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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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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新无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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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纵横中文网首发,作者: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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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新无敌(中)
  
  雪中悍刀行作者:烽火戏诸侯[全文阅读]
  
  更新时间:2014-05-1618:00:01字数:9687
  
  也许是实在受不了那群门外汉自以为是的呱噪,年轻人狠狠翻了个白眼,他佩有一柄绿丝缠绕的广陵刀,仿北凉第三代徐家刀,锋锐程度输给第一代徐刀,轻便则输给第二代,相对而言最似第三代徐刀,有平庸之嫌,但兵法行家都清楚天底下没有最好的战刀,只有最适合本家甲士驾驭的战刀,就像王朝西北一带的兵源,往往身高臂长,膂力出众,广陵道这边就要逊色一筹,这是先天劣势,非人力财力可以更改,赵毅不论名声好坏,不论养士手腕,起码养兵之术确是藩王中的佼佼者,否则这头肥猪脸皮再厚,也不至于无耻到去跟北凉争抢天下第一精兵的名头,广陵道有着离阳王朝最崭新的甲胄战马,也悄无声息出炉了最新式的广陵刀,只是尚未大规模投放下去,年轻人所悬佩的这柄,就是没有公之于众的新刀,命名会在春雪刀和毅楼刀之中选一个,可见此刀被赵毅和广陵道高层将领寄予厚望。年轻人正要出声,给那个既不佩刀也无附庸风雅的男人瞪了一眼,立即噤声,闷闷不乐地捧碗饮酒,没法子一吐为快,真是遭罪。
  
  一名扈从匆匆走入客栈,在貌不惊人的男子身边耳语,男子点了点头,起身后径直走到徐凤年桌旁,春风和煦温颜说道:“这位公子可有功名在身?若是不嫌多,不妨来我这边做事,除去跟了我的女人舍不得送,宋某一向什么都可以送出手。”
  
  徐凤年问道:“可是春雪楼横江将军宋笠?”
  
  这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被一眼看穿,他身边的华服老者方才曾说此子气态不俗,要么是深藏不露的一品高手,要么就是重意不重术的养气好手,这让男子不得不啧啧称奇,须知向来眼高于顶的老人在广陵道,与昔日的东南第一人柴青山并肩齐名,剑道宗师柴青山不仅剑术入神,就辈分而言,亦是东越剑池宗主宋念卿的师叔,先前依附藩王赵毅,碍于门派清誉名声,被东越剑池不得不忍痛“驱逐”出去,现在宋念卿出奇身死,柴青山已是被恭请回了剑池,主持事务。如此一来,他身边的老扈从就是当之无愧的广陵道第一高手,老人的名字很普通,叫王福,但用刀早已臻于化境,甚至要扬名于顾剑棠之前,可以说顾剑棠跻身天下十人之列,此后再无掉出过武评,曾经正是踩着这个老人的肩头走上去的,老人珍藏名刀“咳珠”,绰号“腕下鬼”,几届武评指点天下用刀之人,都是差不多的认知,刀法真正得意者,屈指可数,其中顾剑棠居首,甲子高龄之后依然老当益壮了将近二十年的南疆人氏毛舒朗,已经彻底封刀,加上后继无人,逗弄花草鱼虫去了,王福无形中就顺势上升一位,排在了弃刀多年的北凉袁左宗之前,这位武林巨擘之所以没有进入武评,实力稍逊仅是一小部分缘由,更多在于此人年轻时候就武德奇差,遇上高手便避战怯战,遇上同境之战,从来不知道风度为何物,什么阴险招数都使得出来,当年为了扰乱敌人心境,大战之前让人绑架了那人的妻儿,露面之时抛出了那敌手幼子的一根大拇指,刀意从来中正平和的敌人没了心境支撑,最终死在王福刀下。年老之后依旧为老不尊,性子邪乎得厉害,刀法路数在诡道这一条道走到黑,宰杀那些天资卓著的江湖后辈尤为勤快,几乎是见一个痛下杀手一次。
  
