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飞暗中发誓:“姐姐,我一定不负你所望!”
只是前路漫漫,不知何方可行,忧心忡忡之时,被众少年拥簇着,跨入出口光门。
通过光门,他们出现在一处光秃秃的平台,一面山壁,三面峭壁,跨步之处已是云海烟波,只见烟云缭绕,却不辨深浅,拭目远眺,藏剑池的轮廓才依稀可见,此处恐怕不止千仞之高。
云海中一声清鸣,远处展翅飞来一只丹顶白鹤,通体雪白,头上朱砂如冠,冠后露出一个娇小的紫衣少女。白鹤风驰电掣转眼而至,这才发现紫衣少女远远朝这边招着手。
那少女腰悬玉竹剑,身形娇弱纤柔,腰似不盈一握,均匀修长,一静一动暗含韵意,容颜秀丽不似凡间所有,看呆了一众少年,她巧笑嫣然道:“各位师妹,请随我来!”说完纤手轻动,尔朱云等三位女孩便不受控制地坐到仙鹤背上。她们连忙紧抓鹤背,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尔朱云指了指梦飞,问道:“他们呢?”
那少女又从纤腰中拔出一块青色玉牌,挥动玉牌打了一个玄奥的姿势,仙雾弥漫中出现一条划破天际的石索桥,锁节粗大古朴,色沉凝黯,不知存在无数悠长的岁月。
“他们非本宗弟子,自然没这等待遇,过桥后若蒙哪位师姐幸运看重,收之为徒,才可为外门弟子,否则便要驱逐出谷,永世不得返回。你们最好快点,否则桥那头的师姐们便没有耐心等待。”说完便驾鹤而去,只留下余音袅袅。
众少年傻傻地望着仙鹤划过的雾痕,怅然若失,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奋地攀上石索桥。
哪知才上桥,长索便被山风吹的翻滚,众少年鬼哭狼嚎中死死抓住锁节,才不至于坠入无底之渊。梦飞心事重重,反倒是最后一个上桥,本想释放神念相救,却发现桥索重新变得平稳安静。
众少年大声称奇,于是跟着他后头亦步亦趋,不时又贼头贼脑,左顾右盼,恨不得一眼收尽谷中美景。
梦飞踏上此桥,忽然有无比熟悉亲切之感,仿佛穿上量身定做的衣衫,又如鱼得水般畅快。
看云海翻腾,紫气东来,心中有明悟,并非天道无情,而是仙灵之气自然排斥这些凡体俗躯,犹如恶臭难与芬芳相容,所以才会有此危险。所以姐姐说,巨人踩死蚂蚁,理所当然,此为天地之善!可是这样的善,若是自己面对,却实在无法接受,反而认为这是极恶!
自己怎能容忍有人将自己最亲近的人肆意伤害?即便是地母娲皇也不行!
只好凭后天污秽之体,以天地灵气漱洗疏通,努力去其浊臭之气,达成先天,再争夺天地万物之灵能,努力超越钟灵毓秀之生灵,这便是修炼!
只是,试想体内之虫若是要夺人体养分,致人病死,何其险恶!
这样的修炼,对于那些本该高高在上的生灵来说,何尝不是为恶?逆天而行,有恶因,岂能有善果?总要付出代价,死亡,只不过是应得之罪!
只是为恶者若能修成,九死一生又如何?
或许天地本无善恶之分,只是人族自以为是,才有了善恶,这便是理门与道派的本质区别。
一瞬间念头通达。
这是我的家!梦飞阔步前行,心中舒畅无比!忽然想笑,于是纵情大笑。
众少年经历生死,此时终于获得正果,情不自禁豪情万丈,亦是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山谷。
随着大笑,异像渐生,云雾凝练成百花朵朵,朵朵如人脸般露出笑意,渐渐地雾色散尽,桥的尽头现出参天石壁。远远望去,石壁上玉竹剑谷四字昭然而现,石壁下是一巨大广场,广场中亭台轩榭连绵不断,又有花草水石点缀其中。仙女们有的盛装打扮坐落其间,有的飘逸云雾间嬉戏打闹,如彩云一般,莺声燕语断续传来。
众少年何时见过仙人间的场景,双眼发直,两腿狂奔,恨不得立刻便看到仙女。
梦飞闭目前行,渐渐感觉四肢百骸中气脉暖绵,体态轻盈,有种飞腾而起的欲望,于是他真的飞腾起来,却没有使用神念拉扯,腾云驾雾的感觉似在梦中,却又真实无比。神念随着体内暖流巡游在经络中,渐渐地忘却了外界的存在。
……
莺声燕语中,夹杂着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掌门,这小子一直装模作样,我把他打醒!”
