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知道,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在云城城墙下有一片山谷,是块野山谷,没有名字。
但知道的都叫它‘枪林’。
里面全是生锈破烂不堪的的制式雪龙枪。
能埋枪‘枪林’,雪龙士兵都以此为荣。
毕竟要有一定战绩才有这个资格。
破铜烂铁十万支,模糊不清的名字又有谁知?
秦终南从山谷离开,倒不急着回去,在山脚绕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天快黑了,带带着红帐慢悠悠的走回去。
突然间闻见一股酒香,顿时口中生津,不觉的馋了。
王府内各种好酒数不胜数,什么酒没喝过?可这一道酒香不同,最为接近土香,如同一夜春雨后,山林土地发出来的香。
“农家,可否买我几斤酒?”秦终南上前问道。
走近了,才发觉这木屋精致,靠水而建,还有一个小水车在那里运行,江河水送上来,流过小菜园,绕一圈又流回小河里头。
门上还搭着块布,已经被主人家掀开。
看其模样三十来岁,有些胡子,拿着一把羽扇。
“公子请进。”
秦终南下马随他走了进去。
这主人家倒没有上酒,反而泡上了一壶茶。
“两位慢用。”
这酒盏是用竹子做的,喝起来总是碰到鼻子,很是别扭。
秦终南浅尝一二便放下了,红帐却喝的津津有味。
喝到最后,红帐眉头一皱,“怎么有酒味?”
秦终南听言,一口喝个干净,抿了抿嘴唇,着实没有酒味啊。
主人家呵呵一笑,对红帐问道:“姑娘觉得这酒如何?”
红帐回道:“太甜。”
主人家点了点头,确实太甜了点,
秦终南一头雾水,恨不得拿起竹杯舔一下。
主人家没有多言,起身去取酒去了。
红帐看着秦终南疑惑的目光,“殿下,确实有酒味。”
片刻,酒来了。
还是那几个竹杯,打上酒。
主人家一边解释秦终南心中的疑惑。
“茶叶中有酒,所以茶中有酒,但太淡,喝急了,自然喝不出个酒味。不过那茶只是个酒引,喝出了酒味,也没什么,不过是用来引这酒。两位请用。”
秦终南端起喝了一口,不敢再喝的猴急。
奇怪的味道,却是美味,不辣,不甜,不柔,不刚。
又喝了一口,只于嘴鼻一点香。
“多谢,农家真是好酒,不知阁下姓名?”秦终南可不认为身前此人真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
“在下姓葛,名相。”
葛相?那个卖仁义道德的葛相?
“葛先生,你这里除了酒,可还有仁义道德可卖?”
葛相噗呲一笑,“公子快莫提,想不到数载春秋过去,还有人记得这个笑话。”
数年前,一白衣男子立于京城,才华横溢,羽扇纶巾,气质非凡啊。因为围棋下得好,被招入京城,做一个小史,一年成一书,全是道德文章,被天下士子称颂,一时风光无限。
却在一群寒门士子里头说了一句话,葬送了大好前程。
当时他说的就是“要想做官,先来我这里买几斤仁义道德。”
秦终南笑道:“葛先生,要不你送我几斤仁义道德,我送你几斤官。”
葛相一挥扇,有些不悦。
“俗子,你真当仁义道德是买卖?你真当官儿不可买?你真当那些圣贤书里出来的,就是仁义道德?我就是要卖仁义道德,卖的越多越好,他们读书读不出一个仁义道德,我便卖他们点又如何?个个道貌岸然,在我看来,都是九幽里的恶魔,他们若是为官,定然祸害一方,不是我要卖仁义道德,而是他们要买仁义道德。”
秦终南叹了口气,最难做的就是清官。
清官就算了,还逼着别人和你一起做清官,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偌大个帝都确实容不下他。
秦终南面对葛相一连串的反问,他选择了沉默,只是喝酒。
不想谈这官场里头的事。
清官也罢,昏君也好,有欲就不可能两头平。
葛相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紧紧摇一摇羽扇,终于恢复那朴素的仪态。
但不可否认,这是个人才,就是不知道他肯为陶家效力否。
秦终南笑着说道:“既然开门见山了,那我也坦白我的身份,我是云州雪龙世子秦终南。”
停顿了一会,看他有何反应。
让世子失望的,他依旧是慢慢摇着羽扇,并不在意这世子殿下的身份。
“想必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葛先生也懂。”
“你是想让我为乱臣贼子效力吗?”葛相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秦终南。
若是羽扇换刀剑,搞不好要动起手来。
“那我倒想听听,何为乱臣贼子?”秦终南说着把剑放在了桌子上。
葛相依旧摇着羽扇,双眼古井不波。
“祸乱朝纲者,以下犯上者,不忠不义者,见君不跪者,佣兵自大者,不朝拜者皆为乱臣贼子。”
秦终南轻蔑一笑,“那我又想问何为忠义?”
“如汉时张良,如明时刘伯温,如宋时武圣,如今时丞相。”
“张不韦何德何能,能与历史风云人物比肩?”秦终南问道。
“广开黄门,举荐天下寒门士子,在张丞相的领导下,拉开百家争鸣的局面,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文学一派个个得以一展才华,北上人才如过江之鲫。”
看来这家伙,也是那张丞相的粉丝啊。
只是。
“那先生自认才华如何?”
葛相羽扇一指“三斗。”
“那三斗之才何苦沦为一介村夫?要来走这终南捷径。”
明显说在了葛相的痛处,撇过头去,不看他。
秦终南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挂墙上的字画。
看这房间里挂了不少,全是“仁义道德”。
仁义道德挂墙上,也有资格说别人,甚至枉谈古今名士。
“那些被你骂过的,若是做了官,顶多祸害十里,你若为官,祸害的恐怕是天下。”
“你,你……”
葛相指着秦终南的手颤抖,脸色通红。
“你是个人才,若你能放下仁义道德,可为我所用,或者为我所杀。”
秦终南一边说着,一边把墙上的字画全扯了下来,扔在了火堆里,看这样子,不止是要烧了这些字画,还要烧了这间小木屋啊。
秦终南也改变了主意,葛相懂风水,此等人才少见,正好要安排六千甲士在这深山里头,有他诚心相助,必然事半功倍。
木屋烧了起来,秦终南在前,红帐在后,葛相夹在中间。
除了他那支羽扇,他什么都没带。
“早去早回。”秦终南对红帐说道。
“是。”
“葛先生请。”
秦终南看着他们离去,打马上了山。
一只蓝色的鸟先他们一步到了秦湘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