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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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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孤山上的鹰影

  洞外寒风呼啸,洞里柴火很旺。

  火光打在岩壁上,呈现出三个影子,那辫子长、手上不停忙活的影子,自然是咕咕的;那低着头、反复擦着一把长剑的影子是少一的;而那只爪上带着铁链、凝然不动的威风影子,无疑是大鹰的……

  柴火上架着铁壶,开水已经咕咚咕咚地冒泡多时了。

  少一用恳切的目光看了一眼咕咕,他是巴望着咕咕能及早做饭。

  可是咕咕却一点都不着急,她还振振有词地强调说这水得多烧些时候,山顶不比洼地上,水虽然看着好似沸腾得快,可其实还远未烧到滚烫。

  少一心说:咕咕你当谁是傻子呀,明明是你的心思这几天全都放在研制冻肉和特效药上啦,现在又找借口来推脱,不着急做饭。

  少一很无可奈何地等了好一阵子,咕咕这才踱着固有的方步重新走到柴火旁。

  她从自己的草药袋里,精挑慢选了几样连少一都叫不出名的药材,不,该是几样调料。咕咕细心地将这几样调料轻轻地撒入正“开花儿”的铁壶里,又用木汤匙慢条斯理地压了压。

  然后,咕咕气定神闲将从大堰河村出发时就备好的风干羊肉丁、干粉皮、干蘑菇丝、干海带丝、干豆腐丝、干葱花丝……等一应方便携带的风干食材一一投入到小口的铁壶中。

  然后,咕咕又探着脑袋有来道去地欣赏了半天自己的“佳作”,才不慌不忙地往柴火下新添了两把柴木,接着,她很有风度地徐徐打开一把折叠扇子,驾轻就熟地扇了那么几下,柴火竟然听从她的“整饬”,一下子燃旺了起来。

  急火滚汤,一股诱人的香气随铁壶口的热乎气儿丝丝飘出,少一刚闭上眼准备凑近去再闻上一闻,只见咕咕利落地用木瓢给铁壶里浇上了大半瓢刚融化的雪水。

  “噗嗤——”一声,铁壶里的汤顿时“消停”了,不肯再沸腾,这汤的香味一下子就被重新给锁回到壶里。少一落落寡欢地收回了探出去的鼻孔。

  “什么时候才能喝上这沸滚着、热煲着、富含上好材料的鲜汤啊……”,少一吞了口口水,到底自己也是熬鹰熬了七天七夜的有功臣子啊,今天蛮有资格和咕咕对话,于是他对咕咕说:“啧啧,都说鲜汤能抚慰人的心灵。”

  咕咕的“等候”功夫了得,她头不抬眼不睁,说:“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少一点头,忙凑近过来,说:“对对,都说妇女、老人气血不足的、身体虚弱、病后体虚的,可以多吃羊汤,那一碗热汤滋补气血不说,补元气、益气疗虚、安神健脾,也不假。”

  咕咕扑哧笑了出来:“老中医啊你,老气横秋的。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

  少一回说:“只要你不作那药剂师,回心转意作回大厨,我可以说不到点子上。”

  咕咕说:“你当自己是产妇,老人啊,有我咕咕伺候的待遇?!我不是药剂师,也不是大厨,我是教育家,懂不懂。所谓教育家,那也是调剂火候的。看你这几日和大鹰‘杠上’,熬得小眼圈‘确黑’的,教育家就有责任给你添把火烧‘旺点儿’,你刚才只说对了这羊汤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其实,这羊汤的精神价值更大,羊汤健体魄,我这个教育家在给你壮胆儿呢。”

  “甚是,甚是。”少一也顾不得厚脸皮啦,点头称是,还眼睛一刻不离咕咕,眼看着咕咕变戏法般地在热汤中淋上了老醋、香油,撒上了胡椒粉、香芹粉、花椒精油(这精油本来是留作沐浴用的)……

  瞬间,咕咕捧出了一碗鲜辣、沁香入味的胡辣汤,毫不含糊。这口汤下肚,少一登时大汗淋漓,心神气爽,后背也直起来了,几天熬鹰下来的紧张疲累一下子在这一刻给彻底释放了出来,他不禁大喊了一声:“痛快!”

  “光痛快还不行,”咕咕也捧着个大海碗,蹲在地上“起”喝,肩膀上还搭了块羊肚子手巾,说:“酸辣胡辣汤,走哪哪是家。滋溜……滋溜……少一你喝汤不出声可不好,是不欣赏我这汤咋地……”

  “光痛快还不行,”咕咕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略一思索,对少一说:“喝汤不仅得痛快、通经络、撑体魄,还应该‘得逍遥’。”咕咕一乐,说:“少一,这大鹰,咱起名就叫‘逍遥’吧。扶摇直上九万里,笑对人生乐逍遥嘛。”

  少一正品味着此汤中的真味,没听清咕咕文绉绉的说辞,只回说:“依你,都依你。”

  热汤下肚,少一热血周身,不觉因好材“落袋为安”,知足后生起无以抵挡的困乏。

  待少一醒来,咕咕已经把个大鹰给“整饬”得服服帖帖啦。少一不禁暗自叫苦,是不是自己在这五年来在咕咕手里也是头“逍遥”?!

