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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之帝都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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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危城(一)

  第十章危城

  这样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我被封在一块像冰一样透明的巨大物体中,全身都没有办法动弹分毫,不过,通过这块透明的东西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只是所谓的“外面”,仍旧只是一片黑暗罢了,四处黑暗,唯有黑暗,找不到一件有形的物体或者一种不一样的颜色。

  这是……什么地方?

  我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有用,我不知道这个封印着我的东西是不是结实,因为我根本无法使上一点力气……除了眨眼之外。但是这似乎没什么卵用,就算我砸碎这个东西也得需要足够把拳头抡圆了的空间。

  “喂……有人么?”我有些胆怯地喊。

  “然而这片黑暗似乎不仅仅会吞噬光线,甚至连声音都可以吞噬掉,我喊出去的话瞬间就消失了,杳无音信,不知道去了哪,也没等来任何回应,就仿佛石沉大海……不对,石沉大海好歹还会有扑通一声,可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当然这个地方也并不是完全都没有光线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认定自己是被封在一块透明物体中而不是关在箱子里的原因。不过这个透明物体倒的确像是一个箱子,它的周遭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说不清什么颜色的光,勾勒出一个长方体的轮廓,也正是借着这个光芒我才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呈站姿被牢牢禁锢着,全身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四肢可以发力却不能移动。我不知道这鬼东西属于什么世界,什么地方,属于谁,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跑进来的,我只记得在我的意识尚存的时候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然后……再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喂,有没有人啊?兄台?”我有些气急败坏,毕竟被人关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里面肯定是相当不爽的,“麻烦打听一下你是怎么把我塞进来的?你再给我弄出去成么?”

  等等,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联想……难道说我已经死了?现在这架势就是来地狱报到的标配?

  我努力地搜罗着脑海之中支离破碎的记忆,我记得……我记得我和他们三个人去南宫,进入了中德殿,完成任务,撤出来,赵云和那女孩保护着我一路南逃,但是似乎没有逃出去……也不知道现在蓁怎么样了。

  “没有人,一直都只有你自己而已。”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要不是被结结实实地捆着我一定已经蹦起来了。

  “我靠那你不是人么?”我白了那声音一眼,虽然不知道该白哪个方向,不过我不能转头,就只好白了正前方。

  “你还真的有些不一样啊。”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本来还以为你会更关心我是谁。”

  “啊对对对,你谁啊?牛头马面?催命判官?还是说我命比较好得到了阎王老爷的亲自接待?呃不对啊阎王的声音不该这么嫩才对……你不会是观音菩萨吧?”

  我的眼珠在眼眶的范围之内来回扫动着,可是仍然什么都没发现,我甚至都无法辨别黑暗中的那个声音来自于我身体的哪一个方位。

  “我是谁,取决于你是谁。”

  “我靠……这算是什么狗屁回答?”我满心崩溃,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玩绕口令的时候吧,我脱险也就罢了你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冷静也跟着我脱线,你都对不起你这声音好么……等会儿!

  “等等!”我说,“你的声音,我我我……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好像有点印象。在密室的那个十字路口,在我被机关箭射中之后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问过我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现在的这个声音和那时候的那个……

  正在我诧异的时候,眼前的黑暗忽然发生了变化,一团混杂的浅色在半空中铺展开来,然后逐渐地幻化成一个人形。这个人长着白色的头发,穿着白色的衣服,然后……这……逗我的吧?

  “我是谁,取决于你是谁。”他再一次说了这句话。

  这家伙除了头发的颜色和衣服的颜色之外,其他的和我一模一样。

  “难道说……”我自己都能察觉到自己声音里透出的不可思议。

  他平静地看着我。

  “难道说,老家伙在生我的时候其实是一对双胞胎?”

