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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六章 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所谓商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若问这个问题,连最过的夫子都不屑回答,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么?是村头那四十年娶不上媳妇的王二傻子么?居然问出这种问题,书到鼻孔里头去了,竖子,与老夫滚。:

    我年夜明官方对商人的界说则是诲窥厚利,若行严禁,动辄勾倭内讧”用白话来,就是只要有利润,杀头抄家的买卖一样有人干。市井却是兴起一股弃贸浪潮,武宗以来,无数话本中的主人翁从官宦子弟酿成了商人子弟即是明证,相比较与朝廷的遮遮掩掩,像是张四维去年的夜遇神人授金事件,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祖上贴金,掩饰自己家族巨额资产来历不明么!

    不管叫好的还是叫骂的,都掩饰不了一个事实,资本,是逐利的,那么,死在逐利的路途上,论语述而曰:求仁而得任,又何怨?

    上述这些话,出自一代儒宗颜山农,他在宁波一开讲,天下耸动。

    此老名气太年夜,非论是士林还是市井,他都拥有无可争辩的影响力,甫一到宁波,一头就扑进了人民曰报的先期开创,甚至,当陈继儒和那些文士们还在争议到底用雕版还是活字的时候,颜老头一言而决,活字,无它,求耳。

    作为一个嘉靖年便名动天下的年夜人物,他一话,人民曰报就成了活字印刷,并字印刷问世五百多年,但始终不成主流,盖因为活字无书法之妙谛,机器,士子文人一眼看了便要生厌,这即是那时整个士林对活字印刷的态度。

    可是活字印刷也有巨年夜的好处,廉价,效率,这却是美仑美央的雕版印刷无法对比的,颜山农一代儒宗经常给市井苍生讲学,他的讲学,深入浅出,连老妇女都能听懂故此,一到宁波,听到陈继儒等人在还争吵与用雕版还是活字,气得吹胡子努目睛,把一帮名士当孙子一般市了一通,那时候的境况,真是不足与外人道也,然后颜老头立即拍板活字,其余人等,包含陈继儒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头以极年夜的热情投入人民曰报的开创工作,甚至创时栏,要求针砭时政,上至朝堂阁老们,下至市井老无奉养的孤寡,只要有不合理的,便要笔刀针砭,下面一群名士面面相觑这时候才真的感觉到颜老头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所在。

    这种骂人的活儿,自然最后被陈继儒拔得头筹,还亏得陈继儒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这要被董其昌看见了,一准儿要把他拽到旁边痛骂不过以讽刺措年夜进士闻名的陈年夜才子,怕是更要陨千万人吾往矣m豪迈了。

    而便在这时候,海外九州都统使雷神立花浮舟而来,一时间,天下纷扰,商人们如过江之娜一般就往宁波而来九州都统使很客气地招待所有的商人,并让他们慢慢选认。

    实话,老瘸子立花道雪的九州都统使旗帜还是在海上的时候仓促挂起来的原本舰队挂的是立花家祝园守玟,等快到宁波了这才确切得知九州都统使的名号已经公布,幸好这旗帜在九州便早早缝制好了,这时候便拿出来挂上。

    白了立花就是来配合唱戏的,唱的是黑脸。

    除却浙江布政司本司商人,第一批达到的是闽人,这些闽中商人迫不及待要认领财贿,看见了海面上那一船船的生丝、生药、绸缎、瓷鬼……“……便有泪流满面之感,这九州都统使真是活菩萨!

    可是,过了几天,九州都统使便要做金刚怒目了,要拿走货物?可以,不过,得有皇帝陛下的手诏。[ ]

    此言一出,那些商人们马上破口年夜骂,卧槽泥马勒戈壁,一点财贿也要皇帝的手诏?个九州岛的土鳖,疯了罢!以为这儿是们扶桑呢!给皇室进贡五千贯便能见到天皇,岗!这是年夜明,别五千,五万贯拿出来,瞧皇帝拿不拿眼皮子夹一下。

    可惜,这位九州都统使是个认死理的人,没有皇帝陛下的手诏,对不起,一块木板都拿不走。

    络绎不断而来的商人们都快疯了,这些商人们中有百万身家譬如闽中粱家那种年夜商贾派出来的管事,也有指望家倾家荡产筹集财贿往西洋而去偏生倒了血霉的商人,在理欠亨的情况下,商人们急红了眼,准备脱手抢,结果九州都统使眼睛眨也不眨,立即命令手下火铳几个排射,杀了一批哄抢的,马上把其余人等吓住了,这才想起来,这位可是刚刚和吕宋井战打败年夜吕宋的牛人。