  王福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机会拔出咳珠刀,刚才本意是要出手杀人,就当找个解闷乐子,万一走眼,真碰上个棘手高人,有广陵道第一等权贵的宋笠三千铁骑压阵,一个单枪匹马闯江湖的外地人,掀不起风浪,到时候让人擒下,大可以拿来慢慢磨刀,这些年依附朝廷,王福做了不少这类阴损勾当。不过被朝廷新近封为横江将军的宋笠有自己的打算,没有顺着这名刀法大家的意思,而是有了招徕之心,倒不是说手头欠缺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是宋笠对待绝色女子和江湖高手这两样物件,一直都有着浓重的收藏癖好,而且只当成锦上花而不是雪中炭,到手之手,每逢记起时,能看上几眼就心满意足。就像这次王仙芝放出话说出城便不再返,武帝城失去了最后一张保命符,许多见不得光的武林高手就都被近水楼台的宋笠收入囊中,宋笠也从不去关心他们的品性好坏。
  
  宋笠言笑晏晏,王福却不敢太掉以轻心,江湖上的旁门左道数不胜数,而且天晓得西楚那帮余孽是不是盯上了这位新封的横江将军,宋笠若是万一遭了算计,春雪楼正值用人之际,还没开战就折损一员福将,藩王赵毅还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春雪楼内都清楚宋笠有今天炙手可热的权势地位,本身有能耐是一回事,赵毅将宋笠视为会与自己同福同难的角色,这一点更是至关重要,城府极深的春雪楼旧人卢升象,对此未必就没有怨气。
  
  徐凤年瞥了眼屏气凝神的“腕下鬼”王福,很快收回视线。宋笠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答复,自嘲一笑,不掩饰他的遗憾,缓缓说道:“宋某小小一个杂号将军,既然没能入公子法眼,希冀着他日相逢,你我二人可以好好喝上一顿。宋某当下还有些急事,就不打搅公子喝茶的兴致了。公子以后只要是在广陵道上游历江湖,不论遇上大事小事,只需让人送个消息到府上,宋某定会随传随到。”
  
  宋笠轻轻抱拳,笑着离去,风采极好,不但没有仗势欺人,反而自认底蕴不深,而非是在座的年轻公子眼拙不识真佛,换成其他江湖好汉,被一位实权将军这般放低身架子的礼贤下士,就算不去感恩戴德,也难免会心生好感。徐凤年在宋笠抱拳告辞之际,也放下茶杯,站起身目送此人远去。附近几桌食客,听到这番双方没有刻意藏掖着的对话,都给吓得不轻,再看徐凤年的眼光,无异于看待一个全然不知好歹的傻子。
  
  走出门外,宋笠走下台阶时轻声问道:“王老,可曾辨认清楚此子修为?”
  
  王福从袖子中拎出一只香料瓷瓶,拧开盖子,低头嗅了嗅,阴恻恻说道:“奇了怪了,老夫故意将杀机外泻了几分,这小子倒是没有故意装傻扮痴,察觉之后当即停下了捻杯动作,可接下来就没动静了。莫不是自幼拜师于道教真人,否则没这份定力。寻常高手,为骤然而起的杀气牵引,姿势可以保持不变,假装稳如泰山,可瞳孔细微变化与气机流转速度,很难隐藏。不过老夫可以确认一点,观他举杯握杯放杯的连贯手势,此子必是用刀之人。”
  
  宋笠笑了笑,“平时王老要杀便杀,这会儿不比往常,很多事情指不定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福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收起瓶子,好似不杀人就等于积攒了一桩功德善事,笑眯眯道:“那小子多半不清楚自己在鬼门关转悠了一趟。”
  
  宋笠翻身上马,七八骑一同赶赴军镇几里地外,斥候传来一份军情,那边有一双女子极其有趣,惹上了自家官兵不说,还无半点自知之明,其中一位扬言要让他这个横江将军吃不了兜着走,宋笠谈不上动怒,只是觉得有嚼头,宋笠自然知晓自己那支虎狼之师的脾性,他养兵本就是当成豺狼去养的,不吃人的话,上了战场怎么杀人?广陵道以北山林多响马大盗,其中六七支百余人的马贼,不但杀人放火肆无忌惮,而且逗弄当地官兵就跟猫耍老鼠一般轻松,宋笠还有更心狠手辣的地方,在那些自家甲士成了极难剿杀的猾悍马贼后,分批让许多蒙在鼓里的新卒去与之厮杀,相互喂养出战力,死了就是白死。
  
  驰马在大街上,宋笠突然感慨道:“谁敢相信王仙芝会死在那人手上?”
  
