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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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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藏荼 上

  我望着这个仿佛安睡在茧里的女人,鼻尖微微发酸。下意识便要伸手去够她。

  哪料才刚刚一抬手,立时就被人一把按住了。

  眼风里掠过一段白色袍裾,耳边随即传来一段极低沉动人的声色:“七七,你果真便对女人有意思,上次在府里与阿水含情脉脉也就算了。如今在这罹场,还想要对一个已死之人动手动脚?”

  我顺势抬眼,见着了一个面若冠玉的俊秀青年。

  我惊诧地将这人看着,开口道:“程彦,你怎么……”

  他微微一笑,俯下身来凉凉道:“放心不下你,便来看看。”

  我也不知道应该与他讲些什么,轻轻哦了一声,他的气息却蓦地凑近,猝不及防地在我额间啄了一口。

  我面皮硬是红了一红:“我是没有什么叫你放心不下的,你委实是担心过头了。”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缓缓道:“也亏得我来看了一看,你才不至于命丧于此。”

  我啊了一声。

  他略略道:“这里的青蚕茧浸过百毒,你一触到立马就会没了命。司棨果然没与你讲,这便让你下这么危险的地方寻法器来了?委实不太仔细了些。”他皱了皱眉,挽过我的手,“你跟紧我,别去乱碰东西,有些凶险的地方我带你绕过去。”

  我定在原地,不肯走。

  程彦偏头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了?”又见我一双眼睛只盯着白姝,竟然来宽慰我,“她已经不在了,你莫再挂心。那次是她命定的生死劫,过不了便是过不了的。”

  我抬眼甚伤感地望着他道:“你知道?”

  他轻声细语道:“七七,与你有一点牵扯的繁琐事,我都会很挂心的。你之前这般重情重义的性子,着实叫人心疼。”

  这话里的情愫似乎又并不只有那情话的一般意味,我虽留了心,但并无心去细细考量。

  于是我看着他那双沉静的凤眼,点了一回头。

  程彦这才放心地牵着我往谷底深入,他将一颗夜明珠浮在前头照明,盈盈青光下,昏沉的谷底才让我看得分明。

  良久,他在前头停了下来。

  清冽的光辉掩映下,两边山壁错节高耸,数以万计的各色神兵利器深嵌其中。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问程彦道:“这些,这么多的法器,都是养在这罹场的,该叫我挑哪个?”

  他温声道:“你拔得出哪一个,便是哪一个。这里的法器只认与它们有缘的主儿,连神仙有的也取不出半个来。你放宽心,且尽力便是。”

  我觉得有理,随意俯身挑了把剑柄,一发力。

  “哗”一声拔了出来。

  我保持着拔剑的那个姿势,一脸诧然地将程彦看着。

  他处变不惊道:“好运气,一下便挑中了一把肯认你做主人的。”

  我抽了抽嘴角,乖乖,这运气也忒好了些。

  他见我不相信,便轻笑道:“那你不妨再试一次。”

  我将信将疑地握住头顶上的那把,往外又一发力。

  “哐”地一下又拔了出来。

  这回,程彦目瞪口呆地将我看着。

  2

  罹场谷底的法器一下子被我拔了大半。

  程彦这才了然道:“你是灵女,身上的气味与寻常人便不同些。或许有什么别的缘由,总之这里的兵器都很钟情于你。不过按着这罹场的规矩,一人只能带出一把,你便自己选一把吧。”

  唔,他讲得很敷衍了事,我环视周遭的若干神器,觉得都不太靠谱,我一个弱小女子,怕是驾驭不了啊。

  于是我放弃道:“可以不挑吗?”

  他挑眉笑道:“你看不上眼了?”

  我干笑了两声,心说知己啊知己。

  他见我这般,不由也低笑两声,将我捞到怀里道:“一个小女孩家家,拿罹场里这般粗重的法器也不好。我这便带你上去找司棨,叫他给你寻些别的花样。”

  我只觉得他的呼吸几乎就在我的耳边上,一时不自在地打岔道:“那我这次岂不白下来了?”

  他思索良久,将我搂在怀里紧了一紧,低笑道:“你不是才在前头见到了你的老相好?”

