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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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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处置

  马头营城外流民营地里,此时汉家军四面环立,刀枪森严。营地里所有流民都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棍棒、扁担、锄头、扫帚等武器扔了一地,满地狼藉。

  尤其这些流民几乎人人头上带伤,鲜血迸流,说不清是前面他们自己人打的,还是后面汉家军过来镇压时揍的。此时偌大的营地地,如此巨大数目的人群都蹲在地上,黑压压一片,颇为壮观。

  等于望过去的时候,这些流民虽然还是集体蹲在地上,但是两派人马可谓泾渭分明,此时两个阵营彼此还是叫骂不休,尤其其中那些妇女牙尖嘴利,声音格外尖利,“贱货!”“!”“破鞋!”“你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之类的骂声响彻全场,言语也格外不堪入耳。

  这乡下女人,平时邻里吵架本来就练出了一张铁嘴,嘴里自然是什么难听就说什么,想让她们文雅端庄,真是杀了她们都办不到!

  随着前面开路的亲卫宏声大喝:“于望大人到!······”场中的流民们登时鸦雀无声,虽然他们来到马头营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真的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于望大人,想不到第一次见到于望大人他老人家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但是随着于望大步前行,流民们骚动起来,马头营附近投奔过来的人们自觉自己是地主,都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自己可是于望大人实实在在的乡亲!都说帮亲不帮理,他们看到于望大人就犹如看到主心骨般,胆气顿时壮了起来。

  “于望大人给小的们做主啊······”

  “这些乐亭境外过来的狗崽子们,可是嚣张霸道的紧!于望大人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啊,不然这还反了天了?······”

  “打断他们的狗腿!打断他们的狗腿!······”等七嘴八舌的声音,四周一片乱糟糟的响起。

  明显此时乐亭本地的人群气势大盛,他们个个破口大骂,气势汹汹的,犹如一群恶狗,张牙舞爪的,都说狗仗人势,这闹剧就活生生的在于望眼皮底子下上演。

  而人群里另外一个阵营的人们此时明显都蔫了,他们个个脸上都是忐忑不安,很多人脸上都是流露出后悔恐惧的神色。

  于望迈步来到人群前首,不发一语,只是阴沉着脸看向众人,周围那些本来喧闹的喝骂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终鸦雀无声,在于望目光的扫视下,人人都是心惊胆战,本来他们都是蹲着的,现在不由自主的都跪了下去,全都低下了脑袋。

  场外此时一阵脚步声急急响起,马头营令吏全兴带领属下吏员正小跑着过来,他们在听到这边纷闹械斗的消息后,便匆匆赶来。此时全兴见到于望大人已经在这,心下惴惴不安,生怕于望大人会怪罪他们这些负责流民安顿的人监管不力。

  此时场上气氛凝重如山,于望不出一声,但是人人都觉得气氛沉重的似乎自己的腰都挺不住了,在难熬的一段沉寂后,他们终于听到于望大人淡淡的道:“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说说吧。”

  听到于望大人的命令,可叹场中跪着的两边阵营的男人们都缩着头,不吭一声,反而立时双方各出来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将事情一一道出,一面指责对方,一面为自己辩护。

  在双方的指责与辩解声中,事情渐渐明朗了。原来今天在营地里,乐亭本地的两个流氓团伙照例去欺压收刮流民的竹签,以往去收刮的时候,他们大都都是在外地人那里耀武扬威惯了的。

  那边本来也是有自己的团伙的,以前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今天那边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派人出来谈判,要画下道,解决和树立起以后的规矩。

  乐亭本地的人们觉得这些滦州流民是过来抢食的,那这些乐亭的流氓去搜刮外地人的竹签,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的“抢食”?那些外地的团伙也护食,也看重自己的地盘,今天起因也不过是试图和乐亭本地人谈判,建立起以后的规矩。

  但是乐亭本地的流氓哪里会买账?顿时吵吵起来,随即就动手了。这下可捅破了马蜂窝,这些流民人群,大都是一个村或是一个宗族出来的,向来都是有事一起抗,以前忍气吞声也就罢了,如今这班乐亭孙子给脸不要脸,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既然已经打了起来,他们一声招呼,人群一拥而上,同时派出人四处报信,那些在外或是筑路,或是田地中正在劳作的流民闻风而至,他们或是扛着镐头,或是扛着锄头,气势汹汹,就要将这些流氓砸成肉酱。

