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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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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赛诗会

  夏之彧在车中软榻上坐着,面色有些不快,见我上了车,也不理我,一想起刚才起床的事,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就靠在马车进门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可是即使坐得远,马车里也就那么大的空间,在外驾车的成忠好像也故意与我过不起,很是颠簸,我没坐稳,一下跌在了夏之彧的身侧,他厌恶的推开我,生怕沾着我的衣衫一般,我只得靠在离他更远的角落里,用两只手撑着窗沿,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

  这种不安局促的气氛令人压抑,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我无力自保,也并不想去惹怒他,免得他一不高兴就把我交出去了,这样想着,心里对他更是忌惮,连呼吸声都小了下来。

  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小会他小憩回神后,从袖中掏出一方面纱,递给我,嘱咐我下车后带在面上,我知他的意思,自我被劫后,恐怕这城中已大乱,钦犯被劫,办事的衙门脱不了干系,想是忙得不可开交了。夏之彧又递给我一个菊花金丝香囊,大概是我身上风荷露的气味实在太招人,得拿这香囊气味给盖去了。他交代完这些便闭上了眼睛,不再与我说话,只在一旁假寐,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在颠簸的车里竟也睡着了,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夏之彧唤醒了我,叫我带好面纱随他一起下车。

  我下了马车一瞧,竟是一片开阔的山水田园之景,正前方是一个大概五米高的形似牌坊的飞凤门楼,上面写着“云织城赛诗会”,门外已停放了很多马车,大家都往里走去。

  夏之彧见我有些疑惑,示意成忠解释给我听,我心下有些不快,至于如此讨厌我,连一句话都不肯与我说,便扔下他自己往前走,他一把拉住我,皱了皱眉头,指了下我面上的丝巾,冷然道:“我看你最好还是与我同行,免得等下在众人面前露馅,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我听着这话,只得作罢,乖乖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原来这云织城就是永国的都城,这一年一度的赛诗会是为全国的文人雅士提供一个比赛交流的平台,结束后还得把诗作交给永帝品鉴,评个永国第一才子出来,而在这天,一些亲王大臣家的小姐也会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夫婿,听着成忠的话,原来这个世界也有什么诗歌啊,名列前茅就能攀到高枝,何止名利双收,还顺带赠送一个大家闺秀做妻子。

  赛诗会的现场离大门还很远,夏之彧带我们沿着一条溪水往前走去,临水而筑有许多亭台轩榭,疏落相宜,园内石峰林立,怪石嶙峋,还栽着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尤其是水岸两旁一片形似流云,又似凤尾的素色花多,煞是娇媚,惹人注目,因为贪恋两旁景色,我不觉有些落后了,连忙赶了上去,跟在夏之彧后面,这一路上时常会遇到他相识的人,他便微微颔首,介绍我说是家中小弟,因面部有疾,不好示人才带了面纱。

  我心里一直都很疑惑,这个夏之彧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既然他是夏国之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永国,而且好像还认识不少人,正四下乱想,夏之彧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正要抱怨一番,却看见他面前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年轻女子。

  她螓首蛾眉,双瞳剪水,着一身裸肩石榴裙,外披大袖纱罗衫,两侧锁骨还点着淡粉的梅花钿,笼在衫下,若隐若现,招人欢喜。

  她并没看我,只对着夏之彧轻轻说了句,“夏公子来了。”

  夏之彧并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

  那桑二小姐微微笑了下,便往别的地方去了,我凭着女人的直觉感觉有点问题,便打趣到:“怎么了,遇到知音了?”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往前走去。

  走过一段九曲通幽的荷径,才算到了赛诗会的现场,只见有个重檐歇山顶的亭子,并未施粉彩,而是留有木头原本的清色,十分雅致,两侧是几排榉木矮桌和草编蒲团,我走得累了就随便在后排寻了个位置,夏之彧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倒是成忠还是一脸漠然的站在我们身后,任我怎么拉他他也不肯坐下。