  一向目中无人的王福脸色阴沉,“若非有人认出了背着王老怪尸体的楼荒,确实没人相信。”
  
  宋笠笑问道:“那姓徐的不是新的天下第一了?”
  
  王福从来都见不得别人好,嗤笑道:“那年轻藩王就算能活下来,大半条命也没了,指不定每年都要耗费武当几炉子灵丹妙药来吊着命,还做个屁的天下第一!要老夫来看,王仙芝死多半是死了,事实上则是北凉精锐尽出,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隐蔽死士,才侥幸做掉了王仙芝。”
  
  宋笠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客栈这边,徐凤年回到屋内,无事可做,就放任九柄飞剑出袖,不但没有以气机驾驭飞剑,甚至都没有对它们有丝毫的“放心”,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吴家剑冢秘笈里的玄妙词汇,用作阐释以气驭剑更上一层境界,即是“心之所系,剑尖所指”,后者显然十分上乘,需要长年精心养剑,孕育出神意圆满的剑胚。但是此时屋子里那九柄自行灵动萦绕飞旋的飞剑,不但是成就剑胚的活物,更像是被仙人抚顶授予灵智的开窍稚童。
  
  论体魄坚韧,跟王仙芝一战之后,给摧败不堪,遗祸深重,徐凤年远远逊色于江湖上的金刚境高手,论气机浑厚,腕中鬼王福也没有看错,徐凤年比不上那些各有千秋的指玄境,但是现如今的徐凤年,根本不好用常理揣测。当时杀掉赵黄巢,凭着直觉牵引想要去武帝城,起先出于谨慎,想着去徽山找轩辕青锋这位武林盟主做保镖,当然是要同时与她做笔大买卖,否则开不了这个口。不过轩辕青锋不愿意跟他或者说北凉“有染”,徐凤年也就不去强人所难,但是跟轩辕青锋这个顶尖高手近距离相处以及悄然对峙之时,徐凤年惊讶发现一件事情,便是不光飞剑自发蠢蠢欲动,还有他没来由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豪气,对此徐凤年并不陌生,就是八百年前那个“自己”以及王仙芝都有的气概,与世为敌仍无敌。
  
  以往徐凤年清楚这种心境,但有心无意,或者说有心无力,但是一战之后,尤其是独自离开徽山,越是临近东海,就经常压抑不住一些“无心之举”,就像此时飞剑无迹可寻地欢快游荡,如鱼得水。徐凤年可以清晰感知到它们的愉悦,甚至觉得可以与之对话。
  
  徐凤年自言自语道:“佛家的芥子纳须弥,道门的袖里藏乾坤,都不像啊。”
  
  那柄蚍蜉飞剑冷不丁在徐凤年眼前滴溜溜一转,似乎是打声招呼,然后一闪而逝,飞出窗外。
  
  徐凤年走出屋子,神色如常地下楼离开客栈,一直走到镇子外头。
  
  结果远远看到高坐马背的宋笠身影,驿路上似乎有两名年轻女子惹上了麻烦,一个身材高大,英气勃勃,剑已出鞘,看架势就是名家子,离着剑尖吐罡气的还差些许境界,她护着身后一名体态婀娜更似江南闺秀的女子。不过应该是与人技击比武输了一阵,一臂颓然下垂,止不住轻微颤抖,才临时换了手握剑。
  
  宋笠一直没有说话,那名佩刀缠绿丝的年轻扈从则马蹄轻缓,意态自得,刀也出鞘,轻轻旋转,战马则绕着两名走投无路的女子悠悠然打转。
  
  徐凤年站在不惹眼的驿路绿荫中,听到那显然是北方女子的剑客讥讽出声道:“本以为广陵道上并非蛇鼠一窝,毕竟连京城也晓得有个叫宋笠的家伙,口口声声一朝权在手,杀尽负民狗。不料耳闻不如面见,也就是个强抢民女的腌臜货色。”
  
  宋笠闻言轻轻一笑,终于开口说道:“女侠你凭本事伤了二十名部卒,本将无话可说,可是梁眉公随后跟你光明正大赌注厮杀一场,他输了,这边放行,你输了,你交出那身后女子,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女侠你剑术高明,可赌品似乎不咋的啊。”
  
  听到这里,徐凤年就准备转身离去。
 
  梁眉公小心翼翼问道:“将军,要不要调动一千骑围剿此人?”
  
