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君华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红秀的眼前晃动，这一夜，红秀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不停地哭，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红秀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她四肢乏力，双眼酸痛，没有力气起身，也不想起身。
“你怎么了？听说你没去上班？咦，怎么还没起床呀？今天不去学跳舞了？”
黄淑萌下班回来，一进门就嚷嚷道。
见红秀不答话，便走到她的床前，看到红秀红肿的双眼，黄淑萌叫道：“哎呀，你这是怎么啦？他欺负你了？”
红秀默默地看着她，还是没有答话。黄淑萌看红秀不回答，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她从墙上的衣服钩上取下了通常出门时才穿的那件红外套，这时，屋外有人喊道：“秦红秀，有人找。”
说话间，杨君华推门走了进来。
“噢，怪不得呀，原来是有人来接呀，哈哈，哈哈。”
正要出门的黄淑萌看了一眼刚进屋的杨君华，又回头朝红秀挤了挤眼，打趣着跑了出去。
君华走到红秀的床前，在床边找地方坐下。他右手拨开红秀遮在额头上的乱发，用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眉毛，深情地看着她说：“我到你车间门口等你了，人家说你没去上班，如果早知道你今天不去上班，我就直接到这儿来找你了，昨晚我一夜都没睡着，你也是一夜没睡吧？”
“嗯。”
红秀满脸憔悴，泪水又一次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好啦，快起来，咱们走吧。”
他站起身，伸手就要拉红秀起来。
红秀推开了君华的手，让他先到外面等一下，自己马上就来。
昨晚，红秀是和衣而睡的，她起身下地穿好了鞋子，紧跟着君华来到宿舍的外面。
杨君华骑车带着红秀，冒着漫天的飞雪径直来到自己的家里。
“你看，雪这么大，天又这么冷。咱们就在我家里练吧，这样可以暖和点。”
红秀羞涩地看着他，默默地点点头。看到红秀同意了，君华高兴地跑了出去，还没等红秀坐下，他已经抱了个暖水瓶回来了，冲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再顺手把暖瓶放好。然后，他走到红秀的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微微低下头，亲切地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昨夜都没有睡着吗？”
红秀不解地摇摇头。
“你恋爱过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红秀有点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恋爱过，小时候爸妈给她定了娃娃亲，就是她二舅家的小卫东，她不知道，定了娃娃亲算不算是恋爱过。思忖片刻，她还是觉得娃娃亲应该不算恋爱，想到这里，红秀摇了摇头。
“是因为爱情，爱情，你懂吗？我们是一见钟情！”
君华说完，一把将红秀揽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红秀依偎在君华的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是爱情让自己彻夜无眠，是爱情让自己忍不住流下了甜蜜的泪水啊！红秀羞涩而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相识不久的男人，她信任他、喜欢听他说话并深深地爱上了他，她坚信，这个男人同样也深爱着自己。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正式的。”
杨君华一脸严肃，满怀期待地看着红秀。
红秀使劲儿点点头，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女孩，像个琼瑶故事里的人物，哈哈，小傻瓜。”
他笑着，无比怜爱地摸摸她的脸。
就这样，两人明确了恋爱关系。
在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杨君华可谓是春风得意，初恋少女那种独有的情怀与楚楚动人的风韵，对于他来说是已经久违了的感觉，更何况秦红秀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是秦文志的妹妹。杨君华早听说过秦文志，滨河县城里有名的私营企业家，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万元户”在人们的心目中都望尘莫及的时候，秦文志就已经是一个身家百万的私营企业家了。能攀上这样的富亲戚，杨君华倍感自豪。
杨君华开始带着红秀频繁地出现在县城的各个公众场所，看电影、进舞厅、逛商场、滑旱冰，二人如影随形。没几天的工夫，几乎所有认识杨君华的人都知道，他身边的那个满脸稚气的美丽女孩就是他新交的女朋友，滨河县有名的企业家秦文志的小妹秦红秀。
3
转眼间春节就要到了，从腊月二十八开始，纱厂放了一周的年假。工作了半年多，红秀平时省吃俭用，手里也攒下了几个钱。红秀从小就是个既细心又仗义的女孩，上班后第一次回家过年，无论如何也要体面地回去。她跑到商场里给爸妈买了一些年货，还给家里的亲戚们准备了过年的礼物。叔叔、婶婶和大伯、大娘们收到她的过年礼物，都乐得合不拢嘴，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位凯旋的将军。
