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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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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学士尊府,飘来“张3影”。

  贤妃与玉蝴蝶一到学士府,就唤朝云铺好崭新的被褥,躺下后,贤妃对玉蝴蝶耳语道:“作为宫里来的娘娘,才不愿沾一身穷酸晦气呢。”

  “姐姐所言极是,幸好文妃没来,否则,她一定会责备我俩,没有帝王之德,诸如什么坚忍,什么俭约,什么随遇而安,什么与民同乐,或者与民同苦之类的。哎,幸好,我不是万岁,想来圣上才是最可怜之人。”玉蝴蝶附和道,可谓投其所好。

  “此话怎讲?”

  “想那妖女,成天逼着万岁谈这谈那,耳根何曾有片刻的安宁?心底何曾有片刻的清静?”

  “很有道理呢。哎,俗话说得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算了吧,他们愿意谈就谈吧,只要不嫌累得慌,我们也困了,睡一会吧。”贤妃知道自己终究斗不过文后,不如“听命于自然”。

  到饭点了。根据马太医的建议,朝云用杂粮蒸了米饭,凉拌了海带,藕片,端上红烧公鸡和东坡鱼。

  享尽了炊金馔玉钟鸣鼎食与每膳几十味大菜的贤妃,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学士府,没想到一下子过上了平民生活,大为恼火,生气咕哝道:“原来才子的生活如此清苦呀,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一名普通人逍遥快活呢。”

  苏学士有气无处发作,只好无可奈何地在心里翻江倒海︰自己与朝云辛辛苦苦地准备好丰盛的午餐,竟然横遭白眼,如此不识大体的嫔妃,可苦了万岁爷喽!这次深明大义的文妃妹妹呢为何不来呢?真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偏要来。

  “二位娘娘,请问还有何指示?”朝云看着相公不悦,生怕他下不了台,从而影响到仕途之顺畅。

  “朝云,你看这桌上什么装饰品都没有,快去摘几枝桃花来装饰一个花瓶吧。”“就是呀,快去,快去。”这两姐妹一唱一和,在坐的武侍和太医们面面相觑。

  苏学士想到这两个娘娘安富尊荣养尊处优惯了,今天竟然在我俩面前颐使气度,煮鹤焚琴,摘花拔草,就差不爬到房顶揭瓦了,是该教训教训了。文妃娘娘不是讲过了吗?切勿矜才使气,老夫有的是才,今天,“矜才”,就一定要“使气”,老夫何曾被人如此欺负过,就像与同僚或者与佛印在一起,大凡皆是老夫欺负别人呢。今天,欺人太甚,竟然欺负到无辜的桃花树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看桃花么,请娘娘饭后自己到寒舍旁欣赏即可,大可不必伤害于它。”苏轼神情严肃,庄重言道。

  “是呀,娘娘,如今文妃如此仁德,若是传到她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安全也在为无辜的桃花求着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贤妃不依不饶。

  “仁德吗?学士,你评评理,这妖女,将万岁紧紧系于腰间,哪还有我们的份,还仁德呢,缺德还差不多。”玉蝴蝶愤然道。

  “既然,她不仁,休怪我俩不义,便宜行事吧。”贤妃道。

  苏轼一听贤妃将便宜行事,说成了“pian宜”,暗喜道:“为文妃报仇的机会来了。”

  苏轼一把举起茶壶,道:“二位娘娘,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夫不胜酒力,但是酷爱品茶,自诩为“苏茶圣”,希望娘娘与老朽有着同好,刚才的‘便宜行事’,娘娘读错了,罚茶一盏。”

  ﹙注,此处的便,音同“变”。﹚”

  两个美人只得饮下。

  “要想让老夫攀摘桃枝,请先对出诗歌,否则,还要被罚饮茶的。”苏轼不紧不慢地宣布着罚茶令。

  “罚就罚。”姐妹俩同时应道。

  “请问我的好友黄庭坚所作之诗‘野田荒冢只生愁’的前一句是什么?”﹙注,“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摘自黄庭坚的《清明》﹚

