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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之帝都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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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萧史弄玉(四)

  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现在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再说……

  再说,在两年前的那时候,我也有一次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出卖过王鹂的全家呢,虽然那一次因为江东的介入而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我做出那样的选择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就算是今天在这里她也卖我一次,也是无可厚非的对吧?出来混早晚要还的,现在我是越来越相信这句话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小木偶居然也能在魔女的心中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在事关他的安危的时候,魔女居然做出了前所未有的阴森的反应。我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去顾虑太多了。

  “走吧。”我说。

  董卓的那个王座位于北侧墙壁边上正中央的阶梯之上,取坐北朝南傲世天下之意,那么偏殿的位置也就是东北角了,可以让董卓在最短的时间内入场或者是退场,又或者借退场之名藏在偏殿的门后面窥探手下们背后的言行,由此想来那扇门的隔音肯定不怎么样,隔音不好意味着厚度不会太大,也就是说,即使它很坚固很坚固,但是面对着高温,再怎样的坚固貌似都毫无用处。

  不过还好,事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稍微乐观那么一点点。

  我不知道那不要命的父女两个是怎么从火场里蹚出一条路,我和蓁跟在他们的后面,躲避着屋顶砸下来的火球,忍耐着越来越闷越来越热越来越无法呼吸的空气,直到我们看到了一扇已经无法辨认颜色的大门,以及在门前呈俯卧姿势倒下的三个人。

  门并不高大,也就六尺宽九尺高的样子,但凡是有些个头的人要走进去都会情不自禁的低一下头,这很符合一个用作休息室的偏殿的特点。门上已经有火焰窜了上去,目测火苗已经透过门缝钻都里面去了,可是矗立在我们面前的大门却依然坚固。在门前躺倒的这三个人之中有两个身穿着禁军部队的军装,显然已经死亡了,他们身上的铠甲残破不堪,那不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更像是突如其来的爆炸在一瞬之间造成的。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我已经可以描绘出不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了:原本皇帝是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座位上的,这几个士兵则侍立在一边,突然爆炸发生了,顷刻之间肆虐而来的祸害就吞噬了他们逃出去的路,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掺扶着皇帝先逃进相对安全些的偏殿,但是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也许是残存的爆炸物掉落在了附近,余爆发生了,夺命的火球迅速蔓延过来,于是这两个卫兵反身把皇帝推进门里,故事就此结束。那扇门是朝外开的,爆炸产生的气浪在夺去了卫兵们的性命之后又猛力地把大开的两扇门扣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小木偶现在就在这道门的后面,错不了了。

  “打不开……”王鹂咬着牙来回晃门上的拉手说,“金属的门环已经烫得没法下手了……”

  “不是这个的问题,我们这一边身处火海,温度高得多,空气把这扇门死死压住了……”我说,“妈的它要是朝里开的就好了!”

  王鹂的手掌就那么贴在滚烫的门上,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喂你……淡定啊。”我小心翼翼地安慰。

  “你的剑呢?”她忽然回过头来问我。

  “我的剑?”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驰龙呢?当初赵云不就是用它砸开了崇德殿的那道青铜大门么?”

  “我没带来……”

  “你没带来?!”听到了我的这个回答之后瞬间她就怒不可遏,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饥饿豺狼一样扑过来揪住我的衣服,“你为什么没带来?”

  是啊,我为什么没带来呢?不久之前的我,那个从金城不顾一切跑出来的我,那个马超的心里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董卓究竟怎么样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此行到长安是否会和他的势力产生交集,以及会产生怎样的交集,那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只是为了那女孩而来的,所以,那样的一个我,一个身上没有附带着什么使命的我,也就没必要带着致命的武器了,对吧?

  可是我沉默,现在委实不是和她争辩的时候……嗯,就当是我错了吧。

  “你他妈的说话啊!”王鹂暴喝。

  “鹂儿不要这样,这不是孟起的错……”王大人走上前来想要阻止他这个已经几乎失控的女儿,可是这位老人显然已经承受了过多由恶劣环境带来的负面影响,他没走两步就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跪下来,蓁赶忙过去搀着他的肩。

  “我们先去把王大人扶起来,可以么?”我任由她攥着,尽力温和地询问。

  “我怀疑,”王鹂瞪着我,把脑袋凑上来,距离近到我甚至都能够看清楚她瞳孔周围放射状的黑色细线,“你真的是想救人么?”

  “这里实在太热了。”我耸耸肩,“这么吼来吼去的对你的嗓子不好。”突然一阵头昏眼花,王鹂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然后一把把我推出去,我全身没有使劲,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有点发懵,我生下来活这么大,也就只有两个人扇过我耳光,一是老家伙,二就是蓁了,我和蓁在洛阳会面的那个晚上她用一个耳光让我学会了冷静,让我看懂了对于最卑微的人来说乱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可是今天,不冷静的人不是我,挨打的人却依然是我。

  先是发懵,然后是愤怒,我有点忍无可忍了。

  “真他妈没出息!”王鹂愤恨地咒骂着。

  “你他妈有病吧?”终于,我也怒不可遏,心中的火气在周围炎热空气的催化之下蹭蹭地窜上来,一把甩开王鹂攥着我的手,“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我背着一把剑干屁啊!这里温度这么高,我背着一把又宽又长的金属大剑,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么?你想吃铁板烧么?嗯?还是人肉味的,美味极了对吧!呵呵我没出息?你非得让我在踏进这个鬼地方的第一步就被一把火烧死了才算是有出息么!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喉咙中剧烈的干涩和疼痛喷薄如泉,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喉咙要冒烟了……我强忍住剧烈的呼吸,闭上嘴咽了一口唾沫,真的就只是些沫沫而已,没有任何的液体感……这是要死了的节奏么?

  大家再无话。明明是身处几乎能把人给烤焦了的地狱般的灾难现场,我却愣是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如果现在这里流淌着一片岩浆,那么这股寒意就足以在一瞬间把这些岩浆冷却并且凝固,像一堆灼热的散发着暗暗红光的浆糊,令人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连冷和热都已经判断不出来。

  “马超,马超……是马超么?”

  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这个令人难过的僵局,这个声音来自于我们四个人之外,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没错的,就是这个声音在刚才这片连呼吸都成问题的火海之中一遍遍奋力呼喊着一个名字,那是坚持甚至是执拗的呼喊……我曾听赵云说过,在那个已经故去的漂亮的小木偶的眼中,那女孩很像是已经故去的弟弟的母亲,在她的身上存在着一种爱,那种不管自己面临着什么都总是会把微笑与温柔留给自己所保护着的人的爱,就是母性。唐执,尽管她从未成为过一个母亲,但是她却是我所见过的把这两个字发挥得最淋漓尽致的人,没有之一。

  “你在哪儿?”我惶急地直起身子左顾右盼着……然后我看到了。

  门前俯卧着的是三个人,其中两个穿着士兵的制服,还有一个是橙色的布衣……不对,是白色的,火光把那身衣服给染成了橙色!