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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一九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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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天必须拿到钱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星光温暖孩子的心”

  悠扬的歌声从车载录音机飘了出来,一旁的司机高声和唱着,时不时还给林建民做个鬼脸。

  东风汽车里充斥着汽油味,脚臭味,还有劣质烟草的焦灼味,但是此时的林建民闻起来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有的只是亲切和熟悉。

  “小林老板,你额头没事了吧!”

  司机看林建民缓了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摇了两下窗户,露出个口子,马上就有凉丝丝的风灌了进来,驾驶室里顿时感觉清爽很多。

  “没事了,就是一个小石头溅到了眉头上,看着吓人,血早止住了。”

  说着林建民移开按在眉头的毛巾,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火柴盒纸片贴在上面,说不出的滑稽与可笑。但是,再看看顺着胳膊流在胸口衬衫上的大片血迹,却是谁都笑不出来。

  “干啥这么拼,你一个做老板的,那俩装车的难道是吃干饭的?还用得着你自己动手去砸石头?”

  司机说着,递过来一个塑料壶,

  “倒点水擦擦吧,看着怪吓人的。”

  林建民接过来看了一眼,什么标识都没有。这塑料壶本来是装散装白酒的,现在里面装的是水。

  “多个人动手不是快点吗?你能多拉两趟活,他们也能多装两趟,这可都是钱!”

  “我们都知道小林老板你人不错,可刚才真是吓着我们了。你可不知道,刚才看着你晕晕乎乎,连人都认不清了!我们商量着要不要送你去卫生院看看去,可不敢出了人命大事。”

  “结果,你自己撑过来了。”

  “啧啧,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个有造化的,福大命大,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兄弟!”

  司机叼着过滤嘴,眯着眼说着。

  林建民闻言皱了皱眉,似是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说什么。

  “别卖嘴了,看着点路,这山路越来越难走了,你给我小心点!”

  “哎,你放心吧,小林老板。”

  说着司机猛吸了两口烟,只见香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向着过滤嘴燃烧,然后“呸”的一声,从窗口吐了出去。

  “咱们走着!”

  车窗外的光越来越亮,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就着反光镜,林建民看着满头是血的自己,是那么的年轻,有朝气!皮肤紧绷,身材健硕。林建民也是看过小说的,他知道,自己这是重生了!

  林建民当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任谁从后世穿越重生回来都会下意识的回避那个时间点,林建民也不例外。

  山路确实越来越难走,以前采矿队在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用些碎石头矿渣子垫垫。现在采矿队走了,大家用的多是拖拉机,三码子还有用马车的,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在乎这个。也就林建民这种大些的二道贩子才会用东风汽车,也只有他用得起。

  摇摇晃晃的驾驶室里,林建民小心翼翼向毛巾上倒着水,然后沿着脸庞,鬓角,脖子,胳膊仔仔细细擦着,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

  林建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人物,初中毕业那年,母亲突发脑溢血去世,父亲又是个不理事的主。上面倒是有个大哥,但是却远在部队,指望不上。于是他便退了学打理家务,做起了家里的顶梁柱。人情来往,亲戚往来都是他操持。

  当时采矿队在村子里勘探,需要下矿井的矿工,林建民因为年纪小落选了。后来还是村主任说好话,才让他在井上推炮车,装车,干的都是力气活。

  不过,林建民性格外向,为人四海,没过多久便和采矿队的混熟了。采矿队有人指点他要学门技术,比如驾驶!

  于是一年之后,林建民背着债务承包下了村子里仅有的一辆拖拉机,开始给采矿队跑运输!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那时候攒下的!

  直到两年之后,采矿队离开。

  其实安武县作为全国四大富矿基地之一,矿产分布一点都不均匀。这一片那一窝,俗称“鸡窝矿”。

  林下村就是典型的“鸡窝矿”,有开采价值的不多。要不是全国大勘探,这地说不定就没人来!两年时间,将值得开采的开采完毕,当然要走人!

