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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迪拜的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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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工作在科威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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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士上座位不够的问题依然存在,没抢到座位的人还是怨声载道。

  回到宿舍,工作了一天的女工们洗漱完毕,在寝室里领饭用餐。

  “来,每个女工把自己的合同签一下,在这个地方签字。这是外方雇佣我们的合同,签了字才能办理体检和上班的正式手续。”

  祁书音拿着一大叠合同书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点名分发。

  一阵忙乱过后,她们楼层的每个女工都领到了一份合同书。

  合同书是全英文的,绝大部分的女工根本看不懂。好在每个女工在国内已经签过一份与省国际劳务公司之间的合同,这份英文合同只是外方拿去办理女工们在科威特务工的各种合法手续用的,所以,人们也并不关心这份合同的具体内容。

  本来,如果大家都在合同上指定的地方签个字,交上去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女工当中有能看懂些英文的,她们边看合同边将合同的内容粗略地翻译给本宿舍的人们听。了解了这份英文合同的具体内容以后,这些宿舍的女工们立刻炸了窝。

  “咦,咱们在国内签的合同是80美元一个月,为什么这份合同上写的是240美元,另外的160美元去哪里了?会补发给我们吗?”

  “啊?合同上说,每个女工的工资是每个月240美元,咱们在国内签的合同上说只给我们80美元,这也太坑人了吧?”

  祁队长和下面两个楼层的几个懂英文的人,在楼道里大声地议论起来。很快,全楼的女工们都知道了合同的大致内容。

  “不签这样的合同。不但不签,我们明天都不要去上班了,要讨回我们的公道。”祁书音说道。

  “对,这样的合同我们坚决不签!”

  “对,对,我们不签!”女工们觉得自己上了当,受了骗,义愤填膺地嚷嚷起来。

  “那几个房间明天不去上班了,我们这个房间也不要去了。”苏琴霞听明白了外面的议论,也开始在红秀她们的房间里号召室友们罢工。

  “我认为我们不该罢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在滨河县,我们和省劳务公司签的合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工资就是每个月80美元,劳务公司为我们提供住宿、伙食、医疗保险、上下班的交通以及来回程机票。当时,我们签字之前都看了合同,也都同意每月80美元的工资,对不对?既然我们自己签了字,就表明我们同意80美元的工资待遇。怎么能因为看到英文合同的240美元以后就反悔了呢?这不成了我们不讲信用了吗?”

  红秀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契约精神,但她认为,每个人都要讲信用,都应对自己说过的话、签上的字负责到底。

  侯喜茹和章小芳听红秀这么一说,认为在理,她们先在自己的合同上签了字,然后,又跑下楼去说服自己的队员。

  红秀在自己的那份合同上签了字,并拿着签过字的合同去找祁书音。见了祁书音,红秀把刚才在自己房间里对大家说过的话又对祁书音讲了一遍,她还以自己在纱厂签的集资合同以及在经营红华建材商店时和厂家签过的供货合同为例,说明了遵守合同的重要性。

  “既然我们在国内已经签署了合同,就应该无条件地遵守才对,你说呢?”

  “哟,秦红秀,你有什么资格教导我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呀?八成又是想借机巴结领导吧?”祁书音对红秀的劝说极为反感,她对着红秀怒声吼道。

  “你误解了,我并没想去巴结领导,我说的是这个理儿。虽然从这份合同上看,外方给我们每个人每月的报酬是240美元,可这份合同里却没有提到给省劳务公司的报酬是多少,也没提到给中国政府的报酬是多少,对不对?记得在省城参加培训的时候,劳务公司的领导就曾经说过,我们到国外来工作是光荣的,既可以挣到更多的钱,又能为国家创汇,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我觉得,那160美元中,肯定有一部分交给国家了,再说,王总、黄总、翻译、医生,还有给我们做饭的师傅也要有工资啊,他们是省里派来保证我们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的,他们的管理费用是不是也该从那160美元里出啊?”红秀并没有因为被误解而退缩,她继续劝道。

  “秦红秀,你少在我面前卖弄你那点东西,我是个教师,比你懂得多!我不管别的,我只知道他们克扣了我们160美元的工资,这份合同我们不能签,大家都别听秦红秀在这里胡说八道,是我们在这里卖力、流汗,谁也不能克扣我们的钱。我是领队,就要对我的队员们负责,让他们把克扣的钱都给咱们吐出来!”祁书音轻蔑地看着红秀,傲慢地说道。

  “对,不签合同,他们不能让他们扣我们的钱!”

  “你这个叛徒,你签吧,我们坚决不签!”

  女工们见红秀不仅不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还替管理方说话,一个个报之以愤怒和排斥的目光。

  红秀看到劝解无望,心想:“我又不是领导,女工们哪里肯听我的呢?事不宜迟,得赶紧去找黄经理来解决问题,万一明早大家真得都罢了工,再酿出什么大祸,可就坏了。”

  黄经理宿舍的门是锁着的,人不在。可这件事又耽误不得,于是,红秀决定去A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请问哪里是总经理办公室?”

