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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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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北祸

  清水关外一处驻扎地,人喊马嘶,无论是否有仗打,训练是永远不会落下的,还会分批次进入更北方与匈奴等游牧民族进行类似斥候一样的交锋,不过没有那么大规模,两方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都需要对方互相砥砺来保持军队的高度警觉性。

  先锋营,每逢战,必死伤惨重,并不是说故意让这些人去送死,而是这个营实在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收,三教九流,杀人逃犯,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如果是骑兵互相冲锋的战役,先锋营是必须要出战的,毕竟以步对骑的蠢事哪个将领在手里有骑兵的情况下都不会去做的,除非有准备大量的钩马绞索,弓弩以及最费钱的陌刀兵,尤其是最后者,简直是在烧银子。再者众人参军是来挣军功的,不是千里迢迢来送死的,自恃自己武力高强,能在万马千军中存活下来,然后出人头地,洗干净自己的过去,朝廷拿自己买办法,这也是定安王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的所在,自制一方,和自立为王也就差个明面上的宣布了。

  秦云已经被分配到先锋营中的一伍当中,去秦义秦尚秦秦真还有一个刀疤脸,四人的伍长是一个来了一年的寻常中年人,因为这一年中并无什么战事,就一直没有什么提升。别看此人寻常,也是个狠角色,杀了一个奸杀了自己老婆的当地有钱公子哥,趁公子哥喝醉小解,在茅厕里被他砍成几截丢到了粪坑里。因而所有人知道他是个杀人犯,但是没人讨厌他,反而都觉得他是真汉子,有敬佩也有可怜吧,两者对半。刀疤脸则只是家乡简单的械斗,把人打残了,为了不坐牢,只能连夜逃跑,才来到了这。

  伍长名为郭平,领着秦云五人领取了被褥分了营帐,按时带着秦云等人训练和分人站岗,一切井井有条,只不过话实在是有点少,也可能是相处时间太短的原因。

  这天,军营里异常热闹,原来是封士带着粮草到了。他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波澜,谁敢拦截朝廷几万大军,而且还是精锐中精锐,可谓是春风得意。

  “参见定安王,”虽说明知道定安王与朝廷隔阂很深,但是封士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尽全的,反正上面神仙打架,和他们这些听命令行事的“喽啰”没关系,朝廷要打还是要交好,那都是大人们在那座朝堂上的事情,自己做到该做的事情就好。

  “封将军,辛苦了,千里迢迢运送粮草来解我大军燃眉之急,如若再不来,我大军可就要断粮了,”定安王面带笑意对着封士关心着。紧接着又问:“只不过大军已至,为何没有见到皇上的龙颜,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吗。”

  封士听后瞬间感觉后背发凉,自己总不能说皇帝贪玩,在路上游山玩水,怀抱美人,口饮美酒,那这对于边军每天刀口舔血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和无视。

  “回禀王爷,皇上第一次出宫,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一路上在体察民情,安抚百姓,所以才导致大军行进缓慢,还请王爷谅解。”

  封士在说完这番话后,自己都感觉飘了,自己可真是个人才,急中生智,能编出这么完美的理由来,看以后谁还能来说自己不会说话,只是个知道带兵打仗的夯汉子。

  在自己暗自窃喜的时候封士发现定安王在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刚刚有点挺直的背,又有点微微有点弯下去了,还感觉到一股凉意。谁人不怕这位手握几十万兵马的藩王,况且眼前这位异性藩王可不是朝廷皇室那些个酒色藩王可比,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自由一种气势。

  定安王也没有故意刁难这位京畿统领,只不过这皇帝花天酒地,声色犬马,一路上劳民伤财,还有几人不知道,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睁眼说瞎话,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哦,既然皇帝陛下如此关心子民,当属正常,只是大军早已集结月余,每日之消耗都不是一般承受得起的,平常时日都在三州之地勉强度日,如今枕戈待旦,再不出击,我担心手下儿郎的士气会被消磨,未战而先士气衰落,恐不能那么完美的完成此次北伐。”李锡珏淡淡的说出这番话语,但是对于封士来说像是一座大山。

