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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之帝都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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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烟笼长安(二)

  几十步之外的一片树从里面,濮阳蓁默默地抄着手,背靠着一棵槐树的树干,无言地仰望星空。

  她一直在远远地观察着赵云。

  原本她是打算过去宽慰赵云几句的,可是没想到吕布会屈尊出来管这档子闲事。那个一向都视生命为草芥的男人居然会关心曾经的敌人心情如何么?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她在旁边看到了全程,事实证明就算是她自己过去大概也只有六被赵云几句话打发了事的份,所以濮阳蓁放弃了这个打算。她心里一直都对王鹂的事情充满自责,而对赵云,则更多的是歉意。

  是的,现在的她很幸福,恐怕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几个比她还幸福的人了……只是交换这份幸福的代价太大了一些。

  “不用看了,他和马超那小子不一样,即使是遇到了什么挫折他也会强迫自己去消化掉的。”这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

  “嗯?陛……”濮阳蓁下意识地就要喊出来。

   “打住打住……”男孩刚听到一个字就立马伸手制止,“不是说过了么,我叫萧史。”

  “所以你是不打算再回到皇族之中了么?”濮阳蓁歪过脑袋问,闪烁的星光在她漂亮的紫瞳之中晶莹流淌。

  “别逗了女孩。”那男孩笑了笑,“回去么?曾经的王和现在的王该如何相处?再说本来就是我自愿退出的,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我看得出来,你对现在这种不用再当演员的日子很满意。”

  “不用当假装幼稚的演员,不用当漂亮的小木偶……嗯,舒服!”男孩挤眉弄眼,“其实所谓的皇宫就是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狱啊,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哦,我是早该死了——你看人很准。”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濮阳蓁用手指托着下颌作思索状,“如果是我,萧史在找到了弄玉之后,也就该骑龙跨凤,浪迹天涯了吧?”

  “你看人真的很准……哎你还看出什么了?”男孩耸耸肩。

  “我还看出来在郿坞见面的那天你还有话没对我说。”濮阳蓁冲他挑了挑眉毛,“是关于他的吧?”

  “我靠你属蛔虫的啊……”男孩耷拉着脑袋,一副被人扒光衣服的表情,“喂,那您就出来呗?我可是一句话没说漏啊……”

  “哎真的是……亏得你还自称当演员多年,怎么连这么点事情都藏不住……”一个留着一点点胡渣的相当英俊的蓝衣长发男子挠着头从树林里面走出来,看起来是在那里蹲梢子挺长时间了。

  “咳,早啊,呃……时间貌似不大对……那晚啊……又有点别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尽力让自己显得大方自然一些,却还是给人贼眉鼠眼的感觉,连说出来的话都是驴唇不对马嘴。

  在他的一生之中,几乎从来都没有过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时候。

  濮阳蓁真的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出现该不该表示意外。只见那家伙自然又不自然地笑着,仿佛他就是为了搞怪才跳出来的……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却拥有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气质,这的确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

  “知道么?我不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就是长得嫩还要装嫩,一点没正形。”濮阳蓁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这有点出乎男人的意料。

  “知道么?你妈妈就是一个太过安静的女人,如果我不活宝一点的话这个家会不会太死气沉沉了一些?”

  “你还有家啊……”濮阳蓁忍不住揶揄道。

  “嗯,一直都有的。”男人极其认真地回答了濮阳蓁这个甚至带有些贬义味道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长安的?”濮阳蓁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揶揄下去了。

  “大概半个月前。”

  “所以,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你是都知道了么?”

  “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有本事居然真的自己搞定了……”男人挠头。

  “所以你直到现在才出现?”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微笑,“但即使是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死的。”

  濮阳蓁撇了撇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你来到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还用问?”男人挺了挺胸脯,“当然是……”

  “别装!”濮阳蓁伸手制止,“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为了我而来的,至少不是完全为了我。”

  “好吧……”男人垂头丧气,“我来这里调查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我猜你应该也没兴趣知道。”

  濮阳蓁笑了笑,她放下抄着的手,后背离开树干站了起来。

  “我决定原谅你了。”她说。

  “感激不尽。”男人看上去很开心,但语气却是平淡的,“另外还有件事就是你应该差不多要嫁人了,作为合伙把你生下来的人之一,我要是连面都不露一下的话会不会有点太说不过去啊?”

  “你……说什么胡话。”濮阳蓁低头嘀咕着。

  “这些年来我是唯一一个有能力给你爱的人,可遗憾的是我没有这个资格……老实说我一直很痛苦,但是现在不会了。那个男孩我见过的,跟他老爸很有的一像,是个能够代替我去爱你的人,而且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我很高兴,总算可以卸下这份责任了,虽然我好像也一直都没能担负起这个责任……”

  男人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收起了笑容,十分郑重的样子。

  濮阳蓁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在这夏夜的暖风之中有什么东西被悄然击碎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融化了,心中埋藏了多年的情感如同决堤之水般铺天盖地……只是在表情上她还是努力地绷着。

  “几年不见……你废话变多了。”她垂下了有些湿润的眼帘。

  “几年不见,你也学会吐槽了。”男人微笑,“跟那小子学来的吧,婉儿?”

  濮阳蓁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地绷住自己的表情……直到听见了最后的那两个字。

  是的,终于可以放下了。隔了好多好多年,其实好像也没有多少年,可是伤痛总是会让时间变得超乎想象的漫长,拉伸,以至于太多本该美好一些的回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她忘记了,尽管那个男人曾辜负过她的母亲,尽管他的生活方式无法被她认可,尽管他没有带给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给她的大部分东西,但他一直都爱着她——而其实,她也是一样的。

  一直都是。

  “爸爸……”濮阳蓁几乎是鼓足勇气竭尽全力地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但是男人听到了。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男人大步上前把她揽进怀里,这个平时废话量堪比赵云的英俊男人此刻却一言不发,他闭着眼睛,满脸的深情,小心翼翼地嗅着怀中女孩的长发,像是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宝藏似的。

  在他的腰间,那柄名为“炙结”的长剑似乎在微微的颤动着……大概在那里面真的埋葬着一个在冥冥之中期待已久的灵魂了吧。

  一旁那个自称萧史的家伙看到这一幕。耸了耸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