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经过三个月的筹备，红华建材商店开业了。红秀五叔家的堂弟秦文荣成了他们建材店的第一个雇员。
“文荣，这本账上记录的运输费，一天就花了一百多块，这都赶上一趟长途车的运费了，怎么回事？”红秀查看账本的时候，发现两天前的一个运费记录数额较大，便问秦文荣。
“我看看，哦，这天跑了供电局宿舍、去了坎北，还去了其他的两个地方，雇了四次货车呢。”文荣也看了一下那天的记录，回答说。
“雇了四次货车？干吗要雇四次呢？以后，把最远的货物放在车厢的最里面，近处的，摆外边，一次就够了。这样，既省运费，又省人工。记住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记住了，二姐。”
文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了。
“这不怪你，你小，还没经验，等时间长了，经验多了，你就知道怎么做更划算了。”红秀笑着拍了拍文荣的肩膀。
逐渐地，红华建材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了。红秀经常出差，她主抓供货渠道以及验货、发货等工作，文荣负责送货和在家看店，沈大爷负责技术监督并介绍一些客户。现在，红秀终于明白了沈大爷要选僻静的地方开店的原因。来买建材的，一般都是大客户，一出手就是几十套房子的装修材料，先看样品，再交订金，订的货几个月以后才送进客户的仓库里。红秀做事仔细诚信，质量关口把的很严。很快，她就赢得了客户们的信任，生意越来越红火了。
到了年底一结账，扣除了所有消耗，还上红秀爸集资纱厂时借来的三千块钱，还赚了几万块。红秀心里高兴，赶忙找出一个大信封，她先把沈大爷的那份封好，然后再收起自己的那一份。
在一个偏僻的小酒馆里，红秀把沈大爷的那份分红交给了老人家。沈大爷接过钱放进兜里，感慨万千地打开了话匣子：“红秀，我得感谢你呀，没有你帮忙，哪会有这些纯收入装进我的口袋呀？”
“沈大爷，快别这样说，是因为你的关照，我才有事情做，才有机会挣些钱呀，感谢您还来不及呢。”红秀说着端起酒杯和君华一起向沈大爷敬酒。
沈大爷高兴地喝了口酒，接着说：“我有三个儿子，都当了兵、转了业，进的都是好单位，也都娶了媳妇分了房子，一个女儿也准备结婚了。
我就像个拉磨的驴，不停地转啊，转啊，没日没夜地转，还是不落好，为什么？只要我还有口气儿，只要我还没被榨干，就得为他们奉献。我老婆都快五十的人了，唉！去年竟然怀了孕，偷偷摸摸地生了个私生子！几十年的邻居啊，说出来丢人呀。”沈大爷说到这里，眼泪掉下来了，他定了定情绪，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听着的君华和红秀，继续说，“吃菜，吃菜，喝酒听故事，咱两不耽误，哈哈。你不知道，小君华知道，我和你大妈是一辈子不和呀，当着这么个建筑公司的经理，好歹也算个干部，怎么好离婚呢？唉，几十年就这么忍着。”
沈大爷说着又端起了酒杯，君华陪他一饮而尽，然后两人再把杯子满上。
“另外呢，建材上的这点利益，又被各种各样的领导或朋友介绍来的供货单位盯得紧紧的。我就想啊，与其只给别人卖命，不如自己多少赚点。和亲戚合伙干，他们就会多要钱，发次货，钱，他们赚了，监狱得我去蹲！儿女就更不行了，他们只知道数钱，别的什么也干不了。而且，自己孩子做建材，我对公司也没法交代。所以呀，我对你们小两口观察了很久，红秀这孩子内敛、有心计，和整天在邻里嚼舌头的大妈大嫂不一样，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我看准的人不会错。搞建材是要有实力的，你哥是县城的首富，谁敢怀疑你的实力呀，是不是？红秀，我可是掏心掏肺地和你们小夫妻说话呀。”
沈大爷说完，又端起酒杯干了。
红秀听沈大爷讲着自己的故事，脑海里不禁冒出了那句俗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给沈大爷满上酒，真诚地说道：“沈大爷，今天我才了解了你的难处，放心吧，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咱们合伙做生意的事。”
“你看看，你看看，君华，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吧？”
沈大爷满意地看着红秀，举杯和君华碰了一下，仰头喝了。
7
红秀的建材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可她的家庭生活却是暗流涌动。
杨君华经常夜不归宿了。不是去和朋友们打牌、喝酒，就是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们去舞厅里跳舞。赶上红秀出差购货，他就干脆一连几天都不登家门。