“实在可恶!他若是一直装睡不醒来,众仙要等到什么时候?”
“畜奴小子!你再不醒来,本王子便要一剑削破你的丑脸!”
梦飞悠然醒转,这一觉仿佛睡过去十年,虽然没有感到修为提升,却自信战斗力暴涨。细细体味发觉,神魂与体魄开始变得协调。
之前脑中所想,身体太过迟钝而无法跟上,只好以神念代替身体行事,身体总有憋屈之感,蠢蠢欲动却抑郁不得发挥。而现在神念一动,身体立刻能直觉反应,只是未经练习,不知速度能快多少倍。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梦飞却不想为一只跳蚤耽误自己来之不易的快感。这是自己的家,在自己家中何必顾忌太多,任由他蹦跶。
逐渐醒转之时,自然伸出去一丝神念查探,发现这家伙正是让自己日夜忧心的十三王子。他一张本是英俊得耀眼的脸,却扭曲得阴狠丑恶。
众少年都站在自己身后,尔朱云吓得缩在最后,不敢露头。
广场地面是一块洁白玉石,被打磨的光亮可鉴,一尘不染。
广场中,女仙们自顾自地嗑些瓜果零嘴,说些私房密话,梦飞略数一下,竟有过千之数。
高台上,玉砌的王座中半坐半卧一位雍容华贵的黑袍妇人,凤目含威,却体态纤弱修长,风韵柔美,手握琉璃杯,杯中酒液如茵如碧,优雅的手姿不紧不慢地往樱桃小嘴中递送。容颜虽饱含风霜,却艳盖全场,仅次于梦飞所见之初代阴帝。
跳蚤上蹿下跳,她时而轻摆纤手,时而螓首蛾眉轻点轻蹙,最后只好慵懒地伸开懒腰,如梦呓般说声“他正在悟道”,便继续专注杯中酒。伸张开来的身体曲线,令人心跳不停。
十三王子愣了愣,将视线离开她,前后左右扫视一圈,众女仙却无人理会他,只好继续怒不可遏地朝闭目装睡的梦飞宣泄口水,时而怒视其他少年。众少年忍气吞声。
梦飞感觉这次悟道后,自己的心性又有所转变。猛地睁眼,面对面瞪视在十三王子那张白嫩的脸上,神念迸发,犹如实质。
吓得他语无伦次,“你——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梦飞瞪了他好一会,然后才拱手弯腰朝高台上致敬,“梦飞拜见掌门。”
哪知那贵妇忽然一拂黑色金边的袍袖,广场中所有景物立刻化为虚无,一切喧闹陷入静谧,慵懒的声音传来,“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乏了,明日再来。”
只剩下众少年与十三王子痴傻地对望。
十三王子戟指向梦飞,“畜奴!玉竹剑谷是皇族的地盘!不是你这样的贱民该来的地方!我劝你尽快滚开这里,否则我让你家破人亡!”
忽然远处传来朗声大叱:“是谁允许你在此疯言狂语!你敢让他家破人亡,我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众少年一看,原来是风擒天殿下到了。
黄袍金冠,气势如山如岳,令人心折,又心醉。
十三王子见到他之后立刻色变,色厉内荏道:“你——你不要以为抢先一步达到人神之境就敢狂妄嚣张,迟早有你跪着求饶的一天!”
风擒天望了望梦飞,露出和煦如阳的微笑,斜瞥朝十三王子一眼,淡淡道:“你心术不正,先天之境已是你的极限,若不趁早改邪归正,一辈子都别想追上我!”
又拂动袍袖,像是驱赶一只蚊子,虎目一瞪,厉声道:“还不走?难道要我赶你走?”
十三王子气的青筋直冒,风擒天却不动声色,他只好愤然离去。
风擒天大笑拱手,“小飞,恭喜!”
梦飞见到他就开心起来,“殿下——”却见对方虎目再瞪,连忙改口道:“大哥!”
