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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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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雨欲来

  清水关,幽州与匈奴边境三大雄关之一,与镇奴关,安平关遥相呼应,依清水河为屏障而建立,并幽二州不惜全力建立起的三大关,是大黎安全的保障,一旦三关之一失守,那北方匈奴,就可一马平川,肆意进入大黎版图而展开吞噬。

  ??此时清水关城墙之上,劲风呼啸,李字大旗猎猎作响,其中一个垛口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高近六尺,一身黑色甲胄,但是做工明显异于寻常盔甲,有蛟龙图案缠于两臂,两手摩挲着城墙,一直盯着前方看,仿佛能看出什么,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独特的气势,他就是当朝定安王,李锡珏。一个从年轻时就自求去最前线厮杀,并不以家族为台阶,一步一步靠着军功走到将军的位子上的男人,今年四十五的他,沉稳如山岳,是大黎北方的一根定海神针。

  李家历代继承定安王位之人皆有雄才伟略,尤其这一代,杰出将领层出不穷,仿佛大黎中原的将领一股脑的都跑到这北部荒凉地来开花。统辖三州之地,这么多年厉兵秣马,从未懈怠,可战甲士四十万人,可以说是家家户户有人参军。加上这一代皇帝昏庸,世人皆有耳闻,更加滋长了一些人的野心,不甘沉寂于在这一隅之地。但是没人敢第一个提出割地称国的说法,谁第一个说出来,无需多想,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但是却会把这颗种子种到所有人的心里去,只待哪一天,某个时机生根发芽,那么便一发不可收拾。

  定安王的心里也是跌宕起伏,看着前方的连绵荒原,无论谁都会生发出一股天地有我的豪迈之情。身为一代雄主,底层厮杀,历经数不清的出生入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因为在他心里,早已有个违逆李家忠良之名的想法,裂土而治。想着当年刚进入军伍中的熟悉面孔,在一场场战事中慢慢减少,打仗是要死人的啊,谁能知道下一场死的是不是自己。但是在这北部边陲,为什么打不完的仗,李锡珏从参军时就在想,明明大黎有能力去征服北方,为什么总要留着那些游牧民族死灰复燃,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他知晓,北方游牧民族是用来抑制自己家族的发展,当年功高盖主,封无可封,现在亦是如此,如果朝廷给北部足够多的的兵马粮草,何愁不平北蛮。但那是奢望,自己麾下那么多兵马,靠什么去养,如不是三州之地作为后盾,早已溃散。既然朝廷不给粮,自己麾下的兵马用命去换来南方朝廷那些达官显贵的声色犬马,那么自己就去拿,拿到自己需要的,再去一统那北方,又有何难。但是自己是不能说出反的,三州之地那么多百姓,又有几人愿意与自己死战,放弃安居乐业的生活,去做那乱臣贼子,这天下还是北阳城中紫禁城龙椅上的那位的。师出无名,不仅自己要背上千古骂名,连跟随自己的几十万将士都将抬不起头做人,自己反的初衷不正是为了自己的将士不再白白的去送命吗,将士战死沙场,本无可厚非,但是,死要死得其所,而不应该死在朝廷的阳谋之下。

  思绪万千,但是,这次这个酒色皇帝的御驾出征,仿佛让他看到了一丝机会,自己手下也有精通那天象的卜卦之人,天下将乱,乱之始,大抵应该就是从这里开始了。乱,就会死人,但是,同样也是机会,自己是枭雄是英雄,等自己功成之后,史书还不是成功者去书写。

  “启禀大将军,并幽二州抽调的五万骑兵已经在清水关集合,依水安营扎寨,只是这么多骑军拥挤在附近,难以持久,本以为按照朝廷大军行程不日就能赶到,没想到天子仪仗还需一月之久才能抵达边关,抽调骑军如此之久,我担心并幽二州的边防,是否会被趁虚而入,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此次朝廷如此兴师动众,退无可退的情况下,鱼死网破也有可能啊。”来人正是定安王的第一谋士,血谋第三戒,第三戒本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幼时一家出关游玩,遇到假扮成沙匪的匈奴游骑,随行护卫拼死才保住,要知道,当时的匈奴刚对朝廷称臣不久,竟敢劫掠往来商贾富人。从此,第三戒对匈奴的仇恨,愈发不可收拾,长大自投定安王后,献谋定策,无往而不利,但是,有他的指挥下,几乎没有匈奴降卒,因为都被坑杀了,不降的死,降的更要死,李锡珏也劝诫过他几次,要给匈奴降卒留活口,以免造成匈奴人人死战,围三而缺一,无外乎如此。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对匈奴残杀的灭种的思想,李锡珏很难想象如果依他计策成功进入匈奴腹地,是否会一路残杀过去。

