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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芒列国传: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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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雁门烽火北戎贼

  三十五位学子听得入迷,就连冯国芳说了下课亦是浑然未觉,仍旧沉浸在对于“修身齐家平天下”的思考之中。他们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在进入书院之前,所读的四书五经或多或少都夹杂有朱贤的批注,塾师亦是照着注释来讲解,故而道理实则是规定的,大家听的都相近。

  但冯国芳不同,江云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身影,心里也是十分佩服。也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冯国芳的这种言论是离经叛道,甚至可以说是批判了现有的八股科举之制,放在山下,放在大燕,只要被有心人听到一些,那么哪怕他是一名硕儒,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书院啊,山上和山下,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以前那个年代的人只要一提起古代,便有人会拿出一些诸如缠足,叩拜等的陋习加以鄙视,对于数百年前的学识更是鄙夷,说都是一些糟粕,都是余毒,万万不可研读。

  江云并不认可这些言论,一个时代的文化有他相对应的背景,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学会穿衣服的。在这种封建地主阶级的制度下,弊端是必然存在的,但全盘否定则是错误的。面前的冯国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大燕现在的状况之下,提出了自己的思考,这些为人处世的观点放到现在也是适用的,果真不愧为一代儒士。

  冯国芳走后,学堂之内并没有喧闹,反倒是各自沉思着,或者与他人谈论着自己的见解,但是声音都被压低,生怕影响到其他人。整座学堂都是如此,下课之后没有一丝的噪声,有的只是细细的研讨。

  “冯洞主乃当世无双者也。”张格感叹道,“若不是进了书院,我恐怕是无法听见这番发人深省的话语。”

  “然而他仅是这书院的洞主...”方文山说道,“人们常说书院荟聚天下英才,哪怕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人,走到山下打个喷嚏,恐怕都能引起震动。我算是见识到了。”

  “不知道下一堂课的洞主会是何人?”张格说道,他看着江云,“云兄可有什么想法?”

  “此课为文,那么下一课会是与武相关也不一定。”江云说道,“我是越来越好奇了。”

  江云很享受这种感觉,每个人都专注于学习见识,洞主不讲其他,讲的只是道理,在书院之中想要做什么没有人会限制,甚至就连说出要刺杀皇帝这样话语,也不会被羽林卫扔进天牢,说不定还会有人凑上前,和你商讨具体的方案。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穿着粗布麻衣,胡子拉碴,一只眼睛被一块黑布裹着,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学堂,看着诸位学子,“接下来这一课由我来上。”

  学子们正要俯身作揖,这个汉子却摆了摆手,“我不好这一套,自己找个地方就行,你是站着或者是坐着,都可以。”

  “这个洞主,倒是有点意思。”江云说道,汉子看似粗鲁不堪,但是下盘极其稳健,虎口有着厚茧,加上那被裹着的眼睛,分明就是有着沙场经历的人。

  “我姓程,以前叫程破,但是自从我瞎了一只眼睛以后,人家就叫我程瞎子。”程破说道,“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外号,大燕人很少叫,北戎人倒是叫的多。”

  程破看着学子们,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黄牙,“他们叫我刽子手。”

  一些女生吓了一跳,身子有些颤抖,其他人也是一脸凝重地看着程破。

  “我已经赋闲很久了,书院收留我,我就死皮赖脸地住在这里了。所以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程破似是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现在我要跟你们说说沙场的东西,但是其实我是不愿意说的,因为你们都没有体会过沙场..除了这小子,他还有点意思。”

  他对着江云笑了笑,“小子,我来问你,对于北戎是什么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江云身上,他们对程破刚刚的话语十分地感兴趣,也想听一下江云会怎么说。

  陈懿涵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毛笔,在宣纸上面不断地写着“混蛋”二字,但是身子却微微向前倾了一些。

  江云看着程破,与之对视,“战之,杀之,屠之。”

  学子看着江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有厌恶的,有赞同的,还有鄙夷的,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说法。但是江云面色不变,仍旧挺直着腰板。

  程破环视一周,“其他人有什么意见吗?”

  一个人站了起来,“我乃郝平,对于云公子的意见,某不能赞同!”

  “在下余欧,附议!”

  “不才审议航,认为云公子的说法亦是有失偏颇!”

  一瞬间,三个人站了出来,表达了对于云江方才说法的反对,江云也是转过身去,微微一笑,长袖一挥。

  程破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继续。

  感受到程破默许的目光,余欧、郝平与审议航三人互相对望一眼,余欧站了出来,双手抱拳,微微抬头,看着江云,“云公子,请恕在下冒犯了!”

  江云点了点头,回了一礼,“请尽言。”

  余欧将自己的仪态整理了一番,挺直腰板,“圣人有言,仁义为己任,无仁不以立国,如果贸然发动战争,不仅是对别国的不仁义,更是对子民的不仁。每每发动一场战争,必定耗费巨大,征调民夫粮草无数,致使国库亏损,此时赋税必定上调。原本十五税二之率,加上各地苛捐杂税,百姓仅能求取温饱,若是遇上歉收,更是只能勒紧裤带。如若我们保持与北戎的和平,以礼待之,相信他也不会擅动干戈!故而此举并不妥当!”

  其他人也是点了点头,对余欧送去自己欣赏的目光。江云也不例外,他觉得这个余欧说的十分有道理,并且考虑细致,若是为官,定然也是一个治国的大才。

  但是江云仍旧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余欧还是太过理想化了,对于民生的思考是足够了,但是对于那群狼,对于战争,他太过缺少经验了。

  江云不会忘记前世的烽火,更对今世漠北战火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那些流离失所的人,那些被夺去的生命,那千里的火光。

  “余兄,你的高见,云某拜服。”江云向他躬身行了一礼,“但是我并不能赞同,甚至觉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人们看着他的眼光多有着怀疑,余欧更是一愣,但他仍旧抱拳说道,“请云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江云摆了摆手,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你去过漠北吗?”

  “没有。在下世代居于临安。”

  “我去过。”江云说道,“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以打猎为生,直到现在。”

  江云看着学子,他们的脸上多是光洁的,手上没有厚茧,“漠北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常年冰寒,山势崎岖,一不小心就会坠落悬崖,变为一滩肉泥。山中那些狍子狡猾得很,不是轻易可以捉到的,但是又种不起庄稼,所以要么拼了命去猎一只狍子填饱肚子,要么就饿着,运气不好,就死了。”

  学子神色一变,江云缓缓说着,“要么猎物死,要么自己死,这就是漠北的规矩。”

  “北戎人也是这样。他们不会管你什么仁义礼德,对于他们来说,吃饱才是最重要的。漠北这个地方一到秋冬之季就没有粮食,那些个狡猾的兔子都是躲了起来,什么也没有。”

  江云顿了顿,“但是我们有,漠北的大燕子民有。那群狼就冲过了阴山,杀入雁门关,屠戮整个雁门关,无论是军队,还是老弱妇孺。整座城池都烧掉,房屋,城门,都是火光...他们骑着马,手里拿着弯刀,将人头割下来,挂在腰间,放声大笑。女子被随意掳去,肆意淫乐,甚至就连一个怀孕九月的妇女,都被他们凌辱至死...”

  惶恐,难以置信,惊讶...

  江云看着他们,“为什么我这么清楚,对吗?”

  “我那一年十三岁,伍长带着我们疯狂地寻他妻子,我们赶到的时候...”

  “那群北戎畜生,当着我们的面,剖开了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