  这些流氓当场吃了大亏,连滚带爬的逃回自方营地,一顿扯着嗓子叫唤,不管这些流氓平时如何不得人心,但终究是自己乐亭子弟不是?这些外地人过来抢食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打人?这不是反了天了么?顿时乐亭本地人群也是闻风而动,人人也是一样拿出扁担、棍棒聚集到一起。

  由此,一场全营大械斗全面展开,好在汉家军军营不远,这里械斗一起,那边军队就出动,这些军人个个如狼似虎,一排排队伍铁墙般的推进,手中刀鞘齐齐挥舞,这些乌合之众如何是对手?在人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之后,汉家军勒令他们全部弃械蹲地,一场骚动雷厉风行的被镇压了下来。

  “在这里我说两句”于望看着眼前这些妇女或者叫嚷,或者嚎啕大哭,他神情冷漠,嘴里冷冷的出声。

  “刷!”“蓬”!在于望四周的汉家军士兵集体右脚跺地,昂首挺胸,一个标准的立正。那几个正在表演撒泼的妇人一惊,立时叫嚷声,嚎哭声无影无踪。

  “稍息!”于望紧接着道:“兄弟阋于墙,毋能外御其侮!”

  于望的声音回荡在全场,他语调缓慢,但是冰冷刺骨。眼下时节是盛夏,但场里的流民众人却兀自感觉到自己处于寒冬腊月,于望大人的声音就犹如那刺骨的寒风,刀片般的扎进了他们心里,他们纷纷哆嗦了一下。

  “料得你们不读书,不懂我说的话!这样说吧,家不和,外人欺!”

  “你们既然投奔我于望而来,这很好!本官也是很高兴!从小了说,你们从此以后都是马头营千户所的子民!都是一个大集体,都是在一个锅里勺饭吃的兄弟姐妹!”

  “从大了说,你们都是汉家百姓!都是炎黄子孙!都是神之后裔!不管什么原因,自己内部就厮杀了起来!外人如何不辱之!”

  “我华夏一族,屹立神州,有文字记载的,已经近五千年文明史!但是可悲可叹,总是喜欢内部自相残杀!远的说有西晋时期的五胡乱华!”

  “要不是当时我中原的西晋八王之乱,自己人杀的昏天黑地,国力衰弱之际,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化外野蛮民族如何能进入中原,如何能建立政权?”

  “那么这些胡人进入中原后,是如何对待咱们汉家百姓的?”

  于望那严厉又沉重的声音在场中回荡,那些流民听的入神,纷纷抬起了头,只是他们鄙俗,又如何知道答案?

  “我这就告诉你们罢!五胡乱华期间,他们以汉家人为屠杀对象,实行种族灭绝,以汉人为牲畜,以汉人人肉为食。在那期间,咱大汉民族人口由八百多万人,锐减到百余万人!这一切史书上都有记载,不容置疑!”

  场里的流民听到后,人人脸色苍白,仿佛自己现在就身处那个年代,而四周屹立的汉家军士兵们却都是纷纷脸露怒色,个个咬起牙来。

  “好罢!这晋朝的事情,你们似乎会嘀咕,那太遥远了!都过去了!与你们一点都不相干!那么就说眼前,眼下我大明腹心地带年年流寇作乱,他们就如有一群蝗虫,到了一个地方,就毁掉一个地方,官兵是疲于奔命,多年作乱之下,我大明国力衰退,就犹如一个得了大病的虚弱病人。”

  “当然其中我大明得的病很多,这流寇作乱却是重中之重!如果没有他们的祸害,如果没有咱们自己内部的自相残杀,如何会有两次后金兵趁机入关劫掠?你们都有切肤之痛罢?都还没有忘记罢?”

  于望越是说话,越是声色俱厉,最后简直是咆哮了起来,场里的流民都噤若寒蝉,个个脸色煞白。

  “看看你们眼下都在干什么?照我说你们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对上自己人,咬牙切齿!不共戴天!对上外族,缩头缩脚,乖如牛羊!如此,我于望养了你们这班废物,还有何用!你们也不配作为汉家血脉!没得辱没了自己的祖宗!”

  “看看你们还有血性吗!还是带卵子的吗?!都他娘的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与其将来你们白白给鞑子掳掠走做奴隶,还不如眼下我就杀光了你们这些脓包,省的以后给祖宗丢人现眼!”