  别说续诗了,就连黄庭坚是谁,她俩都不曾听说过呢。

  “大胆,竟敢在本宫面前大谈特谈不祥的清明节,居心何在!”贤妃恼羞成怒,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娘娘恕罪,这里只有寒舍,何来宫殿,既然无有宫殿,就没有‘本宫’或者‘宫女’之说。”苏轼不卑不亢,竭力维护者作为当朝才子的自尊。

  大家全都凝视着姐妹俩,她们只得再次被灌。

  “尊敬的学士,请问前一句是什么?”安全打着圆场。

  “佳节清明桃李笑。”

  安宁想,糟了,这样下去,一定会使娘娘们凤颜扫地,弄不好还会喝成一个大茶壶呢。

  想罢,安宁长揖道:“尊敬的诗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日,就看在马太医的薄面上,能否饶过娘娘们?”

  “就是就是,我看学士饱览过长江大河的风光,肯定气量恢弘,一定赛过这些足不出户的美人们。我姑且提个建议,不如请学士大人讲讲趣事,或者愿讲什么讲什么。”众人一致赞同。

  “那我就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我以前在在杭州西面的于潜县,我喜欢游寂照寺,迷上了竹子。凤一吹它弯弯腰,雨一来它沙沙响。在川西坝子,在眉山老家,竹子本是寻常可见的景观,不稀罕,不可缺,可我敝帚千金。我曾题诗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更加巧合的是,你们猜是什么?”

  “不知道,愿听学士高见。”安全道。

  “寂照寺的和尚个个清瘦,我这首小诗令他们欢欣雀跃。”

  “是呀,谁不想被别人称为‘雅人’呢?”安宁道。

  饭后,玉蝴蝶想化干戈为玉帛,她实在想听学士讲故事了,欣然道:“刚才,多有得罪,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请原谅刚才的浪浪之言。”

  “娘娘,老夫从未听说‘浪浪之言’”苏轼如赤子一般地朗声大笑。

  “哦,请学士赐教。”贤妃羞愧难当。

  “方才娘娘的孟浪之言,实在也没什么。”﹙注,孟浪,言行轻率冒失之意,‘夫子以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出自《庄子?齐物论》﹚听罢,众人忍住笑意,生怕得罪了两位娘娘。

  朝云为大家续上柏塘茶。

  贤妃见朝云虽然腿脚不便,但仍然伶俐万分,对大伙殷勤备至,她顿时产生了恻隐之心,但想起刚才的“二戏美人”的屈辱,就想让学士难堪难堪。

  “学士,素问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能背出含有你爱妻名字的诗歌吗?”

  “白居易写的词: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天,这也能行,看来,无书才令人俗,这首词太高雅了,一般人读不懂的,今天,老朽听一次,都觉得上瘾了呢。”马太医对学士的才情佩服万分。

  安宁也曾听说过此诗,美极了!但是究竟反映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呢,忙问:“请问学士大人,此诗如梦幻一般令人难以捉摸,究竟妙在何处?”

  苏轼撸一撸花白的胡子,陷入幽思,接着正色道:“那些美好事物,尤其是美丽爱情的来去匆匆,欲再追寻捕捉,却全无可觅处,欲再觅旧踪,简直比登天还难,只留下一丝丝的怅惘在心中。这是一首禅味十足的诗,可以说是句句是禅,字字是禅。在禅者看来,在白居易看来,清净无为的本心,便是禅的大千世界。来的时候,就像那‘来如春梦几时多?’,突如其来,毫无知觉;去的时候,‘去似朝云无觅处’,不可追寻,不可捉摸,无影无踪,全归于‘空无’,诚如老夫之词,‘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果然是一首好诗,还嵌入了朝云大姐的名字。”贤妃受到禅的熏陶,内心变得柔软起来,“那么,学士,你一定很喜欢白居易了?”

  “非常喜欢。”

  玉蝴蝶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失声大叫道:“不好,这位诗人也真是的,竟然敢诅咒你的爱妻呢!”