    硬的来不了,那就来软的,于是,年夜批的女眷和孩童被纠集起来,每天都在宁波码头哭闹,跳海的都有几个,可是,那位九州都统使似乎铁石心肠,任凭他人怎么折腾,死活不开口,只有一句话,要货,拿皇帝手诏。

    这不是为难人么,皇帝手诏那么好拿的么?即即是闽中粱家那种豪商,也不成能拿到皇帝的手诏,这跟钱财几多压根儿没关系,而是年夜明的皇帝根本不成能办这事儿。

    可以,这段时间,宁波是闹翻了天,每天都有本地人在码头看热闹,对比了他人,宁波人自己想想,就觉得自从沈府尊上任以来,咱宁波府不错!虽然老天爷不开眼,春夏之际干旱,十数年未有,可是,府衙加年夜了收拢灯芯草的价格,并且又出台粮米津贴,这粮米津贴不稀奇,民间自搞粮米津贴很多年了,数家集合起来,一家专门种粮食,其余人家种灯芯草,每家都津贴c点钱给那种粮食的,到时候纳粮了,取代年夜家缴纳粮食。

    可是,府衙出台粮米津贴,这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只要种粮食的,宁波府津贴每家每户一季一贯钱,看清楚了,是一季一贯钱,江南年夜大都地区一年三熟或者两年五熟,差些的也要一年两熟,每户每年白得两三贯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去,由此还致使了民间年夜分炊,父子分炊兄弟分炊,分出一户来,那就是多拿几贯钱,傻子才不干呢!

    这种农民的智慧早早就在乖官的预料之中,给他老师的嘱咐即是一个字,给,我管们怎么分炊,本国舅爷有的是钱这钱,本国舅给了,自然这名义上得是宁波府出钱。

    固然了,即便走进行了粮米津贴,种粮食的肯定还是没种经济作物的赚钱,可是,这里头有个计较,像是今年收灯芯草事件,那些黑心的商人不收就不收了,可如果神印王座种粮食除却缴纳了,落下粮食自家吃,府衙津贴的银子即可以过生活,仔细一算下来,天性中喜欢稳定的年夜明农民们就觉得还是给朝廷种粮食划算。

    年夜明的农民肚子里头也有一本账的,像是通货膨胀率,年夜明农民不懂这个词,可是,事理是一样的,像是这些年粮食价儿一年一变样,再过些年,禁绝粮食都要吃不起了尤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些家里头种粮食的和没种粮食的区别可就年夜了,种经济作物赚了银子不假,但有时候银子也买不着粮食!

    以前年夜家都种灯芯草,人有盲目随年夜流的习惯,可如今府衙一出台粮米津贴,农民们在家和婆娘窃匪指头算了一笔账,最后觉得,种粮食划算,起码不愁吃,若肯吃苦节省,按两年五贯算,二十年即可以得五十贯,这笔钱若再添置一些,即可以在宁波城里买一座靠街的门脸儿,日后靠吃房租,也不愁下半辈子了。

    所以,这一季整个宁波的农民几乎全部选择了种粮食,宁波府银子马上吃紧,沈敦虞在和学生通信中也担忧,宁波府有户凡一百一十三万六千有奇,其中约有五十万户农民,这,总不克不及靠府衙养一辈子罢!这可是天年夜一笔银子,乖官就来信劝慰老师,老师安心,顶多不出明年,收支必定平衡,老师,您就瞧好儿罢!

    而这时候,一些年夜商户走通了内阁的门路,某日早朝,微商年夜佬许国许阁老麾下谋御史就慷慨激昂地上奏,弹劾那九州都统使擅杀商户,应该派锦衣卫拿问下狱。有人开了头,接着,一堆御史涌了出来,俱都弹劾九州都统使。

    五百年后有一句话叫做顾问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而年夜明有类似的言论,叫做阁老麾下没御史,放屁那都欠好使,甚至,连外放的封疆,身上也要挂都御使、佥都御史等头衔,这才能行事得开,基本上,朝廷但凡是有些风吹草动,打头阵的必定是御史,然后各方年夜佬们才缓缓露出头来。

    万历在龙椅上看一帮御史慷慨激扬,忍不住冷笑,他又不傻,好歹那也是张居正和申时行的学生,这么明显的路数,怎么会看不出来,不就是锦衣卫密奏里头的九州都统使死活不肯把缴获的货物还回去么,是要皇帝手诏。

    事实上,万历很是满意这位九州都统使的话,瞧,我这个皇帝还是有威严的,起码,人家海外番邦,刚刚得了九州都统使到头衔,就知道这膏泽是谁给的,晓得冲谁好,总比这满朝的百官,动不动就要骂朕好财贿,好女色,卧槽泥马勒戈壁,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即即是那海瑞海刚峰,今年不也刚纳了一个十五岁的妾么,朕比们强,朕只爱若彤一个人。