  宋笠没有点头,而是询问王福,“王老,一千骑够了没?”
  
  王福冷笑道:“一千骑杀个不挪步的木头桩子,桩子再硬,也多半是够的,毕竟世间高手再多,可李淳罡那样的陆地神仙,一点都不多。但是你觉得那家伙会站着不动,跟咱们一千骑兵硬碰硬吗?”
  
  宋笠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笑问道:“要不三千骑都用上,再恳请王老堵截那人退路?”
  
  王福讥笑道:“为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娘们,值得吗?退一万步说,那两北地小婆娘身份估摸着相当不简单,你就不怕吃到嘴后惹一身骚?这可不是你脸上的血迹,想擦就能擦去的。”
  
  宋笠感叹道:“是啊。”
  
  王福大概也意识到失态了,不该在宋笠面前如此倚老卖老,又掏出那只装有香料碾作软泥的精致瓷瓶,使劲嗅了嗅,和颜悦色道:“咱们皇帝陛下还得惦念着一位曹青衣,提心吊胆,就怕他哪天突然出现在床头。宋将军,老夫知晓你以前不太看重江湖势力,只当是养猫养狗,养着他们好玩,但是有句话以前不好说,现在能说了,都说匹夫一怒血溅十步,也许会有人说为什么曹长卿那么多次硬闯皇宫,都没能得逞,还有为何徐家人屠仇家遍天下,依旧是老死床榻,这可并非是江湖高手不顶事,而是太安城以前不但有韩貂寺,还有柳蒿师,现在又有了以吴家剑冢为首的一大拨看门人,北凉也不例外,徐偃兵,袁左宗,哪个不是万人敌?说到底,就看谁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喽。这二十年里头,有太多不讲规矩又不知惜命的高手,都死啦,可不是死在甲士手上,都是死在另外的高人手中。”
  
  说到这里,腕下鬼王福打趣道:“难道宋将军要老夫以后像个通房丫鬟似的,没日没夜守在你屋子里?就算老夫乐意,宋将军的大小夫人们也不乐意嘛。”
  
  宋笠拇指轻轻按在伤口上,笑了笑。
  
  他身边是那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子,只因为那双秋水长眸才被宋笠相中,免去了她所在家族过境所需的金银,不过是个偏房庶女,等于卖出了数万两银子的高价,还额外跟宋笠这个广陵道当权红人攀附了一份交情,不光是那个士族上下窃喜,便是女子也心有欢喜,寻常嫁人就要讲究门当户对,哪里敢奢望一位朝廷封赐的横江将军?
  
  宋笠侧过头,凝视着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女子,微笑道:“你再多看一眼本将的伤口,可就要剐去你的双目了。”
  
  本就仅是略懂骑术而颠簸得脸色微白的女子,一下子惊骇得面无人色。
  
  驿路上的一双女子,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当她们想要上前致谢,那名义士早已眨眼功夫就不见踪影。
  
  怯弱女子捧着心口,娇喘吁吁,一阵后怕道:“高峡,要不咱们回京城吧?”
  
  放剑归鞘的高大女子轻声道:“等见过了赵铸,就送你回去。”
  
  唯有细看之下,才能察觉她竟是有一双碧绿眼眸。
  
  紫髯碧眼张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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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无须,可碧眼相似。
  
