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讨论完之后也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不过麻烦之处在于，这狐妖惹不起，而且还很难躲。幸好祈无寒从贺玄之那里得到一个不动石，可以隔绝天眼的跟踪。
至于凉离夜，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在冥想，根本没有从房间里出来的意思。祈依如的房间被暴走的剑搞炸了，最后选择跟苏绘川住到一起去。虽然绕了一个圈，但是最后也合了她的意。
祈无寒本来肯定是要赶紧把他那宝贵的九阶符纸画完的，现在只不过是完成了奠基法阵，确定了它是九阶级别，至于它能发挥出什么效果，还要看铭刻上什么核心法阵。现在的问题是出在……祈无寒已经拿不回那张符纸了。
刻完一个复杂的九阶阵图可是要好几天的，那可是个大工程。
本来祈无寒想着就算没有符纸，也还有东西做，他还可以跟蒂法说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再去呼唤蒂法，蒂法怎么也不回应。看来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是单向的，蒂法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但是他却没办法找到蒂法。
“唉……”各种尝试都失败之后，祈无寒瘫倒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晚上，祈依如出去给大家带回来吃的东西，但是凉离夜好像依旧没有从入定中醒来，只能把饭菜放在了他的门口。
“绘川……你打算怎么办啊？”祈依如一边吃着面一边对苏绘川说。
“……不知道……都说我不是搞情感工作的……”
“你好好想想吗……哎！我送给你一个东西好不好？”祈依如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放下碗，去她的大背囊那里翻找起来。
“什么东西？”
“这个！”祈依如拿出一块红色的玉佩，“这个送给你了！虽然不是很贵，但是很有用的！”
“果然……又是珠宝吗……”
“干嘛？你嫌弃哦？本来是给祈无寒的，可是他不要……”
“没有！没有嫌弃……”
“你拿着！”祈依如把玉佩放在苏绘川手上，“感觉到没有？暖暖的呢！”
“嗯……确实……可是，为什么送给我？”
“哎？我要跟你做朋友啊！除了这些东西，我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给你啦！”
“可是就算要做朋友……也不用给这些……你看凉离夜都没有给我什么……而且……”
苏绘川本来想说而且她也没答应要跟他们做朋友的，不过还没说出来就被祈依如打断了。
“哪里？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往后这段时间可是凉什么来养你的哦。行了行了，拿着！”
“我……”
苏绘川本来还想推脱，不过一转念又觉得这样子没什么意义，反正比嘴上功夫她是斗不过祈依如的，大不了改天找个机会偷偷放回她的背包好了。苏绘川将玉佩放进了新衣服的内袋，这玉佩恰好贴在心口外，散发阵阵暖意。
看着苏绘川收起了玉佩，祈依如笑起来，转身回去吃饭了。
苏绘川去祈无寒那里借了一本书，写的是世界重要地貌。祈依如又粘着她一起看了一会儿，不过她其实已经看过这本书，连里面的图都基本记住了，这是老爷子给他们弄来的教材。祈依如看了一段时间，耐不住无聊，爬上床睡觉了。
不久之后，苏绘川就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此时苏绘川在另一张床上，相隔一米多一点。她慢慢把书合上，双手探进了枕头底下。
在枕套内，不知何时，已经藏好了一把刀。
苏绘川把刀拿出来，这是一柄浑身通黑的匕首，是今天她和祈依如一起买的。
一股淡淡的黑雾在苏绘川手心释放出来，弥散向整个房间。房间内并不怎么通风，这黑雾飘散地很慢，苏绘川却是很有耐心，保持一个姿势足足三分钟。
这是苏绘川的一个武技，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是为刺杀而设计的。从性质上来说，这十分贴近魔法，乃是影楼传承中的一个基础的部分。
通过这些黑雾，苏绘川可以判断空间的密封性，也可以侦测能量流，从而推测出这里是否有结界或者有其他陷阱。在祈依如睡着时，还可以通过祈依如上方的黑雾流动情况来判断祈依如是真睡着还是假装睡着。
装睡是可以装得很像的，但是一直装下去也很不容易。刺客界普遍认为十分钟没有任何破绽就算是确定入睡。
十分钟很漫长，但是苏绘川仍然很有耐心。刺杀这种任务，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继续过了，而这些技巧却是没有多少遗忘。
【睡着了……没有结界……这么没有防备吗……】祈依如的防备性低到让她感觉不安，心跳稍微加速了一点。
就算是再熟手的刺客，在动手前的几秒钟还是会有所紧张的，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很难克服。不过，这对行刺并没有什么影响。
苏绘川一点点挪动，靠近祈依如，她们之间只差了一米多，但是正是因为这么近，苏绘川才要保证毫无声响！
终于她的双手已经能够来到祈依如的颈口上方。
苏绘川感到全身都有些灼热，有紧张的原因，但是很明显能感觉到这份暖意是来自胸前的玉佩。
【祈依如……对不起……】
感受着祈依如给的礼物传来的暖意，一阵歉疚感在苏绘川心中涌动。
【杀了她……要拿祈无寒怎么办呢……这算是一个好机会吗……不对，我要杀的不是她，是他们两个……不行，不能冲动……现在还不能动手……可是……】
苏绘川真正来到祈依如面前，心中复杂的想法却很多。好像突然之间一切分析起来都是那么畅快，动手的利弊权衡一瞬间突然变得很简单。
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这样的判断占据了上风。
苏绘川咬咬牙，她不想在这里撤退。祈依如的实力强横，无论怎么说，她都不可能打得过祈依如，现在的机会是千载难逢！
苏绘川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微微扬起，想要刺下去！
但她终究没有。
