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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迪拜的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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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女的梦想

  梦

  一朵美丽的祥云,从远方的天空中慢慢地向文秀飘来,越飘越近,越飘越近,在它几乎伸手可及的时候,文秀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站在云上。他左手握着一根权杖,右手穿过缭绕于身边的云伸向文秀。“秀——,秀——,上帝派我来接你到西边去享福。你勤劳、善良又孝顺,你是个好女孩儿,上帝选中了你,跟我走吧。”老者那慈祥的目光中饱含温暖,那无法名状的温暖令文秀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她高兴地一把抓住了老者的手。啊!刹那间,文秀感到自己的身子变得轻如羽毛,一下子就随老者飘到了空中。他们飞起来了,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文秀从高高的空中向下俯瞰,银色的月光之下,灰蒙蒙的群山连绵起伏,群山脚下,零星点缀的是一朵朵的,叫不出名字的,像一把把小伞一样的树。薄纱一样的轻雾缭绕于小树之间,那景象,如梦似幻……

   1

  文秀感觉自己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了,转眼之间,仿佛飞越了千山万水……忽然,她看到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房屋,还有村北那条泛着白色的浪花匆匆东流的大河,哇,那是自己的家乡啊!

  看啊,那个是王菊家,那个是小环子家,再远一点的是樊菊家,嘿,马路边的那所房子,不就是自己的家吗?她一眼就认出了正在喂猪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妈妈,妈妈正在往猪食槽子里放猪食,家里的那只芦花大公鸡正伸着脖子在猪舍的墙头上“咯——,咯——”地叫着。

  “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我妈妈怎么办啊?谁给猪打猪草呢?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文秀一边喊,一边努力地想从老者的手中挣脱出来。

  “好吧,去看看你妈妈吧,秀,记住,你注定要随我去的,你是个好女孩。”

  白袍老者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无比的慈爱,他十分不舍地松开了文秀的手。

  “秀,你这个死丫头,还不快起床,该去上学啦。”这是文秀妈在叫。

  “咯儿——,咯儿——,咯儿——”芦花大公鸡也在叫。

  文秀感到一脚踩空,“咯噔”的一下,从梦中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梁,噢,又是做梦了。文秀纳闷:为什么自己总在做同样的一个梦呢?梦中的那位老者是谁?他说的“上帝”又是谁呢?那个老人为什么要自己跟他去西边呢?“西边”指的是哪里呢?这个梦,文秀已记不清做过多少遍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穿衣走出房门,看到妈妈正如刚才所梦到的那样,左胳膊夹着装猪食的大盆,右手拿着一个大马勺,一边往猪食槽子里放猪食,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噜噜噜——,噜噜噜噜——”地吆喝着。那只芦花大公鸡也正如她梦见的一般,站在猪舍的墙头,伸着脖子打鸣呢。

  那年,文秀十三岁,读小学五年级。

  2

  学校离家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上课时间是上午8:00到11:30,下午2:30到5:30。

  通常,下午放学后,文秀和村里的几个同龄小姐妹会一起去打猪草或者拾柴火。吃过晚饭,帮妈妈收拾好碗筷,再去写作业,很晚才能睡觉。

  冬天对于生活在苏北农村的人们来说是十分难熬的,在那个温饱问题尚未解决的年代,文秀的家里甚至连个取暖的火炉都没有。苏北的农村又没有火炕,所以,文秀每天早晨起床都像是在承受一场酷刑。不能睡到自然醒,还得去面对那三件令人恐惧的行头——棉袄、棉裤和灯芯绒的棉布鞋。文秀没有衬衣、衬裤,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后,只能赤身直接钻进冰凉的棉袄、棉裤里,刹那间,浑身的汗毛竖起,光洁稚嫩的皮肤立刻犹如鸡皮一般。棉衣是妈妈亲手缝制的,文秀穿着并不合身。可能是因为文秀妈觉得文秀正在长个子,所以为她做的棉袄棉裤都偏大,穿在身上四处漏风。还有那双棉鞋,文秀真不愿意把脚伸进那个黑洞洞、凉冰冰的鞋窝里。所以呀,每天起床之前,文秀都会把身子紧紧地蜷缩在被窝里,用哭泣的办法来缓解恐惧,然后才咬着牙,极不情愿地开始严冬里新的一天。