  可是,国家看不上,不代表村里看不上,村里看不上不代表村民看不上!

  于是磨刀霍霍的一众村干部一拥而上,开始瓜分这鲜美的蛋糕!

  矿井没有收归村集体,而是被村干部私人瓜分了。村子里有人看不过去,去找大队干部要说法,结果大队干部一句:“本来就是山上没主的,你有本事你也去占啊!”

  至于什么“侵占国家资源”“非法开采”没人当回事,最主要的是没人知道。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老话,也是印在村子人心里的。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法盲!就算知道,也不当回事。开矿是要炸药的,他们连炸药都敢弄,还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彻底乱了,山上到处都是人影,都在找矿井。但是吃的最肥的还是村里的干部,因为他们手里有矿产分布图!

  这就是信息不对等的差距。

  林建民也被波及了,因为他承包的拖拉机被人看上了!

  其实自从林建民承包拖拉机给采矿队跑运输开始,就被人看在眼里了!一趟十五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可惜,客户是采矿队,而采矿队就认林建民!当然,这也是烟酒野味喂出来的!

  但是,现在采矿队走了,林建民没了外援靠山,当然任人鱼肉。于是承包合同到期,村里顺势收了回去,然后给了村会计的兄弟。

  但林建民不怕,相反,他活的更加滋润了,因为他掌握着渠道!

  因为要替采矿队跑运输,所以林建民可以接触到周边大大小小各个精粉厂。而请人吃饭,喝酒,送礼这种事情采矿队是不会做的。因此,就落在了林建民身上!

  于是两年下来,林建民将关系砸的实实的,谁都撬不走。

  当然,这也要感谢这个时代。更要感谢这个机遇,这是不可复制的机遇。

  因为安武县钢铁企业少,产量一直上不去。受制于此,精粉的需求一直不高,铁矿石自然供过于求。

  而与之相反的是,周边各市甚至整个中国都在扩大产能,上马项目,钢铁供不应求!于是一个奇怪的想象出现了。

  钢材有利润,精粉厂有利润,铁矿石开采有利润,可是产量就是上不去!

  按理说,钢厂需求不那么多,精粉和铁矿石应该降价才对,可是周边都在涨,你降也降不下来啊!

  反应到整个产业链就是,开采铁矿石的,你要找门路才能将铁矿石卖进精粉厂,精粉厂也要找门路才能将精粉卖进钢铁厂,而钢铁厂一不愁原材料二不愁销路,愁的是产能!身边这个哄那个夸,马屁一个接着一个,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那时候的钢铁厂是真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

  厂办学校虽然是私立学校,却是整个县城最好的,因为舍得花钱,老师待遇好,有本事没本事的都想进去。

  厂里待遇是最好的,米面粮油之类的福利发的足足的。

  厂办医院是最好的,百分百报销,待遇都赶上了机关干部。

  更厉害的是从县城中心最大的湖心公园旁拿了一块地盖别墅群,据说一栋八十万!可是没有给县里的高官,而是给了钢铁厂的干部们!

  这下子在整个县城都出了名,大家都把那一片称之为“腐败村”!

  林建民手里捏着渠道,也就没再跑运输,而是摇身一变,成了掮客,也就是二道贩子。整个林下村和旁边的林上村的铁矿石都被他给包圆了。

  即使有几个有关系的,那也是零零碎碎几车。林建民看不上眼,人家有能耐那是人家本事,咱也不眼红。

  “小林老板,地到了!”

  “嗬,这人可不少啊,车都排这来了。”

  一旁的司机将头伸了出去看了看说道。

  “你在车上等会,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找个人。”

  林建民将手里的塑料壶拧上盖子,放在一边,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时天已经大亮,估摸着有六点了。

  前面一辆接着一辆大约有三四十辆车,后面还在源源不断有车加入。

  任谁一眼看去,都感觉这精粉厂生意红火得很,可是却没人知道,精粉厂的老板已经开始收拢资金准备跑路了!