  朝廷这次北伐,连一位像样的名将都没有派遣,再者,朝廷好像没什么名将了,兵部坐镇的那位还是李家之人。这次出征本就打算以定安王的安排为准,带来的五万大军也归为李锡珏调遣,不过张恒驳还是朝廷拿得出手的将领的,可是这位拱卫皇庭之地的将军,却是打内心崇拜经久沙场的定安王。让这位崇拜李锡珏的将军在自己心中战神面前指手画脚,那不就相当于让稚童在大人面前展现武力一样,肯定是不愿意的。

  封士赶忙拱手答道:“太傅在此次大军出行前,曾嘱咐过,大军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太傅真的愿意把五万兵马交于我?我怕到时候有人阳奉阴违,置我的话语于脑后,打乱我的计划,岂不是让我几十万大好儿郎陷于险地。”

  本来这些话语是不需要对封士说的,但是李锡珏知道,他今天说的话,都会一字不落的传到北阳城内那位实际上掌权朝廷的老人。

  封士自打见了李锡珏,从一开始的春风得意,到现在的后背发凉,冷汗连连,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来回定安王的话才能天衣无缝,如果因为自己的过失言语,而导致太傅的的布置落空,那自己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不敢不敢,属下绝对不敢,谁敢在此次北伐中闹事,直接诛三族,还请王爷放心,不会有人来打乱王爷的布置,不过皇上希望等他到来以后再拔营北伐,以壮我大黎国威。”

  “哦?有陛下圣旨吗,没有的话恕难从命啊,大军每天都是惊人消耗,匈奴日渐猖狂,我最近收缩战线,已经让给他们有了戒心,如果继续等下去,让他们联合更多人,我无法保证各位能够安然回来,皇上的安危重于一切,我是想先行出发,荡平反贼,然后再让皇上安全巡边,彰显国力。”

  封士可没有任何想法,说那么多,还是没用,不如卖定安王一个面子,“全听王爷安排,我带来的三万先行军敢不赴死。”

  李锡珏没用任何意外,在冀幽并三州之地,敢违逆自己的还不存在。在这三万三大营的人马一到,他自己就又想到了一个方案。一个注定会让后世人唾弃他的庸招,但是这却会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

  李锡珏招了招手示意身后人走到身前,此人正是秦云第一次看见以后便魂不守舍的少将军李慕凡,哪个少年不怀春,只不过是还没有遇到。

  “传令下去,粮草已到,大军三日后开拔,此次,灭匈奴。”

  李慕凡丝毫不拖泥带水,不逊于男子的干净利落。“诺。”

  ……

  单于王庭,单于呼厨权坐于主位,左右依次为管理匈奴东西部的左右贤王,匈奴以左为贵,所以无论地位与权力都是左贤王高。左贤王刘暴,人如其名,性格暴虐,喜虐杀人,不知道多少过路的大黎商旅被残杀,但是外表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典型的北人南相。右贤王就和大多数的匈奴汉子一般,魁梧壮硕,肌肉发达,但是谁都不可小觑这二位的才能,能够管理好这天高地阔的匈奴大地,且日渐昌盛,怎可能是易于之辈。

  呼厨权貌不惊人,身材也不高大,看似一个寻常的富家老翁般,面带慈祥,但是眼中不时泛出的精光却说明这位老者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历经了大黎先帝的征伐,不得已投降于当时国力鼎盛的大黎,是一个打小就有远大抱负的草原雄鹰的耻辱。如今,大黎昏君当政,横征暴敛,贪污腐败严重程度到已经无人可治理。

