这是五床的病历。”何秋艳把病历递给吴刚,看吴刚认真在病历上写医嘱的样子,总想起第一次见到吴刚时土里土气的样子。吴刚套上医生白大褂认真工作的样子,和初次见面时,吴刚留给何秋艳的印象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说,何秋艳第一次看到吴刚是觉着看得舒服。而在之后朝夕相处的工作中,何秋艳不由自主对吴刚一点点倾心了。

  吴刚认真给病人看病时的样子。看着病历、分析病情认真思索的样子。还是抢救病人时动作迅速,处理果断。抑或是风雨无阻,不分白天黑夜的出诊抢救病人。都象极了一个好医生。

  何秋艳在工作间隙或是生活中,总是对吴刚暗送秋波。或实在地用当地姑娘向小伙子表达好感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好感。比如从家里给吴刚带好吃的。比如悄悄帮吴刚洗衣服。比如帮吴刚缝补衣服、钉被子。日子久了,除了吴刚,谁都知道何秋艳对吴刚有那意思。

  何秋艳不知道吴刚是真的不晓得自己的心意。还是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好意思将话挑明。但何秋艳有信心,因为何秋艳打听过,吴刚没有女朋友。

  吴刚虽没有女朋友,却往信城跑得勤。每次若有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的病人总是抢着去送。若没有这样的机会,便自已去车站坐去信城的班车去。每次去之前,吴刚总会显出不同常日的兴奋。虽每次回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还是让何秋艳生疑。吴刚总去信城做什么?

  那一日,吴刚又去信城。正轮着何秋艳值夜班。看到医生办公室里一个人坐着闲下来的王院长,忍不住凑上前打听。“王院长,吴医生去信城了啊?”

  王院长看到是何秋艳,亲切地拉过凳子。“是小何啊。来,坐。”

  何秋艳有些忸怩地在王院长拉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她一个大姑娘家打听一个年轻男人,明摆着自己是什么心意。

  王院长笑了笑。对面这个姑娘吃苦耐劳、业务水平高,是医院的骨干。吴刚亦是医院的骨干。如果结成连理,既留住骨干,亦是喜事一桩。王院长心里是极愿意助何秋艳一臂之力的。

  “吴刚去信城是看他的几个同学。他有几个医专同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信城。”王院长记得吴刚和自己聊天时说起过,此刻便以实相告。

  何秋艳略放心了些。可是又觉着不对。何秋艳说不清哪里不对。

  何秋艳终于知道哪里不对。是因为来上班的路上碰到邮局的邱少波。

  邱少波是邮局的投递员。长相不错。亦托人去何秋艳家提过亲,被何秋艳拒了。但邱少波不介意。虽娶了亲,见了何秋艳还是会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秋艳,上班呢?”邱少波按着叮当响的自行车铃,在何秋艳面前停下。何秋艳点点头。

  邱少波一把跨下车,推着自行车道:“正好我去你们住院部送几封信,顺路。”

  “都有谁的信啊?”何秋艳瞅着邱少波自行车后架的邮件袋,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露出一些报纸、杂志、信件的边角。

  “我记得是吴刚的,我看看啊。”邱少波从邮件袋里翻找了一会,拿出几封信。

  “我帮你带去吧。反正我顺路。你正好省了往里拐。”何秋艳伸手接过那几封信,向邱少波道。

  邱少波喜出望外,“好啊。等会,帮我把报纸也带进去吧。”说罢,从邮件袋里取出一杳报纸递到何秋艳手上。然后掉转车头,跨上车,向何秋艳扬扬手,“谢啦!”按着叮当响的自行车铃骑远了。

  何秋艳抱着报纸,低头看着手里的几封信,都是寄给吴刚的。有一封是从信城寄来的,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女人的直觉告诉何秋艳,吴刚去信城应该就是为了这个人。

  见到吴刚时,何秋艳转交了其他的信,唯独截留了这封信。何秋艳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又支持着自己。

  何秋艳一天都有些惶然。特别是碰到吴刚无意看过来的目光,总觉得他发现了藏在裤兜里的那封信。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何秋艳难得的第一个换下护士服,朝家里冲去。

  何秋艳跑回房间,关上门。手心冒汗摸索出在裤兜里塞了一天,已经有些发皱的信。

  从皱巴的信封里,抽出信纸。和信封上一样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其实写得很简单,并未什么要紧的事,亦没有亲热的话。就连字里面的意思亦平平常常。不过有一样何秋艳是猜对的。吴刚去信城果然是去看她。信的落款处,清秀地写着两个字—张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