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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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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医生(一十一)

  01

  张圆考上了医专。虽是三年学制,比预想的多一年学习,在老师、母亲、哥哥的规劝下,张圆终于答应继续上学。张圆没想到自己将会从医。

  张方的开学日期和张圆是同一天。这一日母亲从箱底翻出舍不得穿的好衣服穿上,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齐。张圆觉得母亲还是象年轻时一样漂亮。

  母亲年轻时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美人。只可惜裹了小脚和不识字。嫁给父亲没享几年福就守了寡。不肯改嫁,怕一双儿女受委屈。用单薄的肩膀撑起整个家,拉扯一双儿女长大。

  生活的辛苦和艰难早打磨掉母亲的姿色。而今,母亲终于等到一双儿女上大学大专,苦日子就快出头了。张圆觉得,如今母亲的眉眼舒展开,又有了几分年轻时的姿色。

  可母亲的欢愉很快被一双儿女即将离开的愁绪所取代。孩子大了,要振翅高飞了。母亲说不清自己又喜又失落的心情。

  张圆兄妹和母亲一同来到车站。张方考取的大学在省城,而张圆的大专在长江边上的一座城市。

  一家三口坐在候车室等车。母亲一再重复说过多次的嘱咐。张圆紧依着母亲坐着。张方的车子发车在自己前头。她舍不得母亲,也舍不得哥哥。可却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她不能让母亲担心。她和哥哥走后,母亲只剩一个人了。她倒是很担心母亲。

  张方的车子开始检票。张圆挽着母亲目送着哥哥背着铺盖行李上了车。她和母亲向车里的哥哥拚命挥手,直到车子驶远看不见了,母亲终于抹起了眼泪。

  张圆搂住母亲痩弱的肩膀,她心疼母亲。一会自己也走了,母亲会更难受了。张圆希望自己的车次能晚点发车。晩点、再晚点,她就可以陪母亲久点、再久点。

  可是张圆的车次依旧准点发车。张圆依依不舍地告别母亲。她下决心,以后工作了一定要把母亲接在身边,不让母亲受一点苦。

  张圆看着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回过头望向前方。迎面驶过一辆去省城的客车。

  国成正坐在这辆车上。靠在窗边,望着一路驶过的风景。这边的景色和他上学的滨海小城景色完全不同。能看到大片的湖泊,碧绿的田野。

  当车子驶进省城时,国成看着这个陌生的内陆城市,这里离海远。没有海风,闻不到海的气息。

  02

  国成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终于穿过几条有些灰扑扑的街道,找到了医学院的大门。

  医学院的大门不大,却在闹市区。走进大门,人行道边栽满了树。树后是几栋形状外貌相近的砖楼。再往里走,显见得有几栋是学生宿舍了。各种衣衫、裤子、袜子招揺地从窗户边晒出来。

  国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终于看到一栋较之周围稍显气派的房子,应该就是教学楼了。国成拎着行李向那走去。

  果然,走近了,看到有新生报到的牌子。国成上前报名。报名处坐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男人。看了国成的录取通知书,照着桌上的小册子,顺着名单找到国成的名字。“哦,你是我们班的,我是你们班班主任王老师。这是你的宿舍号。”

  国成按着宿舍号,找到之前看到的学生楼。走进楼,国成才明白,为什么窗外象万国旗一般晒满衣服。

  楼很旧。踩在楼梯上咯吱咯吱发出声响,很适合拍夜晚时的恐怖片。楼过道,因两边都是宿舍,不通光、不通风。若两边的宿舍门都关上,走道里显得阴暗潮湿。

  好在有些宿舍门是敝开的,光线就从敝开的宿舍门淌过些到走道上来。

  而敝开的宿舍门里可以看到宿舍里被六张上下铺的床和几张床前充当书桌及放东西的桌子以及各种杂物箱子挤得满满的。

  国成终于找到自己的宿舍,推开半掩的门进去一看,也是这个样子。国成不介意,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房子亦不大,也是这么挤得满满的。

  国成找到自己的铺,放下简单的行李安顿下,同宿舍其他的同学也陆续来了。

  一间不大的屋子被人和东西塞满,瞬间热闹起来。

  同学们之间开始相互自我介绍。国成一路听过来,似乎除了自己,全是这个中部省份的人。

  当问到国成时,国成说:“我是从南洋回来的,请多关照。”所有人不仅好奇,围上来叽叽喳喳地想探个究竟。

  国成正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开班会了。”班主任王老师探进头来。

  国成和同学跟随老师去了教室。

  03

  国成的学习生涯正视开始。“学医苦。”同寝室的小周在学期开始后一个多月总结道。

  小周总结的依据很简单:附近学校的同学每到周日有闲心去别的学校串个门儿,周末有舞会儿。医学院的学生只有跟那些生僻的名词较劲儿,死抱着书本啃。

  国成每听到小周的牢骚便会发笑,但不否认小周形容医学院学生死啃书本劲儿形象的惟妙惟肖。至少他自己便是这般。吃饭、走路都在默背着那些生僻的药名和专用术语。当然医学院的学生不止是理论课。

  理论课是实践的基础。而实践是检验和更深刻理解领会理论课精髓的必要手段。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国成第一次上解剖课便深刻想起了上面这句话。只是下课后,那天午饭国成看着盘子里难得吃的肉想到了手术刀割开的皮、脂肪及下面的肉。国成跑出去吐得稀里哗啦。国成想到很多年第一次杀鸡,也是吐得这么翻天覆地。

  国成苦笑,多年前就这样,居然还选择当医生。国成拖着吐得气息奄奄的身体回到宿舍。发现很多人也不比他好多少。小周早趴在床上了。其他几个同学进来也歪在了床上。

  同宿舍的大庆倒是没事人,端着肉就回来了。都是如国成、小周这般弃肉而逃的弃下的肉。

  大庆美,难得吃上回肉,更难得一回能吃上这么多肉。

  “拿开,拿开。”大庆将肉放桌上,嫌弃声此起彼伏。小周呕呕呕地又冲了出去。

  国成抬起身,不小心瞧仔细了那碗肉,亦呕呕呕地跑了出去。

  那一日,大庆和大庆的那碗肉被大伙嫌弃死。

  当然,也就这么一回。之后,若大庆再敢这么大模大样在桌上放这么一碗肉,早就被抢食一空。

  国成觉得人的生理适应力和心理适应力都无比强大。经过第一次解剖课的高强度剌激后,国成发现所有人都能渐渐对尸体、骨髅架无动于衷、司空见惯了。

  可能是对人体结构足够了解,没有了神秘恐惧感。国成成了地道的无神论者。深夜从图书馆、自习室回来,踩在咯吱作响的楼梯回宿舍,亦不害怕了。

  不过,还是有人怕的。比如班上的几个女同学。阿梅和阿露回宿舍时总会拽上国成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