  ……

  那是一块表面光溜的木轴儿,两头被挖成凹进去的小窝,有大拇指那么粗,长约一寸。

  咕咕把木轴递给少一,说道:“来,让你的‘逍遥’把木轴儿给吞下去。”

  熬鹰中最痛苦的环节到了。

  觉也睡了,汤也喝了,此时的少一严阵以待,不敢有一丝怠慢。

  “这木轴有什么作用?”少一问。

  “当木轴儿被‘逍遥’给吞下,木轴在它肚子里就相当于是一块肉,引得胃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很饱。”

  “额,人可真残忍。”少一缩了缩肩膀。

  “断食懂不懂,不是提倡的吗,有利健康,这木轴让‘逍遥’断食。”

  “呜呼哀哉,”少一学着村头私塾里的老夫子,做愤恨状,他架起两个胳膊学着‘逍遥’扑腾了几下,然后接着愤愤地说:“何出此言,何出此言?!”

  咕咕不理会他,接着解释说:“你没见那木轴的两头有两个凹进去的小窝吗?木轴在‘逍遥’的胃里被当成食物滚啊滚,结果,胃里那几天来残留的食物渣滓就被木轴给刮干净了,这和老和尚只喝茶打坐不吃饭的做法有啥不同?!到头来,胃里清空了,‘逍遥’也和老和尚一样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倍儿精神,还学会了不骄不躁地倍儿‘有深沉’,服管了许多。”

  “残忍!”少一振臂一飞,跳起来,然后吧嗒一下落了地,他还假装着用嘴当喙,一遍一遍叨着自己空想出来的‘羽毛’。

  此时,笼子里的“逍遥”也配合着少一,四下里来回踱步,翅膀也给扇得山响。

  “当木轴两侧的小窝里给积了足够多的食物渣滓,‘逍遥’它可不傻,会自然反胃,全给吐了出来。”

  少一说:“要说,不让睡觉,又不让进食,还把人家肚子里残存的那点货也给拿木轴给骗出来了,你说你们还是人不?!”

  “不和你玩了。”少一气鼓鼓地拿起剑,走出了洞。

  不大一会功夫,少一又转身回来了。

  把个木轴塞入铁笼,定定地看着“逍遥”受骗上当。

  咕咕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回心转意,又干起坑害‘逍遥’的事情啦?”

  少一也不看咕咕,回答说:“你说了我练剑水平不提高突破不了瓶颈,还预言我训练大鹰也一样是这个结果。我不服,我偏要坚持。”

  为了深切体察“逍遥”的感受,在它吞入木轴儿后,少一开始给“逍遥”禁食,直至它吐出木轴,清空胃里渣滓为止。

  眼看着“逍遥”越吐越精神,越清空肠胃越和人亲近……

  这样建立起的情感,多少冲淡了少一心目中对自己的自责。

  咕咕引少一来到无忧洞上方一个较开阔的地方,让栓在银杉木上、此时“服管”多了的“逍遥”立在银杉木上。

  少一按照咕咕教给他的方法,他左手拿着一根棍子,右臂带着皮套。

  然后,轻轻地将一小片鲜肉举着,凑到距鹰“逍遥”有一尺来远的地方。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边晃动着套袖,以引起“逍遥”的注意,少一一边“逍遥……逍遥……”地呼唤着它。

  起先,“逍遥”很是无动于衷,对自己的新名字更是毫无感觉。

  几次三番,少一气馁得直捶自己的脑袋瓜。“逍遥”哪管“洪水滔天”,依旧“自在逍遥”着,一付任谁是谁的无所谓态度。

  “再不行,你抽它几下。”咕咕递过鹤骨鞭,自嘲着说:“我也是作坏人做到底啦。”

  少一哪肯放过这个回嘴的机会,说:“你不是自然保护人士者嘛,这又是咋啦?”

  咕咕眼珠一转,将头上的七彩簪子拿了下来,放在手上,说:“看你吃不吃这套?”

  “逍遥”对这个七彩簪子没有表示出兴致,于是,咕咕又尝试了别的东西,诸如笔墨啊、元宝啊、木瓢啊、布袋熊啊……

  气得咕咕直叫:“逍遥啊,逍遥,你是前世和尚吗,这么清心寡欲。也罢,也罢,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你这泼出去的水!”

  “逍遥”鹰眼一张一合,凌厉目光直接穿透了咕咕的心,直叫咕咕住了嘴。

  正当二人已对逍遥无计可施,准备放弃的时候,少一将手一扬,想要留住已转身离去的咕咕,无望地唤道:“咕咕……,咕咕……,咕咕……”。正待此时,“逍遥”“嘎——”地一声,毫不犹豫地扑棱棱地飞上少一臂膀上的皮套。

  少一回头惊喜地对咕咕说:“逍遥喜欢你,咕咕。”

  “什么呀,”咕咕说:“逍遥饿急了,想吃布谷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