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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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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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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澄平生亦未受过如此重大的使命。

端在她手中的茶盏,看似里头盛的是汤色淡黄的小叶岩茶,可却是取人性命于无形的毒药。

端在她手中的茶盏盖比前时桃枝端着时抖地更激烈。

幸好这大雨却是停了,虽地上仍有些积水,但到底无需打伞,浓稠的阴云亦是散开,露出澄澈如洗的碧空,倒在人心上慰藉不少。

端着这盏毒茶,云澄觉着从前几步轻盈便可回去的厢苑竟远的犹如坐落在天边。

她的鞋袜已然湿透,一脚踏下去便有一包水声滋溢而出,她便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青石砖铺作的花园小径上,初梦叮嘱了她务必需走人多的大路,可她并未采纳,心中觉着走大路人多眼杂,倘若叫旁人看见了这盏茶,再去报与桃枝便不好了。

云澄自属多虑,自旁人看来,她端着府上待客所用再平常不过的白玉茶盏,她又为婢女身份,毫无不妥,可便是她心中那份紧张在作祟。

雨后花园亦是清丽如洗,水汽氤氲,和着夏花绿树芬芳团作香雾,云澄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些,正庆幸着,须臾之后,她的心又激烈颤动起来。

桃枝竟迎着她的面自小径朝她过来!

只见桃枝老远便直直地凝着她手中端着的那盏茶,脸上显露与年纪不恰切的阴狠之色,那一对眼瞪得大大的,自林中过来,像极了亟待捕食的虎狼豺豹。

“桃……桃枝?”云澄不自觉地后撤了两步,手中的茶盏抖动声响更是剧烈,在这幽静的花园中听来格外炸耳。

“云澄姑娘此是去哪处呢?”桃枝一字一字皆从齿缝中滋出来似的。

“没……没去哪处……”

“手中端着何物呢?”

“哦……给我家公子奉茶去……”

“你家公子正去初梦那处了,你往这花园里奉茶给鬼呢?”桃枝一步上前,目露凶光。放勋毕竟为公子,她无法怪罪,便把放勋耽误她杀人的罪责悉数算在云澄头上,“我瞧这茶盏,怎这么像我给初梦带去的那一盏呢?”

“你……你弄错了……这白玉杯寻常府里太常见……”云澄说毕转身便要跑,却不及桃枝手快一把将她衣衫制住,一瞬间,云澄才是明白为何初梦前时千叮万嘱,务必走人多的大路。

可为时晚矣。

桃枝年岁不及云澄大,可力气却如健壮男儿,一把便将云澄扯摔于地上,顺势夺过她手中端着的茶盏,启盖来瞧,那刺鼻气温确凿无疑,桃枝一声冷笑,捏过云澄的下颚道:“去奉茶?我瞧你是去告密吧?”

“没……没告密……”

“鬼鬼祟祟,见了我便要跑?怎的,我桃枝是吃人的母老虎么?”桃枝那指甲深深叩进云澄面颊里,印出两道血痕,“既然是给你家公子奉茶,那你先替你家公子来尝尝罢!绝世好茶呢!包你今生饮了便忘不了!”

云澄奋力逃开,大嚷:“救命——”可那“命”字却是生生咽下去了,桃枝已是一个大掌飞来,将她拖倒在地。

“杀人凶徒——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云澄不知,她这句话却更激怒了桃枝。

“你知道了?”桃枝那脸庞映着背后光亮的天空,显得暗淡而狰狞。

“放开我——你要害初梦——你这样心肠歹毒之人!老天是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

“我心肠歹毒?那初梦心肠便好了么?她夺走我侍奉扶瑄公子之位,拆散我与扶瑄公子,她便心肠好了么?凭何她可日日守候扶瑄公子身旁,凭何她新衣软袍睡着扶瑄公子的床榻,她才是府里最心机的那个贱婢!”桃枝怒极,一把挽臂锁住了云澄脖颈,云澄瞬时面色便涨红了,眼珠突弹,极是痛苦。

“桃枝……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

“我不信报,我不信善恶!我只信权!只信力!谁有权力谁便得势得宠。”桃枝用力一紧臂,云澄面色渐渐涨作紫色,手足竭力扑腾,却毫无反抗的余地,“云澄,你说你好好的放勋公子婢女不做,来行侠仗义做何呢,我叫谁生谁便生,如今你的命可是掌握在我手里!”

“桃枝……放……放……手……”云澄气息渐渐弱下去。

“既然你已知晓了!就没的活了!”桃枝小手捏起云澄本已张着大口呼吸的下颚,另一手取来毒茶。那茶悄无声息地没入云澄喉痛,另一些因倒得急而顺着唇角淌下。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云澄瞪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桃枝,喉头喑哑而不自觉地发出声声呻吟,那毒茶气味恶劣刺鼻,寻常人皆是排斥,云澄亦是干呕了几阵,却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观着这毒茶自茶盏中流至她口内。

“桃枝……”云澄缓缓将那有些浑浊的瞳仁转向桃枝,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子不住地抽搐起来。

“不为何,成大事者,需是心狠手辣。”桃枝冷笑一声,“维桢小姐教我的。”

“维……维桢……”云澄重复了便这不可思议的名字,她不敢信,竟是她通州王家的小姐害死了她。

“不该知的你已知了,你倒算是死而无憾了。”

当真行凶的那一刻,桃枝心上的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利落快感。

她将捏着云澄下颚的手指缓缓松开,两个紫红印子已凝在上头。整盏茶汤一滴不剩全灌了下去,云澄静静的,木然的,错愕的,瞪着天空,那眼中渐渐失了光泽,七窍中汨汨地流出一道道细细的血柱。桃枝奋力将茶盏向一旁摔去,一声玉碎惊心响彻花园。她缓缓松了那揪住云澄的手,云澄最后抽搐了一下,不再挣扎,但那对眼仍是不甘心的,睁得大大的,灰浊的瞳孔中映着桃枝扭曲的面容。

血柱一滴,一滴,滴入泥地里,染得那土成了墨色。

忽然花园中响起几声杜鹃啼鸣,尖利啸耳,自夏花盛开处传来,却无比凄厉。桃枝正喘着粗气,登时一惊,左右四望,不见鸣雀。

梦惊觉,弄晴时,声声休说花开早,花未盛,怎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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