  “那,那里就是。”一位女工用手一指前方。

  “哦,谢谢。”

  红秀顺着女工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项目经理部”的门牌,她急忙跑过去敲门。

  “进来。”

  红秀推开门一看,于翻译、黄经理和王经理都在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多了几位不认识的人。

  “秦红秀?进来,进来。”王经理一见,立刻叫出了红秀的名字。

  “你们在开会吗,我是不是找时间再来?”红秀看到满屋子的人,便迟疑地问道。

  “你们稍等一下,秦洪秀,来我房间一下。”

  王经理看出了秦红秀的焦虑不安,估计有事,赶忙把她带到了隔壁的卧室。

  “我找黄经理,想让她去给我们盐城区的女工做做思想工作,我们那里的人都在嚷嚷着罢工呢,我怎么也劝不住她们,都不听我的呀。”红秀急切地说着,把自己签好字的合同书递给了王总。

  “好好,好样的!这件事不仅你们楼里的人在闹,我们这边的两栋楼也被影响得闹起来了。经理部已经掌握了一些基本情况,我们会处理好的,放心吧。谢谢你,快回去休息吧。”王经理说。

  红秀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心想:“我说不听,经理部的人劝说她们,她们总该听了吧?”

  红秀刚回到宿舍,黄经理就到她们楼里来做说服工作了。她给大家解释说,160美元中,一部分是上缴国家的外汇,另一部分就是管理人员的工资以及女工集体伙食等管理费用。希望大家理解和支持他们的工作,不要罢工,不要给国家抹黑。

  黄经理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了,但女工们依然吵吵嚷嚷,大有不把160美元要回来就决不罢休的意思。最后,黄经理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六百名女工乱哄哄地站在宿舍前的广场上,每辆班车的门前都站着几名怒气冲冲的女工。果然,没有一个人上车,她们真的罢工了。有几个组的组长也试图招呼自己的组员们上车,但并无人响应。

  王经理、黄经理看到这种情况,知道昨晚的劝说工作并没有能阻止罢工的发生,两个人简单耳语了几句之后,王经理便对祁书音和其他几个领队说道:“祁书音,还有各区的领队,你们都站到前面来。先说说吧,昨天晚上对你们的劝说有没有用?现在,你们各区的人是否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几个人都站了出来,祁书音站到了女工们的最前面。她有些慌乱,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却没说出话来。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女工们,然后,从口袋了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稿子,照着念了起来:“王经理、黄经理,我觉得既然让我们签240美元的合同,就该给我们240美元的工资。现在,我就把本区女工的意见向你们汇报一下。我们区的要求如下:第一,我们一致认为,原定的给我们80美元的月工资这件事极不公平,我们要求按现在合同给我们发放工资。

  第二,学校放假期间,有没有工资?请公司领导尽快给予说明。

  第三,……

  ……”

  不等祁书音念完,只见三辆警车呼啸着飞奔而来。到了宿舍的广场,三辆警车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以较慢速度围绕着罢工的女工们转圈儿。看到警车,本来还在吵闹的女工们立即静了下来,大家有些害怕了。

  “干什么,难道抓我们枪毙不成?我就是要维护大家的利益!”祁书音退回到本区的女工当中,语气依然慷慨激昂,但脸色已经惨白得吓人。

  “对!给我们一个解释,讨回我们的公道。”人群中也有人随声附和。

  没过多久,又有一辆警车开了过来,这辆警车直接开到了王经理和黄经理的身后停了下来。警车里下来了两位全副武装的女警察,只见于翻译叽里咕噜地跟她们说了几句英语,顺手指了指。两位女警点了点头,径直走到祁书音的面前。此时的祁书音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她被女警铐上了双手并押进了警车,随即,这辆警车闪着警灯飞驰而去。先到的三辆警车此时已经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它们一字排开,闪烁着警灯,车上的警察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大家注意了,祁书音提出的这些问题,我们管理部门会给大家一个解释。时候不早了,大家赶快去上班吧。”

  王经理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女工们,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都上车吧。”

  “上班啦,上班啦。”

  其他的领队和组长们,纷纷招呼女工们上车。

  女工们目睹了刚才的一幕,都吓得再也不敢多吭一声,大家争先恐后地往车上挤,好像生怕自己被警察也逮了去似的。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当天晚上,女工们在楼道里的黑板上看到了一份经理部的通告:

  祁书音严重违反了当地的法律,参与并组织罢工,自动终止合同,中国大使馆及外方公司一致商议决定:立刻取消其工作资格,遣返回国,由当地政府处理。

  由秦红秀接替祁书音的盐城区领队职务。

  特此通知

  这份通告让所有的女工安静了下来,谁也不再提合同以及工资的事情,罢工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女工们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江苏的农村,在江苏,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方言,为了把保洁公司的各种规定、要求以及其他管理信息准确无误地转达给每一位女工,公司管理层特地设立了“领队”一职,当领队并没有额外的工资补贴,其实是一个并不和利益挂钩的苦差事。

  红秀被提拔为盐城区的领队,既被人们嗤之以鼻,也引来了人们无端的猜测。

  “难道秦红秀有什么来头?一个星期就把原来的领队给顶了。”

  “是啊,其他的领队可都是有来头的,估计秦红秀也不一般吧。”

  女工们的各种议论,令红秀既觉得好笑,又有点紧张,她对自己能不能干好领队这个差事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红秀从小就是个不会向困难低头的人,她暗下决心,既然领导选中自己,就是看得起咱,无论如何,也要努力挑好这副担子。

  几天后,红秀的工作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赞许,于是,她便把当领队的事情写信告诉了父母,她知道,爸爸是世界上最关心自己进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