  不错,前世精粉厂老板跑路,林建民也是受害者之一,他足足被坑了九万块!一直到两千年,县城上马多个钢铁厂,铁矿石供不应求,林建民才搭了涨价的顺风车缓过劲来。

  “小林,你这是怎么了,衬衫上咋都是血啊!”

  “小林老板,过来了。”

  “林老弟,你这也够拼的呀,这算是浴血奋战吗?”

  一路上不断有打招呼的,有司机想要揽活招呼林建民照顾生意的,有和林建民一样二道贩子插科打诨的。林建民一一回应,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精粉厂门口的泵房。

  “张哥,忙着呢?”

  张哥本名张铁子,是红旗精粉厂厂长张江龙的小舅子,干着会计采购的活,油水丰厚。

  林建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然后快速撕开了口子,拿出一根来,递过去,然后双手拢着打火机,身子微微前倾,点着了,这才又拿了一根,给自己点上。

  “呦,中华!你小子烟不错嘛。”

  张铁子眯着眼抽了两口,长长出了口气。

  “嘿,我平时也不抽,我对象管得严,不让。张哥抽着好,那就拿去,就是开了口,张哥你可别嫌弃。”

  说着,林建民便将那刚开口的中华塞进了张哥口袋里,说什么也不许他退回来。

  你来我往的好几回,张铁子也就收了。

  张铁子这人,你别看他长得一表人才,要身材有身材,有相貌有相貌,特别是一双眉眼,给人威武雄壮,正气凌人的感觉。其实私底下,就爱占小便宜,却又不敢肆无忌惮。拖拖拉拉,犹犹豫豫。

  张铁子她姐倒是个爽利的,也许正是因为此,张铁子反而有些妇人之仁。再加上他姐霸道惯了,张铁子性子里还有些色厉内荏,欺软怕硬。

  “我说,你这胸脯子上怎么回事啊,大早上血淋淋,怪吓人的。你就不怕警察找个由子把你抓进去?”

  张铁子指指林建民衬衣上的血迹问道。

  “大早上警察不睡觉干嘛,一会不上班了?晚上才是他们捞外快的时候。”

  林建民说着,然后拉拉张铁子胳膊,来到泵房后面。

  今天无论如何要把钱拿到手,先要哭穷装可怜。

  “张哥,你也看见了,我这是和人打架见了血。”

  “我有个兄弟,小我一岁,这你也知道。学习不好就知道玩,本想着让他在家种地,可是见识了城里的花花世界,就看不上在地里刨食的营生。跟着几个半大小子在国道上扒煤。”

  “后八轮,大跨车,谁装得满扒人家谁的。”

  “可人家也不是泥捏的,这不,就遇上个暴脾气的。停了车拿着扳手就下来了,两伙人打了起来。”

  “幸好我在不远,带着几个矿工过去了,不然小命指不定就没了。”

  “大车司机进了医院,我这是来筹钱的。人家运输公司来了人,说是要么私了,要么报警。”

  “张哥,我这真是没办法了,你看,之前的帐能不能给算了。不然的话,我兄弟就要去蹲局子了。”

  “林老弟啊,不是张哥不帮你,实在是没钱。这大清早的,你也没提前打个电话,我这没给你准备啊!”

  张铁子一脸无奈,拉着林建民无助道。

  “我也没想到会出这事,这不是意外吗,要不我能穿着一身血来这吗?”

  “本来今天是要过来上一车矿的,谁能想到碰到这事。”

  “张哥,你给我想想办法,人家在医院等着呢。要不,找找门路也行,兄弟在这谢谢你了,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林建民一脸着急,脸都急红了。

  欠钱的是爷,不仅以后如此,以前也是如此。

  前面说了,你能把铁矿石卖进精粉厂,那是要找门路的。卖进去,什么时候拿到货款,那完全是看人家的心情,你还不能要,不然就是看不起人家!