  我真想一头撞死他。

  3

  司棨见我和程彦双双上来,先是一怔。

  继而他几乎要将程彦吃了:“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嘛?我让小七下去历练历练,探探她的身手反应,你插手做什么?!”

  程彦没理他,一双眼幽幽地看着远处那绿意盎然的景致。

  我怕我这个师父被气到吐血,于是开口道:“司棨,下面的法器没有一样是适合我的,你看怎么办?”

  司棨愣了一下,苦口婆心道:“没大没小,叫师父。”

  “好的,师父。”我几乎要吐血:啧,他怎么总抓不住重点,这么叫人难沟通啊。

  我暗自翻个白眼,继而面上耐着性子将事情的大概与他讲了一遍。

  “徒儿,你眼光倒很高。”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在还是灵女的时候,得看护天地灵源青黛圣灯不灭,现在你仙骨被封,那青黛自然也被封在体内。由此看来,你这身上的灵气可能还会因了这个青黛,相较其他将将修道者多些,所以才这么叫那些个法器喜欢。”

  我将头点了一点,认为有这个理儿。司棨与程彦的不同便在于,司棨讲些事情的道理缘由,我是听得懂的,而程彦的则没头没尾,故意叫人猜似的,颇高深。

  司棨见我很是受用的样子,又续道:“那你先前可有过法器?”

  我脸红道:“唔,修为不够,自然是还没有的。”

  这神仙得法器得看修为,凡人得法器才是主要看缘分的。我五千年前擅用圣物血祭后,我的修为硬生生是被青黛反噬了大半,再有天庭的重罚得受,便只剩下了那婴孩不差的法力,哪里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拥有法器?

  司棨嘲笑道:“亏得你还是灵女。”

  我亦叹了口气:“亏得我还是灵女。”

  不然一般神仙早被糟蹋得魂飞魄散了。

  “司棨,你也别笑人家。我记得你两万五千岁时也才有的法器昆仑,七七如今顶多不过两万岁。”程彦语气平缓地插话道,“我还记得当初女姝好像是一同将藏荼放你这里了?你应该也用不上它,便拿出来与你徒弟试试?”

  司棨一皱眉道:“小七现在已不是灵女,纵然罹场里她特别些,藏荼是上古法器,阿水当初想收它都收不住,小七怕是拿也拿不起来吧?”

  程彦再次举例道:“我也还顺带记得女姝见你要拿走昆仑做法器时那副神色,便是与你现下这般一分不差的,最后你不也还是带着昆仑走了?”

  于是司棨服输道:“那便试试。”

  话刚落下,他便念动仙诀,在刺目的清白光间祭出了法器。

  我方才在一旁听他们两人一人一句接一句,只是觉得女姝这个名儿很是耳熟,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再听这司棨将藏荼祭出来时念过的仙诀,也便叫我明白了这藏荼是个了不得的神器。

  我眯了眯眼,待清白的光线渐渐淡了,才看清楚悬在半空的那个所谓藏荼,却是把玉萧,还是红玉做的。

  先前我还以为这藏荼得是威风八面的弓箭一类,却不料到是这么清秀文雅的一个,一个法器,还是一个上古法器。

  于是,我颇没见识地蒙了。

  司棨诚恳道:“小七,你若有办法收了它,它就是你的了呦。”

  我吞了吞口水:“这,这支萧,便是上古法器藏荼?司……师父,我读书特少,你莫唬我。”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小七,这与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是一样的,你读书少我还用唬你?那太没意思了。这藏荼司防侍灵,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的精血炼化,灵力那是无比纯粹无比浓郁无比难得的,一般人若自身的灵息不足以干净,连碰它都碰不得。因而自女姝之后,再无多少人可以获得它的青睐。”他顿了顿,教育道:“真的不是我嫌弃你,那些个什么古籍之类的书你得去多翻看翻看。”

  我应了一声哦。

  他竟然还鼓励我:“那你便去拿吧,小七,为师看好你哟。”

  我正要上前,程彦却一步将我给挡在了原地。

  他沉声提点道:“藏荼有仙障萦绕,你现在不过一介凡人,这般去取定会受伤,且不一定成功取得。我不会总帮着你,自己要小心些知道吗?”

  我松松笑了一笑,让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