  夏天,是一年里文秀最开心的季节,尤其到了暑假,文秀、王菊、樊菊和秦小环,四个最要好的小伙伴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吃过早饭,带上背篓和镰刀,带足中午的干粮,文秀和小伙伴们各自坐在自家亲人自行车的后座上,结伴去二十多里外的农场打猪草,这个农场,就是她们暑假里最常去的地方。

  这个部队的农场一望无际,到了夏天,田垄地沟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杂草。一到这里,四个小姐妹便用镰刀画线圈地,分割好各自的势力范围,割下来的草装到背篓里,背篓装满了,就倒在各自的草堆上。这样,傍晚家人来接她们的时候,每个人打好的猪草都能装满两个大麻袋。

  猪草打得差不多了,她们就提前收工,在农场上打闹嬉戏,闹累了,就坐在草地上聊天,天南地北、你家我家,小脑袋瓜里想到什么就聊什么。

  这一次,小姐妹们不知不觉地聊起了彼此对未来的打算,这是她们第一次聊起人生,也是她们唯一的一次聊这么严肃的话题。

  王菊盘腿坐在草地上,左右扫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三位小伙伴,不无得意地说道:“我长大后铁定是要接我爸爸的班的,嘿,到咱们县里的拖拉机厂当工人,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吃皇粮,住有电灯的房子。”

  拖拉机厂是滨河县很有名气的国营单位,能在那里工作是非常令人羡慕的。王菊的爸爸就是接了她爷爷的班,当上了国营厂的工人。王菊有三个哥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父母对她比较疼爱,将来接她爸爸的班,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四个女孩当中,别人的前途未卜,而王菊却已经确定了光明的未来,这让王菊自觉高人一等。

  听王菊说完,其余的三个小姐妹一下子觉得自己比人家矮了半头,可怜巴巴的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啥才好。最后,还是樊菊打破了沉默。

  “我妈妈早已给我订了娃娃亲,就是远方的大表哥,我真是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她怯懦地说着,眼中充满了幽怨与无奈。

  四个小玩伴中,樊菊和文秀穿的衣服一样破,但樊菊又是四个人中最可怜的一个。她家里穷,时常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别人家都盖了砖瓦房,她家却一直住在非常破旧的老土坯房里。

  樊菊是家里的老大,后面还有两个小妹妹,家里的孩子中,也只有她能帮父母分担一些家务,所以,吃苦受累的只能是她了。

  秦小环的家庭条件虽然比不上王菊,但也比樊菊和文秀要好一些,她爸爸是渡船上的船工,也是月月拿工资,家里只有她和她弟弟两个孩子,人口少,经济负担自然要轻一些。

  秦小环是个天生的爽快人,快人快语,干起活来也是手快脚快,从不拖泥带水。她同情地看了看樊菊,又环视一下其他人,双手在盘腿的膝盖上一拍,说道:“哈,我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一定要找个好婆家,找个像爸爸一样的手艺人做男人,我妈说有手艺就可以养家。”小环子说的这话听起来很靠谱,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许。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后,就轮到文秀发言了。

  文秀挪了挪屁股,顺手揪下一根绿草,双手抚弄着,她在思考着如何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打算。是啊,自己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呢?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小伙伴们今天碰巧谈起来,文秀确实从来没有想过。

  “嗯,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不过,不管将来做什么,反正我不要种地,我怕小虫子。”

  文秀小声地嘟哝着,显然是对自己所说的话底气不足。

  听文秀这么说,小姐妹们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农村人怕虫子?不要种田?那你做仙女去吧,哈哈。”

  文秀不愿意种田,倒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因为她小时候曾经被蛇咬过,所以她一直对虫子和蛇之类的爬行动物十分害怕。割猪草和下地种田不一样,因为她可以先用镰刀把草拨动一番,确认草丛中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之后再下手去割,这样,她心里会踏实得多。

  “唉,不下地,你难道上天不成?庄稼人怕蛇怕虫子的,不知道将来可怎么好噢,哪家还会娶你做媳妇啊?”妈妈对此也很担心。

  远处飘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抬眼望去,文秀的二哥左一下右一下地大幅度地摇动着身躯,用力地蹬着自行车跑在前面,后面是樊菊的爸爸和秦小环的老叔,这几个人,通常就是她们的专用脚夫,早上送,傍晚接。他们每人一辆自行车,车的后座上都夹带着用于装猪草的麻袋片。小姐妹们欢呼着从草地上站起身,怀着丰收的喜悦,蹦蹦跳跳地去迎接各自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