  “怎么,我还差你这点?要不你别往这送了!”

  甚至,你还要再进一步,干脆,收据也不要了。

  “哥,你忙着,收据就先不要了,我能信不过你吗,你记着就行。”

  于是就出现奇葩的一幕,供货方没有收据,又不敢去要钱,只能巴结着,伺候着,让人家开心了,能给自己结了账,一般都是年末过年。

  这种情况在后世也是普遍存在的,比如零售,再比如建筑!

  甲方凭政府关系拿地皮,然后建筑方垫资进场,垫的什么资?原料,建材,施工费!就这样还是抢着要干。而一旦甲方出了问题,乙方就要面临资金链断裂,发不出工资,破产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小林,今天是真没有,你也说了,是意外,突发情况,我怎么可能带钱过来?”

  “我要有钱,能不通知你们几个大户?这离着过年可是还有好几个月的!”

  “要不,你把哥哥那辆桑塔纳开走得了,就当顶你的矿石了!”

  顶价钱,这又是一个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

  后世有个新闻,说是老板拿香蕉顶工资,电影《人在囧途》里,也有老板拿牛奶顶工资。当时看起来可笑,可是在九五年,这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九二年HN房地产泡沫,刹那间无数公司破产,留下的是什么呢?

  除了一幢幢烂尾楼外,就是豪车!

  HN房地产热潮,创富无数,HN省政府花费宝贵外汇进口豪车然后允许国内商人用等值人民币购买。

  花了多少钱呢?

  三个亿!

  人民币吗?

  美元!

  现在看来也许没多少,但是一九九三年中国外汇储备也才212亿美元!

  更不要说市面上充斥着无数走私车,矿区没上牌照的黑车数不胜数,中国最大的走私案也发生在此期间。

  所以,九五年前后用汽车,摩托车顶账的事情不胜枚举。

  “这不行,我怎么能拿张哥桑塔纳呢。张哥,这话你别说了,你这不是打兄弟脸吗?”

  林建民急的跳了起来,谁要你的破桑塔纳,老子那可是九万块钱,九万!

  扮可怜不行,那就要利诱了,张铁子是个占小便宜没够的主,不怕他不上钩。

  林建民急的直转圈子,不经意间看向了堆料场。

  “张哥,料场,我从料场拉精粉怎么样?”

  “张哥,我这前前后上了九万块钱铁矿石,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算上今天的九万出头了,零头我不要了。我就要九万。”

  “张哥,给我九万精粉,我拉到县城里,能卖就卖掉,不能就赔给人家。”

  “我不能让我兄弟去蹲局子!”说着林建民瞪着双眼看着张铁子,眼眶撑得极大,眼睛都要凸了出来。利诱完了就要威逼了!

  “张哥,我娘走的时候大哥在部队,指望不上,我娘就指着我能照顾好弟弟。可这次他要是进了局子,我咋对得起我娘?”林建民低声嘶吼道。

  “张哥,今天就你一句话,你要让我拉走,我认你这个兄弟。你要不同意,兄弟就对不住了!谁都不能拦着我救自己兄弟。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兄弟的错,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弟弟进局子!”

  不自觉间,林建民声音越来越大,配上他脸红耳赤的面孔,似是要和谁拼命一般。

  张铁子看着林建民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远处不时有人看上两眼,几个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要是林建民再喊几句,把人招来了,那就不是几万块钱的事了。

  “林兄弟,我又不是个铁心肠。你这是遇上难事了,我还能不帮一把?”

  这事成了!

  “九万块钱的精粉咱们钱帐两清,哥哥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张铁子唏嘘不已,看上去似乎真是将林建民当兄弟。

  “张哥,你帮我大忙了。回头我摆酒赔罪,张哥,真对不住了!”

  林建民一脸羞愧感动,再没了之前和人拼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