  又是京城中人,她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张巨鹿的女儿,张高峡。
  
  而张高峡身边的女子,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天底下最金枝玉叶的女子,心仪于那位宋家雏凤,加上张高峡正好要行走江湖,这才偷溜出太安城,南下之行的初期,大体上就跟踏春游玩一般,偶有风波,也是有惊无险,都给张高峡的剑术摆平过去,她们在进入广陵道之前,甚至还去了趟武帝城看热闹,因为王仙芝出城之后,于新郎楼荒林鸦这些徒弟也跟着都弃城远游,城内高手无人镇压,起先还不敢造次,等到确定武帝城的确成了无主之地后,就有人开始生事,不过很快就有一支骑军驻扎在城外,这才消停了几分,不过那堵插满兵器的内城墙,就遭了殃,即使有内城王家老奴看护,仍是每天都会少去几把名剑名刀,不过暂时还没有一把插在城墙高处的兵器被人窃走。张高峡就是带着她去武帝城散心,也有一份必须近距离亲眼目睹那满墙神兵利器的私心,她是练剑之人,站在墙下足足观摩了一个时辰,都在寻觅那些传说中的名剑古剑,城墙高处,有黄庐大剑,有蠹鱼细剑,有东越剑池的,有三百年前一对神仙眷侣悬佩的画眉剑,与名字极其不吉利的“与君绝”,还有南海观音宗那柄稀奇古怪的“半肩小尖”剑,更有吴家剑冢以往两位剑冠的佩剑“认真”和“放心”,不计其数,目不暇接,如果不是闺中密友觉得枯燥乏味,张高峡能在墙根待上一天一夜,每一柄剑,那可都意味着一名绝世剑客和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落败啊。
  
  女子好奇问道:“高峡,那侠士是谁,你认得出吗?当时看清了没?”
  
  张高峡摇头遗憾道:“没呢。”
  
  女子叹了口气,“若是在太安城,咱们还能报答恩情。”
  
  张高峡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没江湖什么事了,真要有,那也只是一个个命不当命地死在沙场上。”
  
  女子突然恼恨道:“这个叫宋笠,真是可憎!”
  
  张高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曾经无意间听到父亲点评广陵人物,其中就有提及这个广陵王的福将宋笠,宋笠竟是朝廷很早就安插在广陵春雪楼的棋子,但听父亲的口气,赵毅这两年也有所察觉,但仍然没有撕破脸皮,反而愈发器重此人,要钱要粮要兵要马,全都给得痛痛快快。不过宋笠并不听命于张庐,甚至顾剑棠那座如今已是名存实亡的顾庐,以前一样使唤不动他宋笠。张高峡私下揣测这个宋笠应该叫赵笠才对,靠山指不定正是那群皇室勋贵中最有权柄的几位老人,因为这些当年也曾跟随先帝一起南征北战戎马生涯的老头子,实在是沉寂太多年了。张高峡她爹,首辅大人曾经难得跟她这个女儿泄露天机,笑言那帮黄土都埋到脖子的老家伙,之所以一个个咬紧牙关熬着不肯踏进棺材,是要等门外门内两个人先死。后来当徐骁去世的消失传到京城,张高峡去了一趟被几个哥哥当做雷池禁地的书房,发现那个门外人死了后,门内人的爹,并没有怎么高兴,反而有些落寞。
  
  她离开屋子关上门的时候,依稀听到爹说了一句话,“自古名将公卿,难在寿终正寝,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徐骁赢了。”
  
  回到镇上客栈的徐凤年没有急着离去,他这趟前往东海,没想着大张旗鼓是一回事,但如果说广陵道这边误以为能够趁火打劫,他也不介意学一学曹长卿,跟赵毅赵骠父子好好叙叙旧。至于宋笠,他知道得比张高峡自然要更多更深,宋笠名义上春雪楼名列前茅的大红人,甚至传言是他挤走了卢升象的位置,事实上根本没这回事,卢升象赴京升任兵部侍郎,是朝廷明着撬墙角,宋笠则是暗中挖着春雪楼的墙脚,但恐怕赵毅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笠不但是太安城的棋子,更是燕敕王赵炳的手笔,至于宋笠到头来会忠诚于谁,人心反复,只有天知地知,以及宋笠自己知道。
  
  宋笠这颗被多方操之于手的棋子,既然能够自己把自己走活,肯定不是靠着运气走到今天,果然没有来客栈大动干戈,徐凤年在第二天清晨出境。
  
  其实当时驿路上面对一直没有拔刀腕中鬼,只要王福能够近身一丈之内,徐凤年肯定会死。
  
  但是徐凤年更确定,给王福一百年时间,那家伙也走不到一丈之内。
  
  因为王福毕竟不是顾剑棠。
  
  一步之差,往往就是天地之遥。
  
  马车缓缓临近东海。
  
  潮声渐重。
  
  除了那遗物剑匣,徐凤年要从武帝城带走的物件,会多到让整个天下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