那一刻她的视野好像有一点点模糊，她将刀慢慢收了回来。第一次，刺杀失败没有任何代价……
收手了，究竟是理智，还是心软呢？她也不知道。
但是毫无疑问，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她了，影楼中的那颗冰凉的心脏，早就已经没有了……
她将刀子狠狠插在自己的枕头上，就好像刺进了祈依如的喉咙。
枕头里的绒毛飞散出来，飘得到处都是。重新将匕首放回枕头下，苏绘川大力地甩了一下被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准备想盖上被子睡觉。
祈依如没有被这声音吵醒，还在沉睡着。她的脸微微朝向苏绘川这边，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
苏绘川的心很乱，她看了看被子，又突然觉得睡意尽失，叹了一声，悄悄走出了外面。
她不是去的大厅，而是通过另一边的一道门去了后面的花园。花园是阁楼配的，里面种着几株长得很粗壮的紫梅。紫梅并没有多少花，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些干枯扭曲的枝干，但其实它是终年不凋的。
楼外微雪，零散的白色从天幕洒落，堆积在房顶与地面。月色很柔，配着深夜的微风却有三分凉意，投射在雪地上散射出点点银辉。
苏绘川轻轻合上门，转身抬头望向天际。
那弯明月被一株长得极高的紫梅遮掩，并没有完全地亮相。而苏绘川却仍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因为此刻，那株梅树上，坐着一个人。
她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看着她。
“凉……离夜？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三更半夜的……出来干嘛？”
“你那是笛子吗？”
苏绘川看见凉离夜手上拿着一根银色的笛子。
“是啊。会吗？”
“会。会一点。”
“给你试试？”
“不用了。那是你的笛子。”
“哦？你的乐器还有认主的说法？”
“不，我的意思是……脏死了。”
“……你这样说话很伤人的……给你这个……”
凉离夜扔来了一个东西，苏绘川很轻易地接住。一看，发现这是一根竹笛。
“用这个吧。临走前师弟给的，新的。”
苏绘川看了看竹笛，又看看凉离夜，闭上眼睛，将笛子横起，靠在了嘴边。
悠悠笛声响起，回荡在夜空中。初起时，曲调低回，配着竹笛那有些哑意的音色，似乎一时让人沉进回忆的长河。而半曲之后，那笛声却是慢慢跳动起来，传达出欣喜与暖意，忽有一种江畔花开的意味。
凉离夜坐在那高梅上远望明月，嘴角带着一点点微笑，不知道是否有所感触。他的身上泛动银芒，究竟是来自银凰的光辉还是明月的关照，没有人知道。
“不错哦……”
一曲演绎结束，凉离夜终于将眼神从月亮那里收回来，望向了苏绘川。
苏绘川此时穿着今天刚买的黑色大衣，脖子处围着兽绒。她立在雪地中，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白雪。
“该你了吧。”
“哈哈哈……别急啊……”凉离夜笑道，指了指对面的那颗矮一点的紫梅。
苏绘川会意，轻轻一跳就跃上树枝。
“是‘春日华灯’？”
“嗯。”
“曲子比你要暖得多。怎么，突然感动到吗？”
“没有什么用意，只是比较会这一曲而已……”苏绘川说完，轻轻点了一下头，好像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凉离夜微微笑了一下，但苏绘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笑自己。
凉离夜将手中银笛缓缓放到嘴边，清扬笛声流泻而出。
与竹笛那带着乡野之气的音色不同，这笛声显得更加高贵。但这高贵却也并非庙堂管弦的高贵，却更似天宫之音，透露着仙意的超然。
不过这笛声之中，不知为何，竟给人满满悲意。并非那种哭天抢地的痛苦，但是却实实在在凉在心里，同样痛彻心扉，无法根除。
那种悲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笛声中只有哀诉，竟没有一丝抵抗的意思，好像一切的痛苦，早就接受好了……
苏绘川的音乐水平并不低，被收养之后因为不再从事刺杀任务，有空在音乐上投入不少时间。但是她也从未从什么曲子中听到过这么清晰的倾诉。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水平有多少提升，而是凉离夜他……
不知不觉地，苏绘川也被带进了那种情绪，眼角竟出现一点泪光。她打了一个呵欠，这充满魔力的笛声似乎要将她勾入梦乡。
曲子很快结束了，找书苑 www．zhａoshuyuan.com并不长，或者说有点短得过分了。
“这是……什么曲子啊……”
“‘望舒之雪’。”
“我没有听过。”
“哈哈哈……当然没听过了……听过就有鬼了。”
“喂！你别看不起我，我也学了很久的，基本上世界流传的名曲都听过了。”
“嗯……听得出来你水平不错啊……但刚刚那曲子……我瞎吹的。”
“你说什么？”
瞎吹的！什么鬼！
苏绘川呆呆地看着凉离夜。
这个角度正好，月亮很低，依旧靠在凉离夜身后。凉离夜的身材是很高大的，跟祈无寒那种修长型的不同，他更加壮硕，很有力量感。本来这样的身躯跟轻柔的月光是不匹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苏绘川竟觉得他与这明月相映成画。
“我随便玩玩而已……想不想学……叫师父我就教你。”
“……你想多了……”
凉离夜看看她，笑了笑，没说话。
“这曲子……什么意思……”
“听不出来？”
“不是我听不出来……是你的曲子里没说明白……”
凉离夜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说不明白啊……”
他又把目光投给了月亮。
月是思乡意，可他哪有故乡呢？借来银凰，借来躯壳，可是曾经的记忆却已经遗失在时间之中。
上一世，他执着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让他坚定地拒绝了轮回呢？
【上一世的命……谁说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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