大年初二，是红秀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以及几个叔叔婶婶都聚在红秀家喝年酒、吃年饭。大家推杯换盏，互相祝福，个个兴高采烈。爸妈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都这么有出息，自然是非常高兴。
“听说你和街上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搞上了？”席间，大哥突然问红秀。
大哥的话让本来热热闹闹的饭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红秀。
听大哥说君华是街上的小混混，红秀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她并不知道君华是小混混，大哥的突然发问让她感到十分惊愕，她疑惑地看着大哥，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大哥看红秀一脸的蒙相，知道自己的傻妹子对那小混混的底细一无所知，于是，继续说道：“一个在糖烟酒公司上班的复员兵，从小没爸爸，他妈因为哮喘病一直躺在床上，随时都可能死掉，对吧？他大哥因流氓罪坐过牢，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是个理发的。他还有个姐姐，也是个理发的，我说得对不对？”
杨君华还从来没对红秀说过他的家庭情况，红秀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大哥连珠炮似的发问让红秀不知所措。
“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早就告诉过你们，把她放在外边，不出事才怪呢。”
大哥一边吃，一边以一种料事如神的口气对爸爸、妈妈说。
“我告诉你啊，你回去赶快跟他散了，不离开这个小混混，你一辈子都好不了！”大哥厉声吩咐红秀。
听到大哥又用命令的口气对自己发号施令，红秀心里十分反感。本来，她还为自己唐突的与杨君华坠入爱河而感到有些懊悔，可现在，这种瞬间的懊悔被自己对大哥的愤怒冲散了。
“在你厂里的时候，你就跟着小萍子她们无端地指责我，现在，又指责我的男朋友，我的事，不用你管！”红秀没好气地回了大哥几句。
“啊？那可不得了，这秀子她，她……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红秀妈听了大哥的这些话，开始心急火燎地唠叨，桌上的亲人们也开始变得担心起来。
“闭嘴吧，你不说话，天还会塌下来呀？”
红秀爸赶忙制止，生怕老婆多嘴会搅乱了大家过年的兴致。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不无担忧地看了看小女儿，见红秀被她大哥气得放下了碗筷，连忙笑着说：“秀呀，大过年的别想那么多啦，来来，吃菜，吃菜。”
一家人这才又转移了话题，继续吃喝起来。
红秀虽然嘴硬，但听了大哥的一番话之后，那种洋溢在她内心之中的幸福感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忧虑。过了初五，红秀爸决定亲自把红秀送回厂里。文志的话让他对小女儿的的事情有点不放心，所以，送女儿回厂只是一个借口，老爷子真实的目的是想顺便亲自观察一下和自己老闺女谈恋爱的这个“小混混”。
父女俩来到了纱厂的女工宿舍，碰巧杨君华也正在那里等红秀。
得知眼前这位气度不俗的农民大伯就是红秀的父亲，君华立刻热情起来，他一口一个大伯地叫着把红秀爸迎进了宿舍，然后就开始忙不迭地给红秀爸端茶倒水。
“秀子年纪小，不懂事，找书苑 www.zhaoshuｙuan．com你还要多让着她呀。你家的情况我家老大已经了解过了，别的我不管，我只想问问你，你对秀是不是真心的？”
红秀爸一开口，便非常严肃地问杨君华。
“大伯，我刚退伍，是糖烟酒公司的正式职工，家里人和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放心吧。我对红秀是真心的，这一两天我就把红秀介绍给家里人。反正我从小就没爸爸，将来，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爸爸来孝敬吧。”
杨君华的这番话，让红秀爸深受感动，得知他还是个从小就没有父亲的人，这让红秀爸心中倍感怜悯。
红秀爸在和杨君华闲聊的时候，一直在留心观察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他相信，大儿子在年夜饭上所说的那番话不会是空穴来风，文志在县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想了解杨君华的底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短暂的接触，红秀爸并没发现他有什么流氓习气和矫揉造作之态，于是，便放下心来。
“大伯，你还准备去哪儿吗？我送你吧。”看到红秀爸起身要走，杨君华关切地问。
“呵呵，不用，不用，这次哪里也不去了，我到马路那边坐长途汽车直接回家，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让秀儿送送我就行了。”
杨君华明白老人想和女儿单独说话，便没有坚持去送。
路上，红秀问起爸爸对杨君华的看法，红秀爸笑眯眯地看着女儿，说：“他家的情况是复杂一些，但这男孩子看上去倒不坏，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我看行。”
得到爸爸的肯定，红秀那颗被阴霾笼罩的心立刻明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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