  位于左贤王下的便是北方其他游散部落。看到众人都差不多落座,呼厨权终于开口,“诸位,我们受困于苦寒北方之地已久,我们的肥沃牧场终究有限,南方那片土地,甚至更南方那片土地,随处都是肥美的草原,足够我们的儿郎在上面骑马驰骋,此次我也不藏着掖着,草原儿郎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说话爽快,南方的那座朝廷,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几十年前,我曾跨过凉州,奈何大黎兵强马壮,君民一心,加之那个死命效忠于陈氏的李家,惜败于凉州之南,如今,我打算跨过那条清水河,直指那座清水关,只要破了此关,我们长驱南下,将会无人能当。”

  其实只有稍大一些的部落知晓了此次会议的内幕,其他的一些千人小部落,以为此次又是来分配牧场,听说这话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心中不甘或有野望之人,想趁此良机杀人攒军工,做那草原二十四长,但是没什么争斗之心的部落首领,想到又要抽调部落壮丁,内心不免一阵哀叹,又要有多少孤儿寡母夜晚抹眼泪,再多的抚恤也换不回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见众人不说话,有点冷场,鲜卑首领檀石淮首先站起说话,“各位就不要犹豫了,休养生息几十年,各位都兵强马壮,咱们上百万大军还不能击溃一座清水关?一人一口唾沫都能让那座关里的人淹死,往南,大片的土地,大把的金银,数不尽的美人,都等着各位去取呢,还等什么。”众人之中明显动心的有大多数,只差一个带头的了,至于小众的,已经快要被忽略了。这时坐于主位的单于站起身来,不高的身体却有惊人的气势,高声道:“跨过三座雄关,各位谁打下的疆土就是谁的,无论部落大小,互相不可抢夺,谁要是抢夺,可别怪我仗着儿郎多去把你抢的一根羊毛都不剩。”听到单于的保证,那一点的犹豫荡然无存,大黎昏庸皇帝的臭名,这几年可是传遍四方。

  “愿以单于马首是瞻。”

  “我们图河部落听候单于调遣。”

  ……

  看到如此反应,单于很满意的笑了,想着自己年轻时在草原驰骋,雄心壮志,心比天高,却在自己壮年时挫败,阶下囚般跪地求和,每每想及此处,内心都是一阵纠痛,手又不自觉的攥紧了起来。

  等到众人表完态,单于两只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众人知道接下来有话要说,也很快的坐下安静。

  “年轻时,我便跨过凉州,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轻而易举,但是,凉州的新王淳善王,是皇室里唯一能征善战的王爷了,老皇帝这一手着实不错,再想如以前一般很难了,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块难啃的肉而已,但是当我们和凉州大战的时候,只要不是速战速决,就会给定安王机会,我们在前线所向披靡,但是一旦被定安王长驱深入我们腹地,他的那个手下谋士,对我们匈奴一向是宁错杀不放过,家都没了,我们的士兵哪还有精神去打仗,所以,这次,我们首先除了定安王这根难啃的骨头,至于凉州的那点兵马,我还没放在眼里。”

  其实众人之中多数是领教过李锡珏的厉害的,在座的都是马背上的民族,上马都是马术箭术精通的士兵,但是身为大黎那种农耕文明下的定安王,手下骑兵却是可以碾压自己等人的存在,更别说下马步战了,几乎让北方游牧民族闻风丧胆,选择定安王作为首战,就算打赢了,至少也是伤筋动骨,那还能有力去继续南推吗?

  看得出众人的忧虑,单于也不着急,只是在等待众人的结果,这时还是鲜卑首领站了出来,“既然诸位都有顾虑,那我就带儿郎们去打头阵,怕什么一个藩王。”

  这时单于又开口道:“每个部落出兵三成,我部出一半,就是六十万人马,就是人命填,也把那条河填满,我草原儿郎要在南方那座朝廷之上骑马扬鞭。”

  全场气势大振,又一齐站起,王帐之中战意激昂,但却皆默默无语,只有那浓重的呼吸声传出。

  笼罩在大黎天空之上的阴影似乎又浓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