    万历坐在龙椅上,一股子优越感油然而生,朕比们高,就是比高。

    自然了,朝廷总是会有一些不合年夜流的人,当下就有人冷嘲热讽,派锦衣卫拿问下狱?这话的脑子里面装的肯定是糨糊,人家刚打败吕宋,士气正高,派锦衣卫就想把人家拿了?即便人家俯受擒,日后还有谁敢做我年夜明忠心的臣子?别忘记了,咱们年夜明南边还有几十家土司都统使,北边还有好些家一边拿着朝廷都统使帽子一边每年南下打草谷的教靶。

    能混到朝堂上的,都不是傻子,这些事理,朝中诸公都懂,像是宁远伯李成粱,动不动号称年夜捷,杀了鞑子几多几多,杀了女直几多几多,谁不知道他私底下养寇自重,想要功劳的时候就派兵去收割一番”可是,朝廷需要他的年夜捷,那么,他李成粱就有存在的需要。

    如果神印王座真把人家九州都统使拿问下狱了,天下人怎么看?以后谁还敢于给朝廷卖命,御史们年夜嗓子弹劾,白了只是开一个头罢了,意思么,万历很清楚,不就是想朕下一道圣旨么!朕就装傻,看们怎么着!

    百官一直不给他皇帝面子,甚至还把他当孩子耍了玩儿”这时候突然有九州都统使蹦出来,如此给他万岁爷面子,他万历自然是偷着乐”这个面子自然要拿捏起来。

    皇帝装傻了,百官没辙了,朝堂上吵成了一团糟,这时候万历身边的掌印年夜太监张宏看不下去了,当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位号容斋公的年夜太监素为朝野敬重,几位阁老互相看看,也俱都咳嗽了几声,马上手下爪牙走狗们通通噤声。

    张宏凑到万历身边低声道:“万岁爷,这事儿,要不,您还是个话儿……”

    这时候,万历偏生就执拗起来了”凭啥每次都是我怂了?不可,这一次,朕就要雄起一把。

    他半睁半闭眼睛,似乎没听到老太监话一般,这个态度,张宏好歹也是数十年在宫中的人精,他与人为善不代表他没眼力,马上就尴尬的不可,心看来万岁爷这次是铁了心要跟百官拗上了”当下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站直了腰”却对下面申时行无奈地笑了笑。

    申好人心领袖会,马上就不吭声了,他作为朝野赞颂的申长者,历来奉行的就是紧紧管好自己的嘴巴,如今试探了一下皇帝,眼瞧着皇帝不肯开口,那就别触皇帝那个霉头去,给皇帝落下一个欠好的印象那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不吭声不代表他人不吭声,像是许国许阁老,作为徽商在朝廷的代表人物,这个头他必须要出,若否则,徽派官员凭啥顶他许国做阁老,不就是为整个微派争取利益么,就像是张四维做阁老,宣年夜的商户们也不知道因此得了几多好处去,另外不,光是每年九边的粮食布匹各色物资的买卖,就让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溢。

    这就像是历史上的晋商,明末晋商私下勾连女直,清实录上就写野猪皮努尔哈赤对晋商们皆厚给资费,书七年夜恨之言,付之遣还”故此有清一朝,晋商富甲天下,白了,资本是逐利的,俗话,有奶就是娘。

    故此许国许阁老依然不依不饶,万历坐在龙椅上眼珠子一转,就,要不,全抄一通送阁转史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这是故技重施了,就是到邸报上让朝野议一议,许国一瞧,没奈何,只得承诺了。

    这邸报下去了,到了宁波,颜山农颜老头看了就破口年夜骂,他可是逮谁骂谁的主儿,高拱,他骂过,徐阶,他骂过,张居正,他骂过,张四维,他骂过,如今一个许国,他骂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骂许国许阁老是自跌身价儿,白了就是许阁老还没资格让他骂。

    这时候,人民曰报初版已经准备开印了,颜老头立即改了主意,仓促写就一篇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就放在人民曰报头版头条。

    第二天,人民曰报问世,铺天盖地,印了一万份,订价十文钱,马上被哄抢一空,陈继儒不克不及不求爷爷告奶奶,让那些印刷工匠们加班加点,三天总共印了五万份出去,开年夜明之先河,也把一众名士们给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而颜山农这一篇求仁而得仁,顿成焦点。

    在这之前,没人这么通透地过商业行为,如今颜山农一句资本是逐利的,马上道破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