红秀觉得做建材生意有着很好的发展前景，她想让君华也来参与建材店的经营，可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君华就会嬉皮笑脸地说：“你自己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我就别掺和了。你看，你大哥找客户，沈大爷验货，他们哪个都比我有经验，你就让我清闲清闲吧……”
红秀无奈，只当是他年少贪玩儿，便不再强求。
杨君华对建材店的经营从不过问，只是每隔十天半月的就来柜台上拿些钱去用。
“红秀，你再进货可以带上君华吗？年轻人分开久了可不好啊。”
“你经常出差，可以叫你妈妈过来给君华做做饭，这样，也不至于男男女女的往家里领了。”
街坊邻里的大娘、大婶们有时候在街口碰上了红秀，就会善意地提醒她几句。红秀虽然笑着应承，但她对邻居们异样的眼神并不十分理解。
红秀又要出差了，这次到厂家验货是几天前已经定好了的事情。红秀每次出差都是选择晚上乘车，这样，既省下了住旅馆的费用，又缩短了差旅的时间。君华知道她要出差，早晨出门的时候就告诉她，自己就不回家吃晚饭了。
从建材店收工回来，红秀整理好出差的行李，独自煮了口稀饭吃了。收拾好碗筷，红秀便拎了行李赶往车站。到了车站一看，她所要乘坐的班车出了故障，正在维修，发车的时间推迟到凌晨一点钟。红秀琢磨，如果还乘这趟班车的话，她至少还要在车站等上五个多小时，不如明天再走。红秀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回家去。
刚到王大妈家的楼下，红秀就听到男女嬉笑的声音从自家的房里传了出来，她心里一惊，快步上楼推开了房门。屋里弥漫着烟酒的味道，杨君华、苏夏俊两人各自拥着一个女人，围坐在杯盘狼藉的饭桌上饮酒取乐。猛然见到红秀进来，四个人慌忙抽回了身子。苏夏俊和他的那个女人尴尬地起身拿上自己的衣服，灰溜溜地离开了。杨君华的那个女人仍然坐着没动，她不慌不忙地夹口菜放到嘴里，慢悠悠地咀嚼、咽下，然后把筷子放到桌上，再端起面前的酒盅一仰脖干了杯中酒，又不慌不忙地把空酒盅往桌上一放，这才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不喝了，走，送我回去。”说完，她起身披上衣服，自己先走出门去。
令红秀感到特别气愤的是这个女人明知红秀就站在面前，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吃菜、喝酒，直到起身出门，始终没看红秀一眼，仿佛红秀在这个家里就是一团空气一般。
杨君华尴尬地坐在那里，听到她的命令，二话没说便急匆匆地起身拿上外衣跟了出去。
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红秀惊愕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她恍恍惚惚地收拾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刚刚发生的一幕，如迷梦一般让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她欲哭无泪，心乱如麻。
快要天亮的时候，杨君华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呆坐在桌旁的红秀，装成无所谓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呀？快睡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红秀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她忍着眼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君华的脸，问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呀？怎么她叫你走你就跟她走了呢？”
“噢，她呀，她叫陈金莲，是我们一个单位的。我太困了，快睡吧。”君华神色轻松地说完，脱了衣服径自睡了。
第二天，红秀没有出差。她去找了杨君华的几个好友，从他们那里了解到，陈金莲是杨君华中学时的女朋友，君华参军后，不知什么缘故，陈金莲很快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五金公司经理的儿子赵绿茂。两人结婚没多久，赵绿茂就因为车祸丧失了性能力，所以，两人一直没有孩子。陈金莲两口子都和杨君华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三人的关系还很密切。听说陈金莲的丈夫和君华也在一个单位，并且三个人还是好朋友，红秀开始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有些内疚，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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