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彦那一个吻,叫我有些懵懂。
男女之间的情愫,一般都是缘由“日久生情”一词。有些话本子上也略略提过这一见钟情的事例,我在闲极无聊时翻看过无数这类话本,多少便有一点自己的见解。我以为,这心动与思春其实并未有两样。一见钟情,无非是你看上他,他看上你。
于是我然然想,许是对程彦思春了。
回到府上时,里头依旧颇冷清。我本来想问他为何在凡间修府的那番话,却又因方才那事生生咽了回去。
程彦将我往罗姨屋子里一塞,气定神闲道:“你这般在凡间生活,美其名曰渡劫,其实便只顾逍遥安逸。你可知你身为仙灵,此次下凡需得受什么难,悟什么理?若不清楚,你过了这一人世也是白费。倘若那时功德不满,你便不能飞升回天。”他淡淡的提点着我,“明日你来我房中一趟,我与你请个师尊,你便去修仙吧。”
我一拧眉毛:“修……修仙?!”
他看了我一眼:“你生来仙胎,从未尝过飞升之苦,过得如此安逸自在,此次下凡便是要让你切身体会这修炼之苦楚。你的灵槐花印,非但封了你的法力,且将你仙骨也隐匿得很是透彻,修仙自然便是最好的历练积德。如何,你不肯?”
我哪里有不肯的道理?程彦是刑君,负责点化历练众生,他说我得经历个什么难什么苦,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于是我忙道:“哪里有不肯了?不就是叫我体会修仙的滋味吗,多大的事嘛,是吧?”
他微微笑道:“那行,你且记住你今日的说辞。”说罢,他又冲我浅浅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我目送他,越听他那凉凉的声色,越是觉得这位神君,颇迷人。
罗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打量了我几眼,做高深状笑道:“怎么还不进来吃饭。想在这里站成一块望夫石啊?”
我瞪她:“别乱讲。”
她沉吟道:“难怪今日府主听闻你去卿河久久没有回来,匆匆便离开了府。果然是去寻你了嘛,你害羞个什么啦,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也很欣慰。”
欣慰你妹啊欣慰。我坐到饭桌前,闷闷地喝了口汤:“罗姨,你先别说这个。早上你答应给我的吃食呢?”
2
次日时,府上来了位红衣美女,且一身天竺舞女的扮相。我凑热闹时一打量,觉得甚性感,甚贵气。
有位仁兄流鼻血道:“啧啧啧,仙女下凡不过如此嘛,今日我竟这么有眼福啊。”
我在一旁亦将流鼻血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美人?”
那位仁兄擦着鼻血回道:“这位是府上的贵客,府主吩咐过得好好招待人家的。”
我这时便想起昨日程彦说的师父,于是左手打右手道:“原来是她!”心说这程彦颇善解人意,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特地给我安排个漂亮女师父。
后来我去了程彦的房中,推开房门时,才清楚虽说这位天竺美女确是我未来师父,但她不过是我未来师父之一。
此时未来师父之二正倚在窗边,一双魅人的桃花眼静静地盯着我,着了件玄色衣袍,俨然是副潇洒公子哥的形容。
我结巴道:“司……司棨。”
他打趣道:“怎么样,见到我你开心不开心?惊喜不惊喜?来来来,小七七,叫声师父给为师听听。”
我一麻。
程彦解释道:“这是棨玄道君,恰好缺了个弟子,我看你甚佳,便向他提了提。恰巧魍水上神与道君的关系不错,便一同来提点你。”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之后便同道君去韵浮山修行。唔,没关系,想我了你可以回来。”
那天竺女子听他这么云淡风清地一说,很是好奇地打量我几下,与一旁的司棨道:“这个小美人,便是你与我讲的那个,叫程彦也动情的那个,小七七?!”
我又一麻。
我打岔道:“我叫祭七,不然你叫我阿槐也可以,万万是别再叫小七七了。”
他们一人一口一声小七七,实在叫我为难。
天竺女子支颔道:“诶,巧了巧了。我叫阿水,你叫阿槐。名字真是般配诶!”
般配这两个字一入耳,程彦和司棨都不由被茶水一呛。
我颇热情地回应她:“确确是很亲近的名字嘛。”
阿水一下便被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啊,其实我本名不叫阿水的,我本名叫做魍水,只有熟人才都叫我阿水。我挺喜欢你的,你便也叫我阿水好了。”她上前来将我双手握住,“那你这么会有两个名字的?祭七和阿槐,我觉得祭七更好听,显得沉稳。以后我便叫你小七好了。”
我一听,觉得可以。
这时我们两个姑娘脉脉有情地拉着手,别提多有感情了。
司棨忍不住插嘴道:“阿水,没想到你堂堂一个魍水上神,竟然有调戏少女这般癖好。喂,我这徒弟可单纯着呢,你别用美人计把她拐跑了。”
阿水白了他一眼:“什么你徒弟,小七也是我徒弟。本上神初见自己的小弟子心生怜惜不行?”
司棨认输道:“得。”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爱怎么生,便怎么生。”
话音刚落,阿水那小脸刷一下就白了。
我在之前常常听得,韵浮山的棨玄道君,是个实实的逍遥者,虽说年岁与程彦不相上下,但说话做事都比程彦来得随性自在,从来不拘小节,很是,疯癫。
如今看来,果然是个爱得罪人的主儿。
“老疯子,信不信本上神把你的容给毁了?”阿水颇豪放地将司棨按到地上,“看你以后如何到处沾花惹草骗姑娘……”
死到临头,司棨却依旧调笑道:“上神这话可就不对了,是那行小仙子勾引的我。想当初我也是十分稳重的一个神仙,奈何道行不够,把持不住嘛。我活泼些,也是因觉万花丛很是吸引人的缘故,这点,你需得体谅。”
阿水怒了,眼看真的要将司棨一顿暴揍,却见后者反手将前者一扣,反而轻轻松松将阿水压在了身下。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
我红了脸看着他们,记得先前看过的一页春宫,里头便大体是这般画的,且,且真叫人难堪。
这时身后便有人沉声道:“小丫头,你才几岁啊,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别看不该看的。”立马就有一双手捂住我的眼睛,将我捞到怀里,“这是人之常情,以后你便会懂。”
我捧住他的手腕,点了回头。
耳边传来阿水的咆哮:“阿彦,你别教坏小丫头啊。我和老疯子打架呢,多么正正经经的一件,叫你这么一捂给捂出了问题。你这个人太阴险了!”
程彦稳稳一笑:“你们这个打架,打得颇叫人脸红,委实是,特别了些。”
阿水一时语塞。
不多时,这两个人也意识到不对,便双双罢休,程彦将手一松,让我睁开了眼睛。他将我搂在怀里柔声道:“司棨与魍水是一对冤家,你去了韵浮山后,定也会时时见到阿水。再见这般情状时,你得懂得非礼勿视。知道吗?”
我顿悟,点了一回头。
司棨咳了一声:“小彦彦,你颇厚道。”
程彦报他一笑:“受你点拨。”说罢意味深长地又一笑,“若不对你厚道些,怎的和你交这个知心朋友,又怎的将七七交付给你呢?”
司棨又咳了咳。
不多日,我便打点行李,和棨玄道君一同走了。彼时我玩心重得很,在一个府里闷了十六年,如今有个新去处自然不差。
临行前简单与罗姨告了个别。她拉着我的手,颇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去了那边,没有人照应,得多听师父长辈的话。你这爱玩不务正业的心性,迟早叫你吃亏。”
司棨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将头点一下。
最后我千般答应她,要一心一意修习,才终于略略叫她放下心,放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