  我看到那家伙伸着手揉着太阳穴然后低下头去。

  “开玩笑的。”我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你就是我对不对?那么这个地方也肯定不属于我原来的世界了吧。”

  “你好像很淡然,或者说淡定。”

  “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所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在什么地方,活着还是死了,区别不大。”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这里是……”

  “你的心。”他还没有抬起头来,可是那种本不属于我的冷静沉稳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或者说,是你心中的一个陌生的角落。”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喂!你说你是我,可用的却是和我不一样的声音。”我试图摇头,但在脸被硌得生疼之后我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动不了,“还有,能不能把我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里面弄出来?很难受的!”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不论谁,他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另外一个自己都是陌生的。就像平时很和蔼的人一旦暴怒就会非常可怕,平常多嘴的人一旦沉默就会非常诡异。”那家伙抬起头看着我,“平常冷漠的人一旦热切起来会非常美丽一样。”

  我沉默。

  “其实这就是人们心中所隐藏着的另外一个人格啊。这种人格与平常示人的人格是平等的,却不常见,它只会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才会出现。”他又说,“每一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审视自己的内心,而每一个人的心都像是月亮一样,永远只有一面向着你,永远都存在着你看不到的一面。你平时示人的人格居住在能够看得见的正面,而另一个连你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格则居住在反面。而像我们现在这样,由两个人格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其实很少,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可是……既然是面对面的交流,为什么我就被关在这个鬼东西里面,而你却可以自由活动?”我有些不甘地问。

  “因为这里是月亮的背面,我的地盘。”他笑,“这个地方对你而言具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而我对你而言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的……陌生人?”我眨巴眨巴眼睛,我无法马上就理解这几个听上去有些矛盾的字,但是心中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却还真的就被这几个字描绘得栩栩如生,嗯……就是这样的感觉。

  “是啊,我们从未谋面过,可是却没有哪两个人能比我们更亲密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多?”

  “因为你知道的太少了。”他说,“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往往都是极端对立的,就像你所爱的那个女孩,从她平日里的脸上你很难去相信她也会去在乎什么东西,但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想必你也见识过了,很热切对么?我们也是一样的啊。你是一个不拘小节豪气凌云还满嘴烂话的小孩子,那么我就注定是更加成熟稳重甚至有些让人打瞌睡的存在。两个人格像是一对死敌,他们从不见面,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他们会暂时地交换位置,而当受到致命的心理创伤时,或许,他们的位置就将永久地交换了。”

  “停停停!我听不懂!”我闭上眼睛喊,“……呃……那什么,等等,你刚才说两个人格是不会见面的,那,那我们这算什么?或许我该问……我们为什么会见面?”

  “两个人格通常是一对死敌,可我们两个不是啊。我们有着太多的共同点,太多太多……我也很难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是这的确发生了。也许这就是马超与众不同的原因吧。我本该视你为敌的,可是我分明感到,你的气质正是我所向往的,我们就像是兄弟,我想要帮助你。”他又笑了,笑得很亲切很亲切,“我们的名字,叫做马超。”

  他的表情真诚得叫人想掉泪。

  “好吧我承认我很感动……”我嘟囔着,“可是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会见面呢?”

  “因为你受了重伤,你就要死了,你的胸口被一箭射穿,还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所以我想要帮你啊!虽然不帮你的话我自己也无法生存下去,但是我有一种感觉,即使你是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局外人,我也会去救你的,因为我们是兄弟……不,我们就是同一个人,救你,就是在救我自己啊!”

  “那河水,真的很冷么?”我喃喃地说,“为什么我觉得,那条河是温暖的,甚至是火热的?”

  “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是啊,我相信。”他说。

  我看到了他眼角滑过的泪,我呆住了。

  一个人,会被自己感动么?

  他忽然动了,他走上前来抱住了我……准确地说是抱住了那块未知的透明立方体。

  “干……干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你一门心思地想要去保护她,可是你知道么,你自己才是更容易受伤的那一个啊。她曾说你简直是个可爱的孩子,说得真好……”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身上有孩子气的天真,那是这个乱世所不能容忍的东西,你会因此而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但是这样的一个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和那女孩一样可爱……所以去保护她吧,当有一天你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

  我突然感受到来自那个家伙的强大力量,阻隔着我们的透明立方上开始出现了杂乱的裂痕,他的脸,亦或是我的脸,在这些裂纹之中支离破碎。

  “等一下……我猜,当它碎裂的时候,就是我回到原来世界的时候了对么?”我说。

  “是的吧。”

  “那么我想问……你爱她么?”我有些急迫地问,“马超不是一个人,有的时候是你,有的时候是我。如果你不爱他的话,那么在某些时候就没有人爱她了……”

  “真是……真是孩子气的问题啊。”他哭泣着,“我爱她,就像你爱她一样,我们是同一个人,自始至终,不论过去还是将来。”

  “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我说。

  忽然一声炸裂,落英缤纷,黑色的世界变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