  场里的流民给于望一顿痛骂,个个脸色又红又白,心里如开了锅的沸水般什么念头都有。是个人都有火气,这时已经有些自恃有点勇力和胆气的流民被激的满脸通红,只欲起身辩驳。

  “如果咱汉人再不崛起,就要象以前的五胡乱华,像以前的元朝,神州陆沉不说,你们都要沦落成下等民族,从此就是别人的猪羊!你们答应吗?你们答应吗!!!”

  于望声音咆哮如雷,场地里四周汉家军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雷鸣般的回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场中流民个个也是纷纷激动不堪,有的脸色煞白,有的脸色潮红,更有的人脸色发黑,他们也集体举起了手中的拳头,怒吼着:“不答应,不答应!!!”

  群情激愤,吼声如雷,此时的会场犹如海上起了风暴,波涛汹涌,风浪滔天。于望举手压了压,场里慢慢寂静了下来。

  “看到你们似乎还有点血性!那么今天的事情,我宽大处理!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营地里若是有不平之事,你们尽可找自己的里长和甲首分说,也可以找马头营每天来办公的吏员与你们作主,怎能动手群殴!?”

  “李舒何在?把这些青皮团伙各个重打二十军棍,以警效尤!如有再犯,当得严惩不贷,三尺钢刀之下,绝不容情!”于望脸色铁青,声色俱厉。

  “属下领命!”

  顿时在场中流民的指证之下,那些流氓纷纷被揪了出来,汉家军士兵一涌而上,把他们纷纷按到在地,手中军棍高高举起,狠狠的击落,“拍拍拍”只听到军棍咬肉的声音,这些军士个个神完力足,下手狠辣。不一会,那些流氓屁股上就渗出血迹来,整个场地静得吓人。

  于望环视全场,大声喝道:“以后马头营内严禁私斗,如有军户纠纷,可以找相应的甲首,里长分说,甚至可以直接来找本官!以后谁要是再私斗,无论有理无理,一律重责,尽数驱出马头营!”

  场里的流民个个心中凛然,来马头营不就是图人家收留?如果被驱逐了出去,还有什么活路?这于望大人的命令万万违逆不得!

  说完了,于望心中一动,又提高了声音:“照例,汉家军中,以后如有战兵参与私事械斗的,一律重责五十军棍,全家驱逐出营!”

  在场的汉家军将士纷纷心里恼怒:这班泥腿子闹事,这火居然还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于望心里可不管这些官兵怎么想,如何提高民智,如何教育民心看来也是刻不容缓的了!一个民族的崛起,必然要全体上下一心,统一思想,同时要开阔眼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愚昧无知。

  于望心里还记得后世“我大清”发生的八国联军入侵。俗称庚子国变,当时清军在武器装备上,军队数量上是优于八国联军的。

  现代人是义和团的电影看多了,真以为是大刀长矛往前冲?真实的战场景象是,清军和八国联军一触即溃,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抵抗。为什么呢?怎么会这样呢,因为那些大量带路的汉奸暂且不提,就在战场不远处的外围,竟然有数万的民众在围观叫好,设赌押宝,猜谁输谁赢。

  呜呼,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焉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附,毛之焉存?开启广大民智,建立起普遍民族意识是当务之急,当得要广大的愚昧底层民众明白自己身边环境的险恶,要建立起大汉民族的统一思想,要明白为何要战?为何要奋起?为何要驱逐鞑虏?

  眼前自己的激励或许可以取得一时成效,但是决不能持久!思想与信仰的力量,来自后世的自己岂能不知?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只能慢慢来,但是必须现在就要开始着手了。

  至于朝廷那些文官,那些社会“精英”无时不叫嚷着“我泱泱中华!”“我中原正统!”似乎都有自己强烈的民族意识,但这一小蕞尔人顶个屁用!他们不是蝇营狗苟,保全自己,头一个当汉奸,就是“平时袖手谈心性,临时一死报君王!”,与其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还不如自己从底层广大民众做起。

  还有,这马头营如今人口也有了,也该制定一系列条律了,禁私斗,禁私议,行政透明化,一切都要规范起来!乱世用重典,于望决定以后在整个马头营里施行铁的纪律,军民一体,一视同仁。

  治理民众这是一块,如今汉家军已经练兵有成,这汉家军体系里也要制定相应一系列严格的条例来管理了,当然其中思想教育也是重点!

  此时整个营地里人数达到近三千,他们都是敬畏的看着场地前首发号施令的于望大人,此时的于望大人在他们眼里是威高权重,凛然不可侵犯!犹如巨人般的高大!

  这个巨人此时却是心里痛骂:“娘希匹!这摊子怎么越整越大,越整问题越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