  “第三,你说,这次要死多少人,多少我三州大好儿郎,”李锡珏没有转身,而是淡淡的询问了一句。“这次不同以往我们小规模的散兵拦截,大黎立国以来第一次皇帝御驾亲征,大将军,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第三戒也是看着前方淡淡说道。这么多年的相处,俩人早已不是一个藩王一个幕僚的关系了,更像是异性兄弟,但是在外,上下之间不可乱,第三戒更愿意称呼李锡珏为大将军,而不是王爷。“从我参军起,凉幽并三州死了多少人,死了那么多人,没用,治不了如附骨之蛆一样的匈奴祸事,值得吗,我想那些壮烈战死的人是觉得自己值得的,因为后面有他们的家人,可是我打心底里觉得不值得,但是又能怎样,终究我三州之地只能自保,无力将北方彻底踏平,如果朝廷可以资助我们大军三月的粮草,何愁不平啊,况且朝廷一直在提防我们,毕竟我算是占了大黎的半壁江山,我是皇帝我也会担心,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我这个藩王,真是大黎的一块心病,我曾与李威说过我的想法,但是他完全不同意,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怕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第三戒转头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接着又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卫兵,喊道:“你,过来。”那个被叫的士兵刚开始还有点蒙,因为旁边站着的就是大将军,心目中的战神,腰杆挺直,目不斜视,一直处于神经绷紧状态,士兵赶忙小跑了过来。“如果明天就打仗了,你战死于自家城头上,后悔吗?”第三戒看着士兵缓缓说道。士兵听完大声回到:“不后悔,”接着又偷偷瞄了眼李锡珏,小声嘀咕道:“如果能战死在北边一点就好了,死在自家有点窝囊。”第三戒闻言哈哈大笑道:“没事了,回去吧。”士兵一脸莫名其妙的转身又小跑回自己的岗位。

  第三戒又看着李锡珏,轻笑了声转头又看向北方天空,“将军,你说李字大旗飘荡在那片天空之上将会是何等精彩,马革裹尸是将士在沙场之上的归属,无怨无悔,能对得起他们的,只有我们的马蹄踏上北方草原,他们的一腔热血洒在北方的荒漠,他们的家人安居乐业。”李锡珏此时猛然爆发出一股气势,不是针对谁,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豪气,“第三,我不知多少人愿意为我的野望死战,世人骂我不忠也好,骂我奸雄也罢,我李家世代为大黎子民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一直是朝廷的掣肘,对我们的猜忌,既然如此,那便遂了朝廷的心吧,现在的朝廷,新皇登基,几年下来就腐烂不堪,如果司徒正再倒下去,天下大乱是必然了,我们的谍子回报连西域都不安生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无风不起浪,如果吴磊没有什么想法,他的手下又怎敢兴风作浪,第三,知我者非你莫属,你去安排吧,这么多年,你的谋划,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点端倪。”第三戒闻言哈哈大笑,“将军,我愿意陪你赌上一回,我也不去做那赔本买卖不是,我这颗头颅还想在我的肩膀上看着咱们的大旗飘荡在北方,更想看到飘荡在北阳城的城头之上。”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又说道:“青州那点水师,打打海盗唬唬人还行,我幽州水师如有需要,破之如鞭打稚童,兖州步兵,说是大黎精锐中的精锐,那个朝廷给了个征北将军的虚衔的徐元,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憋屈不憋屈,夹在朝廷和我们之间动弹不得,精锐,呵呵,”第三戒说到这轻笑了一声,接着又有点沉重道:“我们的唯一大敌就是凉州的淳善王陈荀了,这么多年,兵不卸甲,和匈奴的大战中,无一败绩,我也觉得匈奴这两年有点奇怪,按理来说,有我们和陈荀的防线,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我们的底线,其中肯定有猫腻,但是不管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次机会,将军容我再回去仔细敲打敲打,定当给你一个满意的谋划。”李锡珏没有转身,两手紧紧的按在城墙之上,只是那青砖之上的指印暴露出他此时的内心多么澎湃,他很想大吼一声,如他当年跻身一品武夫时的畅快淋漓,在他的心中,谁人做不得皇帝,风水轮流转,所有人都希望我三州多死人,那么,凭什么他们却能风花雪月笑谈我们蛮子打蛮子,那就看一看,死的到底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