  “啊?”在坐的全都大惊失色,许多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正如春梦,悄然而来,悄然而去,那么,朝云呢,随着朝阳的升高,不多时,就能将这片朝云蒸腾掉,飘远了,学士,你怎么能将它拉回来,重新挂在东坡上空陪你呢?”

  听完此话,有些像痴人在说梦,更有些有口无心的痴憨,如果一语成谶,那么,今生,老夫还有何趣?哎,原本老夫要向张先看齐的,那家伙,活了近90岁呢,要是老天只留下我一人,带走了朝云,还不如不活了呢。注,谶,音同“趁”,意为将来能应验的预言或预兆。

  想罢,苏轼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娘娘,可真有想象力,但愿你的话,不要一语成谶。”

  众人的神色也无端凝重起来,纷纷在心底为学士与朝云祈福,祝他们鸳鸯情深恩爱百年。

  想到自己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这都是文妃那妖女惹的祸,自古红颜祸水,究竟是对还是错,被这些祸水浸泡的须眉们,他们面临的到底是福气还是灾殃呢?

  贤妃忍不住问:“学士,你说,我朝有哪位文人迷恋美人不能自拔呢?”

  这人,我太熟悉不过了,就是张三影。

  苏轼朗声道:“长着一把胡子的张先,八十多岁尚能穿梭于官妓之间,特别中意的还要带回家去。他一辈子的名声大都与女子有关,时人称他‘张三中’,他写过‘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他自己更乐意标榜自己为‘张三影’,因为他曾为美人们写过‘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柳径无人,堕飞絮无影。’”

  “那么,这位对美人着迷的文人,活了多久呢?”

  “89岁。”众人困惑不已,都被这位风流才子深深迷惑住了,根本不理解这么玩世不恭的文人,竟然活得那么千秋万载的,是多么叫人匪夷所思哪。

  “天,不知是他舍不得某位女子,还是某位女子舍不得他?”安全笑谑道。

  “这个花心的老兄,已经80岁,竟然纳了一个18岁的小妾,还自我解嘲地写了一首诗,诗名叫什么,我竟然忘了,姑且命名为《嘲风弄月》吧,‘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肯定是舍不得他这个娇滴滴的少夫人呢!”苏轼井井有条地一一道来。

  “我们这些美人的命运,兴许还比张三影的小妾好得多呢,想那小妾,等到他那花心的相公两腿一蹬,自己肯定要欲哭无门了。”触景生情浮想联翩之后,玉蝴幽怨地叹息道。

  “天哪,没想到文人雅士们荒唐起来,绝对能超出我们的最大想象范围。还‘只隔’一花甲呢,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真是莫名其妙,瞎搞。”安全谴责道。

  隔了一会儿,安全好奇地问:“我曾听别人说过酒色财‘三迷’,文妃娘娘增加了‘书迷’,我朝就在无形之中造就了蔚为壮观的大宋“四迷”,请问,张三影喜爱饮酒吗?”

  “张先在杭州时,经常拉住我饮酒,或者歌舞于府中,或听丝竹于湖上。平生爱好游玩、赏景,赏乐、溺于声色犬马,生活之中,被林林种种的爱好充盈,活得五光十色随心随欲,几乎为所欲为,可谓我朝的享乐才子,所以,老天竟然十分眷宠他,让他活得这么长久,令人称羡!”苏轼言得半褒半贬。

  “难道他只会玩世不恭吗,可曾为我们少男少女留下一首好词呢?”安宁问。

  “真性情的词人,岂能没有真情之作?老夫我就最喜欢他这首词,‘数声鹈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注,鹈鴂,音同“题绝”吗,杜鹃鸟之意﹚、

  “嗯,这首词,实在太令人沉醉了。”贤妃赞道。

  “对,该词惜春怀人,是难得一见的抒写恋情幽怨的佳作。”苏轼补充道,学士想,若是文妃在场的话,她一定会评赞得更加地道。

  天色不早了,安全见朝云腿脚不灵,就请马太医为其诊治一番。马太医耐心的为其把脉,诊断为热性内风湿性关节炎,马上写了一份药方,递给朝云,苏轼夫妇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