风擒天这才喜笑颜开,“谷内传来消息,说你得到万年不出的剑王,父皇令我进来查探,想要借此剑一观。”
此话一出,众少年立刻警惕,仙剑非同小可,皇家也不过得到两柄,而这里有十二柄,柄柄高阶。
梦飞心中一窒,不解地望向风擒天。
风擒天不以为意,连忙摆摆手道:“有我在,小飞的剑谁也抢不走!”望着梦飞的目光满是诚恳和自信。
众少年见他义正言辞,于是放心,虽有疑问,却不好意思出口。
梦飞想了想,将玉竹剑递给风擒天。风擒天却摆手不接,“走!去皇宫,父皇想见见你,叔叔也在。”
梦飞疑惑道:“我父亲?”
风擒天点点头,洒然一笑,豪迈跨步,“掌门已传讯予我,明日由我送你们进谷,诸位若是相信我风擒天,不妨同行?”
众少年犹豫片刻,鸣桑带头道:“同去!”檀青等人犹豫一会,考虑到这一来回虽短,其实凶险异常,处处是舍命想要夺剑的凶徒,于是也点了点头。
风擒天见此,朗声开怀大笑,“好,今日我陪诸位夜宿皇宫,不醉不睡!”说完,他挥挥手中紫色令牌,光线变换,众人发现已经身在入谷处的光门前。
入谷时骚乱的痕迹已被清理干净,此时本已夜深人静,夹道却有火光,一群身着学院制式白衣的人整整齐齐排成两列,大喊道:“恭迎擒天殿下!恭喜十二学子!”
繁琐礼仪之后,半途选择退出的同窗才终于得见,众少年这才想起那些已经死去的同窗,不由庆幸又悲悯,还好自己能跟着梦飞走到最后,成为真正的天之骄子!
那些选择退出的同窗捶胸痛号,后悔不迭,可惜再也没有意义。
一番热闹之后,风擒天招来自己的坐骑,竟然是一只与谷中所见一模一样的巨鹤,载着十三个人,飞上高空,直奔皇宫。
皇宫坐落区域太广,巨鹤落地时,尽管梦飞如今记忆惊人,却还是没记全所有的轮廓。
这里是天下人族正统首领的居处!
夜色之中彩灯处处,丝毫不减金碧辉煌。威严皇气萦绕在每一个角落,富丽堂皇不足以形容。
落脚处应是后花园,夜风中暗香沉郁又扑鼻不放,若是没有经历过仙谷胜景,必然沉醉于此。风擒天将仙鹤留下,带领他们进入一处守卫森严的正殿。
“哈哈哈哈——人族大兴,竟然一次获得十二柄仙剑,正是万物更新,风调雨顺,恢弘泽世,繁荣富贵之数!又有剑王出世,注定我国春秋亿万流传!儿郎们不负众望!”还没进殿,便听到洪亮大笑。
一人端坐高高在上的圣椅中,梦飞的神念老远便触摸到有形禁制。皇气如潮,霸气恢弘,正是已经在位八百多年的人皇。细看此人与风擒天长相近似,同样英武不凡,更加俊朗无双。
圣椅之下有台阶,台阶上静立两排雄壮皇卫,台阶下有数位文臣贵侯,梦天理赫然在列,只是敬陪末位,毫不起眼。
风擒天拱手朗声道:“找书苑 www.zhaｏｓhuyuａn.com父皇,夺剑勇士已带到。”
人皇展袖一挥,“那便将剑王呈上来过目!”忽然又飞纵台阶下,“不行,如此绝世仙剑,本皇当亲自来取!”于是他昂首阔步走到梦飞身前。
他一接近,梦飞顿时遍体发寒,神念凝滞,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
人皇眼珠深邃如妖魅,虽然俊美,却稍显阴阳怪气,声音听似刚强,刚中却夹杂一股阴柔气息。
人皇将手一伸,梦飞差点便要纳头将玉竹剑跪送,猛地神念化为利刃,狠狠地切割掉这些有形皇霸之气,然后才拱手送剑,又依礼作揖致敬。
人皇双目一眯,看了看梦飞,似笑非笑,接过玉竹剑,脸色忽变,又仔细观摩思索片刻,口中长吁短叹,才将剑归还。
梦飞见此,心中顿时一轻,却又为姐姐的生存忧心忡忡。
晚宴之时,人皇郁郁寡欢,不辞而别。
梦天理这才能抬头仔细看看自己的儿子,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容细叙。数日不见,竟贸然做出如此大事来!不过,梦飞神采奕奕、精气内敛,他极为满意。
原来殿中人全是众少年家中长辈。人皇态度暧昧,隔墙不知多少耳目,所以他们少言语,多沉默,一会都匆匆告退,留下众少年。
风擒天的接风洗尘宴,因少年们心事重重,气氛诡异，草草果腹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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