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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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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医生(二百零三)

  01

  大伯国强长得和父亲极像,只是脸庞和神色更坚毅。父亲身上有股儒雅的味道。而大伯身上却有股见过大世面的味道。

  常吃大伯寄来的奶糖、奶粉,如今得见真人,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薇薇,叫大伯。”父亲激动地把我向前推,推到大伯面前。大伯伸出手想抱我。我却扭着身子不让。倒并非怕生,我都多大人了,还让大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眼睛不眨仔细瞅着大伯,大伯也仔细端详着我,喃喃道:“像,真像。”我知道大伯指的是姐姐。

  大伯的神色明显有些落寞。若姐姐在多好。姐姐那时候见大伯亦是小孩子,如今若在,长成大姑娘样,大伯看到得多开心。

  父母与大伯避而不谈姐姐。将话扯开绕过姐姐。可是我知道大人们心里此刻都如我一样的想法,若姐姐在多好。

  幸好是终点站,大伯车上的行李搬了好一会才算全部搬完。几个大纸箱加上大伯的行李推箱,竟堆成一大堆。好在父亲问人借了自行车,用绳索将大纸箱搬在行李后架上。车身上能挂的地方亦挂满小箱,加上母亲与我帮忙,几个人总算勉强拿下所有行李,出车站向家走去。

  母亲事先将家里的小床换上了新蓝白格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是新晒过太阳的,暖蓬蓬带着肥皂味加太阳香。家里的简陋让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家里条件不好,要不要去住招待所?”

  大伯却摇头:“就住家里,家里好。”

  父亲笑:“没事,阿圆,大哥住家里,方便大家在一起说话。”

  我很快与大伯混熟,如和大伯在一起很多年一般。大伯喜欢和父亲一样摸着我的脑袋看着我笑。

  大伯的到来让家里宾客盈门。不仅是父母的老友邻居同事来看望远道而来的大伯。父母单位的领导甚至县里的领导纷纷来请大伯去喝酒吃饭。

  从不喝酒的父亲竟喝醉了被人搀回来。家里高朋满座。父亲却躺倒在房间里。大伯有些歉意向母亲解释道:“阿圆,我让国成别喝那么多,拦不住。”

  母亲摇头道:“没事大哥。他就是郁积久了,看到您来高兴。喝醉了,心里郁结的郁气也发散了。”大伯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姐姐去世,父亲一直没哭过,至少我没看到父亲哭过。那股失女之痛一直郁结在心。此刻见到大伯国强,亲人久别重逢,所有郁结的伤心和委屈借着酒精全都散发出来。

  父亲独自躺在房间里,却醒着。只唤着我的名字:“薇薇,薇薇。”

  我急急跑进屋:“爸爸,我在呢。你睡。有没有好过点,要不要喝水?”

  父亲摇头:“薇薇,你在就好。”说罢握着我的手又迷糊过去。待我走出房间,父亲又唤道:“薇薇,薇薇。”

  满屋的宾客都认为这是父亲喝醉酒的表现。只有我知道,父亲是失去姐姐后害怕我再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父亲大醉一场,终于从姐姐的离世之痛解脱出来。

  父亲与大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的滨海省方言我听不懂,可是我知道父亲和大伯很愉悦。以至于我对滨海省这门陌生的方言亦觉得亲近起来。

  若是宾客散了。父亲与大伯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有时开怀大笑,笑得我极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大伯在家一住小半月,终于到了归期。看得出,这次大伯来山美县心情极好。与大伯这段时间的相处,亦让我与大伯亲近。

  大伯归期临近,让我生出不舍。可是更不舍的是父亲。大伯回去的头一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客厅的日光灯依旧亮着。父亲和大伯坐着边喝茶边说话。好听的滨海省方言带着些温柔的味道。我听不懂父亲与大伯的方言,可是兄弟俩轻声的交谈不时入耳,如好听的催眠曲,让我又沉沉入梦里。

  睡着沉,差点误了去车站送大伯。父亲熟练地给还在睡梦中的我穿衣。醒来时,我已在父亲的肩头上。大伯和母亲走在父亲身边,一起往车站走去。

  大伯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与我说话。特有的带着浓重滨海省方言的口音。不由自主让我模仿着大伯说话的口气。父亲朝我的屁股上轻轻一巴掌。大伯伸手要抱我,看在大伯即将离开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让大伯抱着。未想大伯抱我特别欢喜,如抱着一件精致的瓷器,小心翼翼,脸上满是欢欣。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我知道大伯是真心疼我。这让我小小的心灵在看到省城的班车时,生出浓浓的离愁别绪。

  “我不让大伯走,我不让大伯走。”我开始耍赖,如八爪鱼般想缠住大伯不让大伯上车。我以为只要大伯不上车,就会留在山美县和我们一起幸福地生活。

  母亲不客气地将我从大伯的怀里抱过来,父亲从母亲手里接过我。好像我还是不会下地走路的娃娃。不过我已顾不得这么多,很是不舍地张望着大伯上车的背影。

  大伯用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与我们告别。

  “薇薇,大伯下次再来看你。”大伯许诺,这让我小小难受的心灵好过一点。我点点头,向着车窗里的大伯挥手。车子很快发动,驶出车站,转弯不见了人影。

  我与父母走到车站外,看到路上留下的车子过去扬起的灰尘,而车子已去得很远,转过一个弯,消失出视野。这让大伯来山美之行像一个没有发生的梦。我看着那远去的车影愣愣出神。直到母亲拉起我的手,我去牵边上父亲的大手。却见父亲一直凝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我扯扯父亲的袖子:“爸,大伯说了,还要来看我们的。”我看得出父亲比我更不舍大伯的离开。

  父亲转过头对我笑笑。再转回头望向车子消失的方向,轻叹口气,牵起我的手:“走吧,我们回去吧。”

  与来接大伯时的喜悦相反,三人往回走竟没有话说。母亲突然提起:“国成,上次老游的事或许可以考虑下。如果调去滨海省工作,离大哥近。大哥来看望我们也方便。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