  此时赛诗会还没开始,我倒是有机会仔细欣赏一下这园子里的风景,这里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真真是个清朗淡雅之地,远处是几座青山,四周围绕着一些雾气,翠色欲流,一碧千里。竹亭的正对面是一个荷塘,我们刚才就是走过那上面的水榭到达这的,不过已是初秋时分,荷花已然凋谢,只余着些孤零零的杆子在那,虽然凋零的很,却能有几分意境。其他的地方还栽了好些竹子,除了湘妃竹、罗汉竹、楠竹我认识外,其他的都报不上名字。

  正打量着周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我循着声音往前,正是刚才那桑二小姐,她站在台子上,远远看去就如谪仙一般,旁边那些坐着的贵族少年们,也议论纷纷。

  “那想必就是桑家二小姐桑莫离,活脱脱一位画中人啊。”

  “比之她胞姐桑元后,风姿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听说这桑二小姐极爱竹子,这桑竹园就是为她做的。”

  “不知是谁有福气,能把这桑二小姐娶回去。”

  “唉……那何家小姐已经落罪,从此这“云织双姝”也只剩她了,想这桑小姐如此这般风采,那人称“永国第一美人”,才艺双绝的何家大小姐不知是怎样一个仙子一般的人物。

  “嘘,那何家小姐自刑场被劫走后一直下落不明,永帝大怒,已经抓了一干有牵连的人了,这里人多口杂,你还是少说为妙。”

  我听着有些明白一二,还想从他们口中再知道点什么,却听那桑莫离说到:“这次赛诗会是永国新帝即位后的第一次诗会,望各位公子有所表现,也能为自己图个好前程。”她面容淡漠,只瞧着我们这边时眼神才有一丝松动,我当然知道这全是因为夏之彧的缘故,我看了眼夏之彧,他却不看她,自顾自地品着手中的茶。

  赛诗会就这样开始了,第一轮很简单,是给那竹亭提一楹联,我并不想参与到其中,只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那些个才子佳人或冥思苦想,或奋笔疾书。

  不一会儿,大家都交了作品,夏之彧却也未动。

  那桑莫离吩咐婢女将交上去的作品依次排开,走到首处,一副一副读了出来。大家都侧耳听着,整个院子就听见桑莫离的声音,如出谷黄莺,又如清泉溪流,那楹联有几幅写得很是不错,特别是有一副楹联,叫做:“清风朗月本无价,一水一山皆有情”,字虽简单却一语道破景之深意,那桑莫离读到此处也微微一笑,想是也觉得满意。

  桑莫离正读着楹联,我也正听得入神,不曾想夏之彧手中的茶杯没有抓稳,掉在了我的外裳上,溅了一身的茶水,因为这事发生的太突然,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彼时非常安静,全场都听到我的声音,纷纷朝我看来,那眼神里都是厌恶。

  我忿怒地看了夏之彧一眼,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他眼中似笑而非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了,他定是觉得我那“才艺双绝”的名声很假,想要出我的丑。

  “这位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桑莫离的声音虽不大,但全是冷冽之意。我慌忙做了个揖,赔了不是,那桑莫离倒没与我计较,一个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却站了起来,对我怒目而视,“公子可是对我这楹联有何意见?何故如此羞辱?”

  我连忙推说不是,他却不依不饶,“想必公子才学惊人,那能读下你的楹联供大家品赏下。”

  “我刚才并没作楹联,我不是很会。”我唯唯诺诺,有些心慌,瞧了瞧夏之彧,他脸上微露得意之色。

  “我当公子必定才情高于众人,却没想也是个哗众取宠之徒。”那人说完笑了起来,尽是嘲讽之意,亭下坐着的其他人也议论纷纷,不时地发出几声笑声,不用想也知道都是些嘲笑我的话。

  “行,我就做一楹联,请各位公子指点一二。”我实在气不过,就应了下来,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楹联,楹联,前世在哪些地方看过楹联呢?狮子园?退思园?岳阳楼?故宫?前世的我固然去过很多地方,但情急之下竟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楹联,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起来,众人本来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神情,都渐渐变成了嘲弄之色。

  是了,拙政园!我平静了心绪,环顾了一下四周,娓娓道出:“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这是拙政园中梧竹幽居上的楹联,当时看着就觉得写得好,就背了下来,不想现在倒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